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婦固然是滿目含著感激,那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也是麵現潮紅。靜靜的看著歐陽雷一會兒,忽然微微用力,掙脫母親的手,蹬蹬蹬的幾步跑了下來,衝到歐陽雷身前,一把拉住歐陽雷的手,臉上顯出一份濡慕的神情,再也不肯放手。
她一句話也沒說,但歐陽雷隻覺得她握住自己手的小手,竟是抓的那麽緊,好似生怕自己突然消失了一般。小手中傳遞的,分明是一種極度的依賴。
齊著腮邊的短發,沒有任何修飾,隻在頭頂卡著一個小蜜蜂發卡。那張精致如同個瓷娃娃的麵龐,兩隻大眼睛撲閃撲閃的,一瞬不瞬的看著歐陽雷,裏麵便似有萬語千言,欲語還休。
一件雪白的白紗裙,小肩膀處百褶束口,下身白襪,穿著一雙黑皮鞋。整個人,便活脫脫一個童話裏走出的白雪公主,正是那個自己從車輪下搶出來的小女孩——喬喬。
腦海中閃過當日喬玉昆說起的種種,聽著從喬喬出現後,喬一波等人輕輕的歎息,歐陽雷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深深的憐惜。
抬手撫著喬喬的頭頂,微笑著道:“你叫喬喬對不對?叔叔早就知道你的名字了,也知道喬喬好勇敢好乖的。叔叔叫歐陽雷,來,握握手,再次認識一下好不好?”
喬喬大眼睛中閃過一絲喜悅,低頭看看他伸出的手來,再看看自己的兩隻手,歪頭想了想,似是在猶豫要用哪隻手來握。隻是微一遲疑,便換左手抓住歐陽雷,將右手空出來,和歐陽雷握住。大大的眼睛彎成了兩瓣月牙兒,顯得極是開心。
“歐陽先生,謝謝!謝謝您,喬喬很久沒這麽開心了,她。。。。她。。。。。。。”隨在喬喬身後下來的少婦,正是喬玉昆的愛人陸小曼,這會兒見到女兒眉宇間化開的糾結,不由激動的向著歐陽雷說著,隻是到了最後,卻是哽咽著難以再說下去,轉身倚在喬玉昆肩頭,捂著嘴無聲的飲泣起來。
喬喬感應到了母親的哀傷,麵上一黯,轉頭看看母親,又回過頭來看著歐陽雷,眼中閃過一絲祈求。握住歐陽雷的手始終不肯鬆開,身子卻往母親那邊轉去。
“叔叔,你陪著喬喬過去好不好?喬喬不好,不說話,媽媽傷心了,喬喬去哄她啊。”
歐陽雷心頭忽然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讓他不由微微一驚。隨即明白了,這定然是喬喬心裏想的話。看著那小小的身子,努力的要拉自己起來,不由的心頭一疼,連忙起身道:“好好好,叔叔陪喬喬一起安慰媽媽。”
喬喬麵上登時露出歡喜至極的神色,這個叔叔竟然能聽到自己說話,好多天了吧,大家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讓她幼小的心中滿是哀傷,每日裏,小心眼裏滿是害怕無助,隻是擔心再也沒人喜歡自己了。這會兒這個叔叔竟然好像能聽到,這讓喬喬簡直是心花怒放,忽然覺得自己從這一刻起,再也不覺得孤單了。
牽著歐陽雷走到母親身邊,另一隻手拉住母親,輕輕晃了晃,仰著的小臉上,滿是溫柔之色。那神情讓歐陽雷看著,分明就是平日裏大人們哄小孩的神色。隻是這一刻,他心中毫沒半分覺得可笑,隻有一股深深的感動,充斥在胸間,讓他有種想哭的感覺。
“嫂子,喬喬說,媽媽不哭,喬喬一定會努力,一定會很努力的學說話,一定會再唱歌給你聽的,叫你不要傷心了。堅強的孩子是不哭的!”
歐陽雷心中激蕩,輕輕的將自己從喬喬心中讀到的信息,一字一字的說了出來。喬喬滿臉的歡喜,連連點頭。
陸小曼被女兒拉住,努力抑製著哀容,低頭看著自己的女兒。耳中聽著歐陽雷的話,見喬喬竟然喜不自禁的點頭,初時先是驚奇,但是隨著歐陽雷的轉述,捂著嘴一直沒哭出聲的她,終是再也忍不住心頭的哀痛,蹲下身子,一把抱住女兒,放聲大哭起來。
旁邊喬玉書的愛人董潔早已是滿麵淚痕,連忙過來低聲勸著,喬一波老淚縱橫,隻是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語。喬玉昆和喬玉書也是滿麵的黯然,淚水隻在眼圈中晃著,強忍著不往下掉。
歐陽雷隻覺的喬喬握住自己的手忽然緊了緊,低頭看去,迎上的卻是喬喬焦急的目光,小臉漲得通紅,一個焦急的聲音在心頭響起:“叔叔,怎麽辦啊?是不是喬喬說錯了?為什麽大家都在哭?媽媽更傷心了?你幫幫喬喬啊。”
歐陽雷鼻子一酸,愛憐的撫著喬喬的頭頂,輕輕的道:“沒有,喬喬沒說錯。媽媽那不是傷心,是高興地的。大家也都是高興啊,他們聽到喬喬以後會再唱歌給大家聽,所以高興的才流淚,這叫喜極而泣。知道了嗎?”
“哦”喬喬的似懂非懂的聲音在心頭響起,空出那隻手挨個輕輕拍著二伯母和母親,臉上滿是安慰歡喜之色,卻又抬頭來看歐陽雷。
歐陽雷早已讀到了她的心語,忍著淚點點頭,低聲對兩個女人道:“嫂子、二嫂,喬喬說你們高興,可以哭一小會兒,但是要多喝水,不然哭的多了,把水哭沒了,眼睛會疼的。嫂子,你們盡量克製下,別給孩子造成困擾。咱們說說話,跟我說說,喬喬的失語,究竟是怎麽回事兒行不?”
喬家眾人這會兒都沉浸在哀傷之中,哪裏有注意到歐陽雷的奇異之處,雖然見喬喬滿麵的歡喜之色,對歐陽雷的每一句話,都是如同小雞啄米般的點頭,也隻當歐陽雷心思機變,猜到了喬喬的心思。看著自己可愛的孩子那副喜不自禁的模樣,隻有愈發的內疚自責,都是不約而同的輕輕歎了口氣。
陸小曼拚命的捂住嘴,再次緊緊抱了抱女兒,這才不停點著頭,和董潔相互扶著站了起來。好容易抹去腮邊的淚水,對著女兒勉強一笑,在喬玉昆的扶持下,和董潔雙雙坐到沙發上。
喬喬見母親和二伯母果然哭的輕了,心中才放下心來,小心眼裏對歐陽雷這個叔叔可是崇拜的緊,愈發的親近起來。小手緊緊拉住他,一刻也不肯離開他身邊。
歐陽雷心中感到了喬喬的依戀,俯身將她抱起來,自己也坐下,將她摟在懷中。喬喬一臉的小幸福,如同一隻小貓般,乖巧的靠在他懷裏。
輕輕撫了撫喬喬柔順的秀發,歐陽雷等眾人情緒略略緩和了下來,這才再次開口道:“喬大哥,喬總。。。。伯伯,喬喬的說話到底怎麽回事兒?有找過醫生看了嗎?他們怎麽說的?我記得當時,喬喬應該沒傷到啊。”
“唉~”喬玉昆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水,眼見老父親黯然的神色和妻子的哀絕,不忍他們去說,歎口氣後,主動接過歐陽雷的發問,低沉的道:“怎麽能不去看?看過了,CT、核磁共振等高端檢查也做了,心理醫生和神經醫生也看過了。誠如你說的,醫生說喬喬並沒傷到任何地方,聲帶閉合很好,未見病理性異常,最後確診為功能性失語。這所謂的功能性失語,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使得孩子在極度的驚嚇後,潛意識中的一種自我保護,摒絕了發聲功能,隻能靠著慢慢引導,等她自己潛意識中的那道障礙消除才可以恢複,要我們多陪陪她,多和她說話,可是,我和小曼幾乎每天無時無刻的和她說話,卻不見絲毫效果,她自己也愈發沉默了,我。。。。。。。我。。。。。。唉,是我沒用。”
喬玉昆說到這兒,忍不住雙手狠狠的叉住頭發,深深的低下頭去。壓抑的淚水,終是奔湧而出。陸小曼和董潔見他痛苦的樣子,想想之前喬喬如同百靈鳥兒的聲音,都是再次壓抑不住的哭了起來。
喬喬不安的在歐陽雷懷中坐起,不解的望著自己的爸爸媽媽,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又在哭。歐陽雷感應到她的疑惑,隻得輕聲的安慰著她,尋些話兒隱瞞過去。喬喬似乎也隱隱明白歐陽雷的用心,用力向他懷中擠了擠,乖巧的不再多問。隻是一雙大眼睛卻滿是擔憂,偷偷窺探著大人們的臉色。
“啪!”在一片啜泣聲中,坐在中間的喬一波忽然猛地一拍沙發扶手,慢慢坐直身子。眾人一驚,都不覺停下哭聲,抬眼茫然的看著他。
老人目光冷冽,緩緩掃了眾人一眼,沉聲怒道:“哭什麽?你們一個兩個的,枉自稱為成人,就連喬喬都不如!醫生既然說了喬喬能恢複,那就一定能恢複!不說如今醫學昌明發達,就算換在過去,隻要堅強麵對,也可以戰勝一切!喬喬是我喬一波的孫女兒,我喬一波的孫女兒對上這麽個小問題,解決是遲早的問題,我對我孫女兒有信心,我喬家從不出懦夫!”
老人鏗鏘的聲音,轟轟的在屋中回響著,這一刻,歐陽雷眼中的喬一波氣勢懾人,一股浩然之氣從其身上漫出,哪裏還有半分剛才那副如同普通老人的模樣?
這才是上位者應有的氣勢!這才是一國之總理的威勢啊!歐陽雷心中暗暗驚駭,眼見喬玉昆等人都是慚愧的低下頭去,不敢說話,老爺子卻依然是滿麵的怒氣不休,也是有些尷尬。
就在這時,大廳後麵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歐陽雷愕然回頭看去,卻見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皺著眉頭走了出來。看看廳中的場麵,先是衝著歐陽雷友好的一笑,點頭示意一下。等到目光轉到他懷中的喬喬時,麵上也是微微一黯,但隨即卻揚了揚眉毛,對著喬一波道:“老喬,飯菜都好了,你們既然是請了客人來,你又在這兒發的什麽飆啊?還是先吃飯吧,有什麽事兒,也不能讓客人餓肚子啊。”
喬一波回頭看看,麵上神色一緩,重重的歎口氣,這才點點頭,看了幾人一眼,黯然低聲道:“好了,就這樣吧,都去收拾下,我知道你們心裏不好受,但人總要學會堅強!哭,解決不了問題。”
說罷,轉頭對著歐陽雷苦笑道:“隻看喬喬跟你的情分,老頭子不拿你當外人就是對的。是你給了她第二次生命,便算是她的再生父母也不為過。剛才也是因此,當著你的麵兒就發了火兒,嗬嗬,這養氣功夫,老頭子還是不行哦。走吧,咱們吃飯去,今晚上咱爺倆是頭回坐一起,好好喝幾杯,我聽說你很好,自強不息,搞了個自己的小企業,正好說給我聽聽,咱爺倆嘮嘮。”
歐陽雷微微一笑,點頭說好。也不放下喬喬,便那麽抱著她,招呼了聲喬玉昆等人,隨在喬一波身後往裏走去。眼看著那個已經下去了的老婦人,心中卻不由的疑惑。喬玉昆說他/母親早逝,這個老人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