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雨,夏至的時節,雍州城中此刻還彌漫著潮濕與灼氣。

青石板的街巷中,水窪不斷,簷角上仍有滴落的瀝瀝雨珠。

雍州城內,此刻天方破曉,四處皆是一片靜謐。

一輛紫蓬黑金馬車自城外而入,前後各分散著兩支隊伍,皆是黑甲騎兵。他們麵容肅穆,駿馬騎兵踏在這處水窪石板之上,蹄聲鏗鏘,濺起一層水花。

打破了雍州城晨間的靜謐。

這支隊伍朝著城內的桂堂巷而去,百姓皆知桂堂巷隻一處府邸。

———便是雍州王,雲氏府邸。

雲氏世代簪纓,男子皆入朝為官,女子更有當今太後與秦國公夫人。

這黑甲兵前來便是接秦國公母女二人歸都城的。

如此陣仗,雍州城的百姓略一了解便也不足為奇。

一行車馬側停於雍王府宅處,駿馬之上為首的一名男子素衣端正,冠帶齊整,他翻身從馬背而下,站於府邸石台側麵,眉眼低垂。

雲府中門頓開,打裏頭走出一行女眷,為首的婦人麵容端沉,雖淡妝簡服,仍不掩風華。

而這婦人身側款款隨著一名女子,二人眉眼頗為神似,無非一人冷淡端容些,一人則姝麗嬌俏些。

女子綰著簡單的隨雲髻,髻上也隻斜斜插了根玉石簪子,眉眼便是不笑也微勾著,那雙眼波中似有湖水漾過帶著一點兒勾人的味道。

此母女二人,便是秦雲氏與秦國公的嫡女——長明郡主,秦朝雲。

這廂二人在雲氏女眷的擁躉中而出,那立在府側的少年郎便邁步朝前至那府門口,先與母親頷首見禮後,又與雲氏稍年長些的女眷揖手為禮,行的文人之禮。

“君玡見過諸位姨母姐姐妹妹們。”聲音倒是頗為清爽,帶著朝氣。

秦君玡肖母,生得眉眼頗為風流,又是國公府的世子爺,深得女眷們喜愛。

這廂打過照麵後,他便虛扶著母親秦雲氏緩緩下了雲府的石階,朝著那方馬車而去。

在馬車前,待秦雲氏先行入內,後頭君玡才趕緊靠攏朝雲,悄聲附耳:“阿姐,這半年來你在雍州可有遁入空門?”

朝雲因今晨要歸都城起了大早,現下委實犯困,久違了君玡的打趣,此刻微挑起那對新月眉,眼底劃過一點危險意味,與君玡回道:

“你小子巴不得我出家是嗎?”

她的嗓音不似都城其他閨閣女子般嬌柔,反倒有一種沉靜而淡然的調子。

許是在雍州待得久了,秦朝雲那身張揚嬌俏的勁兒都少了許多。

君玡聞言一笑,側身躲開朝雲慣用的捏耳“襲擊”,卻不曾想,朝雲眉目一揚,反手便掐在他的腰間軟肉之上,吃痛一聲君玡連連求饒。

他瞬覺自己想錯了,這半年,他姐的訓弟技巧到底還是將他輕鬆拿捏。

二人鬧騰片刻,也不敢多耽誤,朝雲動作麻利地上了馬車,君玡亦是掉頭便朝前翻身上馬,領路前行。

朝雲與母親因著外祖父先雲侯逝世一事,歸雍州守孝。

這一來便是半年,秦雲氏性子素來重禮喜靜,因父親去世後,更是極愛禮佛之事,故此方才君玡才這般打趣了朝雲。

而此番歸都城正是因為,四日後的雲太後千秋壽宴一事。

秦雲氏乃太後親妹,自當攜家眷出席的。

這一行路,君玡等人腳程因趕著時日而加快了些。

雖受了顛簸,但朝雲掀開簾子便瞧到是秦國公府的金框匾額,而不再是那禮教眾多的雍州雲府。

頓時,豁然舒敞。

方一下車,府門處便早已候著一眾奴仆。

“朝雲,你便先去沐浴更衣,晚些我命人喚你,隨我一道入宮與太後娘娘拜壽。”秦雲氏冷淡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聞言,朝雲側身朝母親欠身一禮,眉目端莊,十分得體。

秦雲氏這才瞧了甚是滿意,隨後便與門口候著的嬤嬤入了府門。

待母親走後,君玡這才同朝雲靠近。

“阿姐,你瘦了。”他若有其事地打量著朝雲。

這話朝雲聽了,眉眼倒是得意,“是麽,本郡主這身姿,敢稱鄴都第二,便無人敢稱第一。”

說完,她滿意地撣走素裳上頭的浮塵,隨著一旁的女婢一道回府。

身後站著的君玡,摸了摸下顎,慎重其事地與自己的隨從道:“本想說她瘦得有些脫相了,但……阿姐這自戀的脾性,當真是鄴都第一……”

隨從付止長長望著朝雲的背影,眸中泛著癡迷笑意回著話:“郡主確實是咱們都城的第一美人呀。”

君玡隻覺一陣惡寒,斜了付止一眼,邁著長腿朝門檻踏入,憂心道:“嘖,有眼疾得治。”

-

歸家之時便已是申時過,朝雲這番洗漱沐浴後,已至酉時正。

朝雲的貼身婢女,春鶯與冬泱二人掐著時辰,替她好生梳妝了一番。

銅鏡之中,女子眉眼往上微挑,帶著一點英氣,更是姝色動人。

脫下那一身素衣,朝雲終換了她的錦緞羅裙,夏日裏炎熱,羅裙亦是輕羅軟煙所織,一方坦領可見她脖頸與胸前的一處賽雪肌膚,更是晃眼得很。

春鶯這番正替朝雲梳理著鬢發,她稍年長冬泱些,便也更為穩重一些,思及今日國公夫人的臉色,與朝雲複道:“郡主,您這番入宮,在朝臣家眷麵前可要注意禮節,不若夫人皆是又要罰您了。”

她滿眼的惆然,朝雲拾起桌上的一支金釵簪上,不以為意地答:“春鶯,你便安了這心,本郡主向來禮儀最為得體。”

一旁的冬泱甚為純真,立即附言著:“我家郡主最為得體啦。”

兩個丫頭分別半年之久,心中始終向著她的。

朝雲思及此也覺著開心,旋即便塞了二人一人一錠銀錁子。

門外便傳來了母親身旁的嬤嬤的喚聲。

整理衣襟一番後,朝雲起身攜著兩名婢子,步履款款地朝著屋外走去。

秦家一行人繞過府中遊廊,緩緩行至府門,秦國公已然在外頭馬背上端坐候著,小世子君玡這廂隨著母親阿姐一道出來後,亦是走向父親身後的一匹棗紅駿馬,翻身而上。

“駕!”的一聲齊響,黑甲兵與秦國公府兵一道至那皇宮而去。

朝雲隨母親秦雲氏一道坐在馬車內,倒是十分端正乖巧。她眸子一動,偷瞥著主位上闔眼小憩的母親,又斜眼看向側邊坐得比她還僵直端正的兩名女婢。

一時之間,無人敢多話。

她隻得一隻手緩緩移向身後墊在那一掌之距的車內軟墊之中,使得自己的背直得不那麽累。

這般熬著,約莫過了半個時辰。

終於聽見了馬車外的交雜的一些聲音,朝雲轉眸算著腳程,此刻應當是已入了皇宮的寶華殿處了。

正思琢著外頭情形,便感受到了主位的一道泛著冷意的目光,朝雲趕緊直了直腰板,眼眸斂回。

車簾被人拉開,是秦君玡正朝裏頭的母親恭聲道:“母親,已至寶華殿,請母親阿姐下車。”

主位的秦雲氏眸子微動,朝君玡略一頷首,仆從會意輕車熟路地將馬凳端正擺好,躬身待主母與郡主下車。

寶華殿正是宮中設席宴請之殿宇。

殿宇簷角皆是金頂、琉璃瓦所製。四處的石獅,紅柱等,遠遠觀去,整座殿宇一寸一土皆是巍峨,壯觀。

秦家一行人隨著一路所遇的權貴重臣家眷們一道邁入了寶華殿中。

此刻的殿宇之中所到之人已漸漸滿了起來,秦國公府的位置在席間的首端之處,這位置分布亦是代表著權勢高低。

眾人皆於席位中端坐,半晌後,便聽外頭的內監恭聲長喊著:太後、皇帝至!——————

滿堂朝臣家眷皆起身躬禮揖手,朝著那殿外緩緩而入的一行人。

待那道明黃龍袍的中年男人與那鳳袍威儀的太後落座於龍椅、鳳位之上後,才聽那男人厚重的嗓音喊著,眾卿平身。

回**在這金碧輝煌的殿宇之中,眾人紛紛垂眸落座。

千秋壽宴的主角乃是當今太後,隻見那高位的婦人眉眼倒是生得溫和,聲音也十分親厚地與殿中的朝臣說著話。

宮宴起,滿座觥籌交錯間,朝雲與君玡坐在父母席後,這處有一方紅石柱子與那朱紅簾子遮擋一些。

使得二人半身落入陰影之中,讓人瞧不清楚他們的動作。

這也正合姐弟二人的心意,拘束了許久的端正模樣,二人在那桌案下皆是將腿腳略微隨意地擺放了一番。

朝雲與君玡靠攏了一些,垂目低語著:“姨母娘娘今日這發釵不太好看,素淡得很,一看就是母親所贈的。”

對此,君玡頗為認同朝雲的說法,瞧了眼雲太後的發髻,又附言:“其實姨母娘娘的發髻也不太好看,我看都城中都時興一些新奇的發髻。”

這話讓朝雲對他瞬間側目相看,美目一轉又生疑竇,轉而挑聲道:“你怎知曉時興什麽?”

“砰”地一聲,君玡眼瞳一震,是心中有點秘密想要閃躲,他正欲說辭些什麽轉移,便聽殿外的內監竟又通報一聲!

在坐的朝臣們紛紛噤聲,卻偷瞥著朝那殿外看去。

朝雲這番也眨了眨眸子,此刻已至宴中,怎還會有如此不守規矩之人來遲?而這些大臣們竟還不敢吱聲?

正思索著,便見那殿門處一道頎長而挺拔的緋紅色身影朝內而入。

那人一襲飛魚服,長身挺立,殿內搖曳著深黃的燭光打在他的身上,他邁步朝前時,晃**的光在他頭頂隨之浮動。

光影躊躇間,隻見他劍眉冷目。朝雲眯了眯眼,想要看得更為真切、仔細些,那如刀鋒雕刻般的臉廓上落下一層陰影,半明半暗間,朝雲瞧見了那人略一側頭朝她投來了眸底的寒光。

隻一眼,她卻感受到,似一方深潭般激起千層浪花,卻又堪堪落下沉墜深處,窺不見他半分情緒,卻隻能感到一種淩遲般的肅殺架在脖頸。

朝雲倏地,心間一顫。

即便是一種危險,而那人側頭瞧來之時,朝雲還是透過那千絲萬縷的殿光,仔細地瞧清了他的骨相輪廓。

一寸一厘俱是挑不出一分錯處。

所謂美人在骨,便隻能如此了。

她唇瓣微張,“君玡,他是誰?”

一旁的君玡壓低了眉眼,抬手掩著唇角,略帶悚意地沉聲回她:“活閻王……”

作者有話說:

開新文開新文ovo

入v前留評和收藏,抽紅包,望各位姐妹多多支持!

V前隨榜單日更,V後多更,放心入坑!作者絕對填完小樹苗~

開文雙更,往後翻動吧~

排雷:

1.女主有點自戀,也有點嬌作,睚眥必報型。

2.男主前期略狗,且裝bking,全身上下就嘴硬!

3.依舊是SC,有男二,男二很好,依舊是我愛的少年感!

4.基調是甜文甜文甜文,放心入坑!

預收下一本《我見明月》

又名《成為權貴白月光後》

cp:清冷美人X偏執權臣

新帝登基,開國初年,

前朝世家玉氏陷入囹圄,玉姝身攜使命入京。

為救家族,她不得不委身於權勢滔天的奸臣大司馬——蕭淮止。

春日料峭,她一襲薄紗羅裙跌入男人的懷中,本是清淩水波的烏瞳中勾出憐意動人。

“玉姝命薄,求大司馬庇佑。”

她自持美貌,而蕭淮止一臉從容將她推入帳中,帶她共赴黑暗淪陷。

直至出征那日,他戰甲長袍、於烈馬之上,同她相望。

一向以冷血聞名四海的大司馬眼裏,居然生出了繾綣情意。

戰場身陷敵軍陷阱之時,他才陡然知曉:

新帝與他捧如明珠的美人兒要聯手除掉他這個奸佞之臣。

那一日,他刀尖滲血,甲胄鮮紅,一路跑死三匹戰馬隻為趕上玉姝新婚喜宴。

風雪飄搖中,看她紅燭喜堂,鳳冠霞帔,猩紅彌漫了他的瞳孔。

一時腥氣四溢,蕭淮止斬下了她那郎婿的頭顱,而蕭氏軍馬踏平了大梁皇朝。

玉姝跌跪在他的腳邊,淚光瀲灩,蕭淮止臉上卻渾是飛濺的血花。

粗糲指腹間沾著血,一點一滴地抹在她紅唇白齒上,肆意碾轉著,語氣淩厲:

“孤曾予你摘星攬月你不要,如今倒是怕了?”

他馳騁沙場,刀光血影這些年,從未想過,一個嬌弱小女子竟可將他玩弄股掌。

想玩,可以。他有的是手段。

無數個芙蓉鸞帳的夜裏,玉姝淚眼婆娑地求他饒過自己。

換來地卻隻有他抵死撕咬地滔天怒意,“哭什麽?這隻是個開始。”

無人知曉,在他暗無天日的時光裏,曾覬覦一個女子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