第十三章 柳暗花明
周可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麽辦。那安撫使郝大人早在幾年前便已告老還鄉,說是告老還鄉,隻因朝廷覺得他對西夏作戰不利,暗示他告老還鄉的而已。而他的老家又遠在滄州,難不成要去趟滄州拜訪?可是即便就是去了,這郝大人無非也就是和洪義因畫結交,還能打聽出什麽來呢?
去京城?倒是應該能打聽出點什麽來。隻是要見這樞密院的崔大人,還得費一番周折。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秦鳳路副行營的副將,如何說見就能見到樞密院的大人呢?何況當時這崔大人也隻是說推薦,至於洪義到京城之後又怎樣了就很難講了。而洪義私下做了些什麽?和哪些人來往?是在京城呆了八年還是又去了別的地方?又如何一回到陝西沒幾日就招致殺身之禍?這些疑問估計問了崔大人得到的答案也肯定是不知道。有可能崔大人就是不知道,有可能是假裝不知道,但無論如何,自己從崔大人處應是不會有太大收獲的。
從小莫子那邊突破?他自小孤苦伶仃,被馬海慶收留才得活命,自洪義命案一發,便多次去過馬府,無論問什麽,馬海慶都一問三不知,怎麽查下去?
周可想著想著卻越發犯了難。
這時一直追隨周可左右的一個士兵,名叫任莫慈的,提醒了周可一句。“副將,那徐順既說洪義在陝西經略安撫司出入兩年之久,還在軍中畫過畫作,我們何不去安撫司問問,或許能有些什麽收獲呢?”周可一聽,茅塞頓開。對啊,這洪義隨崔大人離開此地去京城,斷不可能把他所有的東西都盡數帶了去,尤其是畫作,好的也許會帶幾幅,但剩下的呢?在洪義家中,唯一發現的一幅他的作品還是夾在了早已落滿塵埃的書中的,可見有人把他的畫都搜了去。對,秘密就在畫中!徐順分明說過洪義在軍營中做過畫!家裏的畫能輕易搜了去,軍營中的就不會,何不去安撫司一探,或許能找到洪義遺留下的畫作,從那些畫中找出點蛛絲馬跡來呢。
於是,周可去請示了秦威和胡雍,在和經略安撫司那邊通過信兒後,周可便帶著任莫慈一起趕往了安撫司處。
這已經是八到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提起洪義,還是有不少人有印象的。周可說想來問問當日洪義是否有畫作留在營中,長官叫來了看守雜物庫的守軍,讓他帶周可和任莫慈去倉庫尋找一下。因為,郝大人隻收藏名作,洪義平日裏畫的他便沒要,軍營中識字的士兵都極少,懂畫兒的就更屈指可數了,因此,誰也不記得當年洪義在軍營中做的畫都去哪裏了,如果有的話,應該就在雜物庫了吧。
雜物庫裏麵堆著七七八八的東西,讓周可和任莫慈看了大為頭疼。難不成要把這雜物庫翻個底朝天?這可是個很大的工程啊!雜物庫的守軍顯然是個新兵,由於交接還沒有完全結束,他連雜物庫具體有些什麽東西都說不上來,問他等於白問。新兵道“過了午飯時間,原來守雜物庫的那個老兵便會過來繼續交接,到時候你們可以問問他。”沒辦法,隻有等過了午飯的時間。
下午未時時分,周可和任莫慈遠遠的望見有個老者手裏拎著個酒葫蘆七歪八倒的朝這邊走來。同時又聽新兵道:“呶,來的那就是原來這裏的守兵了,人都叫他做王頭兒。”周可和任莫慈對視了一下,眉頭不禁都皺了起來。雖口上沒說,心裏卻泛起了嘀咕,“這個喝得已有六七分醉的王頭兒,能為他們提供出有價值的信息嗎?”
過了一會兒,那王頭兒走到了跟前。這王頭兒年紀稍大了些,今日又因馬上就要交接完畢,心裏有些不好受,便多喝了一些,腳竟不聽了使喚,差點自己把自己絆倒,多虧任莫慈伸手去扶了一把,老者才不至於當眾出醜。隻見那王頭兒眼睛紅紅的,帶有幾分醉意的看看周可和任莫慈,斷斷續續的問道:“你,你,你們是誰啊!”任莫慈接話道:“我們是陝西秦鳳路軍營的,這位是周副將。因近日秦鳳路接連發生了兩起命案,我們是奉命前來查案的。”
“哦……死,死人……了啊!不,不,不關我事!絕,絕,絕對不是,我殺的!絕對不是!”王頭兒此話一出,讓周可和任莫慈真是哭笑不得。周可都在考慮要不要還在這個人身上浪費時間了,可是既然來了,雜物庫沒找,就這麽空手而歸始終覺得心有不甘,便隻得又忍了忍,說道:“死者中有個名叫洪義的畫家,聽說他八年前在此處呆過,你去把登記雜物用的賬簿拿來,我們過目。”
“什,什麽?你們說?”王頭兒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這下可把周可給氣壞了,當時就大喝一聲:“王頭兒!你身為一個老兵,竟敢當值飲酒,耽誤正事,該當何罪!”這一喝倒把王頭兒的那幾分酒意都給嚇沒了,仿佛周可有得天的威嚴。要不是先前任莫慈介紹過周可是秦鳳路的副將,這兩個守兵準以為他是哪個將軍呢。
“去把賬簿拿來!”再聽周可一句吩咐,王頭兒二話沒說,很利索的就進屋取出了賬簿,周可翻看了一下,上麵詳細記錄著各項東西,但唯獨卻沒有他們想要的。周可和任莫慈都很是失望。
這時,就聽王頭兒膽怯的問道:“兩位大人,你們剛才說的可是洪義?”原來他剛才並不是沒聽懂周可吩咐他做什麽,而是驚訝他聽到的死者中有一個便是洪義。隻不過因為喝了酒,又過於驚訝,才表達不清。
“是,我們說的就是洪義,一個山水畫畫家,聽說他還和前安撫使郝大人十分交好,曾出入軍營兩年的時間。”
“他,他怎麽會死了呢?”
“你認識他?他跟你什麽關係?”
“我跟他何止是認識!他是我,還有我們一家人一生都不能忘、也不會忘的大恩人啊!兩位大人有所不知,且聽我慢慢道來。我雖混了一輩子,還隻是個看守雜物庫的守兵,但卻有個非常乖巧的兒子,令我非常自豪,他喚作天小,自小勤勞懂事,很少讓我們老兩口操心。十年前,我兒子滿18歲,我們兩口子就商量了商量,把攢了大半輩子的錢拿出來,找媒婆給他說了個媳婦兒,那媳婦兒沒的說,又漂亮又勤快,因此,家裏雖沒有多少錢,但一家人過得也算幸福。卻沒想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隻因有一日天小跟朋友多喝了幾盅酒,被人激將著竟到村裏鄭大戶開的賭坊去賭了博,結果不僅輸的傾家蕩產,連剛將來的媳婦兒也輸與了鄭大戶。我聽後十分生氣,便動手打了他。誰知他竟一根筋,為討回媳婦兒,自己跑去和鄭大戶理論,爭執間,竟先動手打了人家。您想啊,人家開賭坊的,又有錢有勢,哪能白吃這啞巴虧啊,於是那鄭大戶便令手下人抓起了天小,還扭送到了官府,勢要問他個罪不可。我們本來就沒錢,現在又丟了媳婦,兒子還被投進了大獄,我和我那婦人連日去求那鄭大戶,誰知對方根本不睬。正當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時,卻在當值時意外遇到了洪畫家。他為人和善,見我滿臉愁容,便問我何事。我唉聲歎氣的將事情前後告知,原想他隻是個畫家,料也不會幫上什麽忙,但能找個人傾訴傾訴,也是好的。誰知這洪畫家竟是個熱心人,竟將這件事求到了安撫使郝大人麵前,由那郝大人出麵見了那鄭大戶,言天小愚鈍,隻因輸了媳婦,竟出手打人,所幸當時下手也不重,鄭大戶並沒有怎麽傷到,而且鄭大戶的手下人也把天小打的不輕,如今讓官府判天小賠些銀子給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罷了。那鄭大戶見郝大人親自出麵,哪敢再要什麽賠銀,當下就撤了訴狀,還還回了天小的媳婦,我們一家人才能又得團聚,您說,他是不是我們一家的大恩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