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大戶怎麽了?”
章鎮江記性倒是挺好的,畢竟是難得的大客戶:“他不是在咱們這裏存了好幾萬的大洋嗎?”
“是,但最近他來了好幾次,一直要把存的大洋都取出來。”藏藍色衫男人沉穩道。
“什麽?”章鎮江吃驚,“他是有什麽急事,要用上幾萬大洋?”
“這事一直都是趙跑堂和李跑堂負責的,我也不清楚。”藏藍色衫男人看向剛才吵架的那兩個跑堂。
兩個跑堂頓時支吾起來,你看我我看你。
“你說吧老李。”
“還是你說吧。”
兩個人推來搡去的,章鎮江臉上浮現出不耐煩的神色,斥道:“怎麽,你們這是話都不會說了嗎?趙跑堂,你說!”
趙跑堂身子抖了一下,低頭道:“是,老爺。那個王大戶他……一直都不肯說是什麽情況,就說要把錢全部取出來。”
“他不肯說,你就不問了?”章鎮江臉色難看,又看向李跑堂。
李跑堂也低頭不語。
章鎮江氣得夠嗆:“要你們有什麽用,連個原因都問不到,我看你們全都卷鋪蓋滾蛋算了!”
眾人被罵的頭都抬不起來。
“老爺,您別生氣了。”那藏藍色衫男人又神色平靜的開口道,“王大戶上次來的時候,我也看見了,他神色著急,想來一下子要用那麽多錢,一定是有什麽急事,那他下次一定會再來的。等他再來的時候,我們再問清楚就好了。”
“對,龍跑堂說得對!”趙跑堂趕緊接話道,“下次我一定問清楚!”
“行了,指望你還不知道能不能問到!”章鎮江冷聲道,“這事不能再繼續拖了,龍河。”
他看向那個藏藍色衫男人:“從今天開始,王大戶就由你負責,這幾萬大洋對咱們錢莊很重要,你絕對不能讓他一下子全部取空!”
“是,老爺。”龍河立刻道。
阮惜時看了他一眼。
他神色依舊很鎮定,剛才章鎮江生氣的時候,他沒有緊張害怕,現在被委以重任,他也沒有擔心或者喜悅。
可見這人的心理素質非常強大。
“行了,你們先去忙吧!”章鎮江揮手道,又想起了什麽,喊住龍河,“龍河,你等一下。”
“老爺還有什麽吩咐。”龍河低頭問。
“你去旁邊的書店看看,找幾本關於記賬的書,給我送到樓上來。”章鎮江道。
“是。”龍河轉身離開。
“跟我上樓吧。”章鎮江對阮惜時說。
興隆錢莊一共兩層,章鎮江在二樓有個獨立的空間,隔著二樓的欄杆,正好可以看見樓下的情況。
沒一會,龍河就回來了,手裏還拿著兩本書:“老爺,書買回來了。”
“給她吧。”章鎮江正在處理賬目,抬了下頭道。
龍河微聞言,轉身看向阮惜時。
阮惜時坐在寬大的桌子前,越發顯得嬌小,一張小臉就巴掌那麽大,肌膚白淨剔透,明眸皓齒,就像是櫥窗裏的娃娃,怎麽看也不該在這裏。
但他臉上並無驚訝,似乎早就猜到這兩本書是給麵前這個小姑娘的。
他雙手將書遞給她:“小姐。”
他對她也很恭敬,並沒有因為她是一個女子而有所輕慢。
阮惜時淺淺一笑,伸手接過:“謝謝。”
龍河並未再看她,轉身就下樓去了。
阮惜時的目光越過二樓的欄杆,看著龍河走到一樓,出門去了。
這個點出門,應該是去跑街去了。
看來這個龍河,也是個跑堂。
她收回視線,看向手裏的兩本書。
姆媽以前也在錢莊幫忙過,所以她在阮惜時小的時候,就開始教她很多關於如何記賬,如何管理錢莊的本事。
所以她看得出來,龍河買回來的這兩本書,是針對初學者的,甚至可以說是,給完全不懂記賬的人看的。
雖然章鎮江什麽都沒有說,但龍河卻都猜到了,他以為她什麽都沒學過,所以才會特意買這兩本書給她。
阮惜時眸中劃過一抹淺色。
這個龍河很細心,也很聰明。
她看了一會書。
這些書對她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沒有看的必要。
她看了一會便覺得無趣了,就仔細的打量起了下麵。
一上午的時間,來錢莊的客人並不多,這些客人都是直衝著裏頭來的,可見都是老顧客。
興隆錢莊在外公手裏的時候,還是雲城數一數二的錢莊,所以老顧客有不少,如今卻也是稀薄了。
中午的時候,有人送了飯過來,阮惜時正吃著,便見到幾個跑堂包括龍河都回來了。
龍河身邊還跟著一個氣衝衝的男人,他正在低聲跟對方說著什麽,把人帶到了裏頭去。
阮惜時心念一動,三兩口將飯吃完就拿著飯盤下了樓。
她將餐盤給了店員,就瞥見龍河正將那大腹便便的老板帶到了最裏頭坐下,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那不是王大戶嗎?”不遠處傳來了趙跑堂的聲音。
阮惜時一轉頭,就看見早上還在吵架的趙跑堂和李跑堂湊在了一處。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是阮惜時自從修煉以後,就耳力驚人,清楚的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是啊,沒想到這個龍河那麽蠢,竟然主動去找了王大戶!”李跑堂嘲道。
“你懂什麽,他這是想升職呢!”趙跑堂冷笑,“前頭宋協理走了,還空了一個位置,這姓龍的小子肯定是盯上了!”
“不會吧,他不是才來一年不到嗎,都從一個學徒升到跑堂了還不夠,現在還妄想當協理?咱們都在這兒幹了七八年了,就算是選,也該輪到咱們倆吧!”
“可不是,何況王大戶是個多難搞的人啊,他還敢把這擔子往自己身上攬,回頭肯定惹的一身腥!”
“不說了不說了,來客人了。”
正好有人進來,兩人止了話頭。
阮惜時眸光微深。
從學徒到店員,從店員到跑堂,這樣的升職速度,正常人都需要六七年,他竟然隻花了不到一年?
章鎮江絕對不是一個慧眼識珠的人,他能這樣提拔龍河,這龍河絕對有過人之處。
這樣有本事的人,怎麽會願意屈居於現在的興隆錢莊裏?
阮惜時心頭一絲異樣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