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包子為師記（四）
徐晟走了進來，兩條腿還在稍微發抖。
他可是第一次出宮，興奮——不，除了興奮，更多的是恐懼，那麽多人匍匐在他麵前，腦袋都不敢抬，這讓他覺得實在驚奇，怎麽會是這樣呢，好像畫風不對吧？
在宮裏，他見了太皇太後行禮，見了太後娘娘行禮，見了父皇行禮，那些宮女內侍們雖然要給他行禮，可大部分隻是彎腰低頭行禮，哪有這麽多人跪在地上的？徐晟走進屋子裏邊，瞬間覺得自己高大上了，有木有？
小西瓜高興的朝徐晟撲了過來：“表哥，你總算來了？我與哥哥等你好久了！”
徐晟見著小西瓜也格外高興，伸手拉住他：“快來看看小蜈蚣，我想他一定也很想見你。”
小蜈蚣痛哭流涕，我一點都不想見他！
可是每辦法，盒子蓋子還是打開了，強烈的陽光照了進來，十分刺眼，小蜈蚣搖頭擺尾，還沒來得急反應鍋來，就覺得腰間一痛，它努力的抬起頭來看了看，就見一根小叉子已經將自己的腰卡住，讓它根本沒辦法豎起來去咬小西瓜的手。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蜈蚣心裏想著現在自己長高了……呃，不是高了，是長了……反正，長大了便能欺負小西瓜了，可是沒想到小西瓜竟然早有防備，一定是他昨晚連夜趕製出來的武器，專門來對付他的！
“表弟，你這叉子可真好玩！”徐晟的眼睛驚訝的瞪大了：“竟然能縮放自如！”
小西瓜驕傲的笑著：“這是我阿娘給我準備的，她說現在小蜈蚣長大了，因為它可能會不記得我了，說不定會咬我，所以給我弄了這個叉子，就不用擔心小蜈蚣咬我了。”
原來是這樣，有其母必有其子，小蜈蚣痛哭流涕，看來自己這輩子是沒盼頭了——隻不過小西瓜的麻麻怎麽能這樣低估自己的兒子，自己怎麽會不記得他呢？自己這一輩子最忘不了的人就是他啊，一輩子的噩夢，心理陰影！
大西瓜也湊了過來，三個人都在望著那張牙舞爪的小蜈蚣，一邊笑著一邊說話，完全把跪在地上的那群人給遺忘了。身邊的內侍望了望那些人，見他們雙手撐地，腦袋埋得深深，汗珠子滴滴的落了下來，不由得有幾分憐憫，輕輕提醒徐晟：“太子殿下，那邊、那邊……”
徐晟有幾分驚愕：“那邊，怎麽了？”
“那邊，他們還跪著呐！”內侍伸手指了指那邊一群人：“您瞧瞧，瞧瞧！”
大小西瓜也反應過來，今日可是有大事兒要解決，要替刑部將刺頭兒給挑了。小西瓜心裏頭想著，這事情本來他能把搞定，可現在太子表哥來了，就推著他到前邊去做老大，自己到後邊看著就是了。
“表哥，你快些跟那群人去拚爹！”小西瓜推了推徐晟：“這裏拚爹，沒有人能比得過你！”
“拚爹？這是嘛意思？”徐晟好奇的睜大了眼睛。
“這些人都說他們的爹了不起，都在比誰家的爹更厲害呢。”小西瓜笑眯眯的指著跪倒在地上的人道：“因為他們的爹很厲害，所以他們都不好好給你爹幹活了。”
“什麽？他們的爹厲害？有誰會比我父皇更厲害？”徐晟氣呼呼的轉過身來：“拚爹？你們誰來跟我拚？我父皇可是皇上！”
跪著的那群人連連搖頭：“小人不敢，不敢！”
“哼，既然不敢，為何不好好替我父皇幹活？”徐晟指了最前邊的那個人：“你說說，你爹是誰？”
“我爹……”那人戰戰兢兢道：“我爹是工部侍郎劉忻文。”
“工部侍郎？”徐晟想了想，問了下身邊的內侍：“他爹官大否？”
“回太子殿下話，工部侍郎乃是正三品。”內侍彎腰回答，畢恭畢敬。
“把他送回去！”徐晟手一指：“千萬別再讓我見著他！”
那人雙腿發軟，癱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太子殿下，饒命，饒命！”
“我表哥又沒有說讓你死，趕緊回家去，好好讀書，到時候來參加考試，考過了你還是可以來的，千萬別再和別人拚爹以後再來。”小西瓜將他拉了一把，笑得格外甜蜜：“要是你覺得看書累了，就適當休息，千萬別累了自己。”
見小西瓜如此關心自己，那人感激得五體投地，對自己昨天的猖狂實在覺得汗顏，早知道會將太子殿下招惹過來，昨天自己低頭做人不好？
那人軟著一雙腿往外邊走了去，小西瓜惋惜的搖了搖頭：“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徐晟第一次嚐到趾高氣揚的滋味，很是興奮，轉臉望向大西瓜：“表弟，昨日還有誰跟你作對？”
大西瓜掃了跪著的那群人一眼，見他們都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心中有些不忍，旁邊小西瓜卻毫不客氣的指出方寸幾個叫得最凶的：“太子表哥，你先將這些人拎出來跟你拚下爹試試看。”
“好哇好哇！”徐晟連連點頭：“你們幾個，出來，咱們來拚爹！”
——和太子爺拚爹有什麽意義嗎？誰還能大過他爹？幾個被點名的人無精打采的站了出來：“太子殿下，我們拚不過，先自己回去了。”
徐晟摸了摸腦袋：“表弟，他們不跟我拚爹。”
“那就說明皇伯父贏了嘛！”小西瓜朝那幾個人灰灰小手：“記得寫辭呈交到刑部侍郎大人手裏。”他轉眼一瞟，就看見了那個抄寫指桑罵鬼的家夥，那人正跪直身子在那裏，一臉茫然的模樣。
“你，過來！”小西瓜招了招手，那個人很聽話的走了過來，望了一眼小西瓜，可憐巴巴道：“我爹……不厲害，能不能拚爺爺？”
“噗……”周圍的內侍一顆老血噴了出來，拚爺爺他也拚不過啊！太子殿下的爺爺是先皇，莫非他以為他的爺爺更厲害不成？
徐晟見來了個敢跟他拚的，很是開心，興高采烈道：“我爺爺是孝宗皇上，你爺爺咧？”
“我爺爺是平章政事。”那人說得很驕傲，仿佛全大陳的官員隻有他爺爺最大了一般：“你爺爺比不過我爺爺吧？”
“放肆！”旁邊內侍尖聲喊了出來：“你竟然敢藐視先皇！”
那人被嗬斥了一句，縮了縮脖子，眨巴眨巴了眼睛。大西瓜瞧著他那模樣，心中不忍：“小西瓜，他莫非是……不太知事吧？”
“唔……”小西瓜忽然想起他那個指桑罵鬼來，心裏頭想著，這人或許真是白癡也說不定，可白癡應該也不會指桑罵鬼這個詞嘛。他想了又想，忽然笑了起來：“表哥，這個人很壞的，偷了刑部的木料回家去修別院。”
“哪有這樣的事情？”那人很不服氣，雙手叉腰喊了起來：“我連木頭屑子都沒帶出去過！”
“表弟，你可有證據？”徐晟望著那人臉紅脖子粗的模樣，仿佛受了極大的冤屈，心裏頭有些猶豫，莫非是小西瓜弄錯了？
“太子表哥，他抄錄卷宗，寫的是指桑罵鬼，那木頭去哪裏了？還不是給他私吞了？他還解釋給我聽，說這個詞的意思是指著桑樹罵裏邊的女鬼呢！槐樹去哪裏了？肯定是被他搬回家去了！”小西瓜一本正經的說著，臉上沒有露出一絲笑意，徐晟聽著倒是哈哈大笑了起來：“這不是指桑罵槐嗎？怎麽會是指桑罵鬼？嗯，看來他真是偷了刑部的木頭。”
“太子殿下，我沒有，真沒有！”那人聽著徐晟也說他偷了木頭，趕緊趴到了地上連連磕頭：“太子殿下要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我們家看看，要是我偷了，那我就伏法！”
旁邊的內侍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樣的人，也被塞進刑部來做科員，看起來這吏治真是要好好整頓才是了。“你快些自己去寫個辭呈，回家去罷！”一個內侍忍住笑，朝那人尖聲細氣的說道：“別再來外邊出乖露醜了。”
那人猶自不服：“我怎麽了？我在做事情啊，做得很努力，你們憑什麽不要我做了？”
“憑什麽？”小西瓜實在忍無可忍：“你來跟我比比，咱們一起謄錄卷宗，一盞茶後見分曉！你若是能比我抄得好抄得快，那你就可以留下來。”
那人瞟了小西瓜一眼，見他不過是個三歲孩童，挺了挺肚子：“哼，這有什麽了不起的，比就比！”
兩張桌子擺好，小西瓜被抱上了桌子旁邊的椅子站好，他俯著身子，手裏握著筆，唰唰唰的寫得飛快，那人寫兩個字便要停下來，努力的看看卷宗上邊的字，然後再繼續寫。就這樣寫了下去，一盞茶以後，徐晟大喊：“停筆！”
小西瓜停下筆，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徐晟看著那人還在寫，不由得有幾分著急：“你這是怎麽了呢？怎麽還在寫？”
那人嘟嘟囔囔道：“我才寫了兩行字呐。”
內侍一把將他的紙扯了過來，真的才寫兩行字，小西瓜已經寫了六行，而且那人的字寫得鬼畫桃符般，勉強才能認出是來個字出來，小西瓜的寫得工工整整，是正楷，一個一個的都很好看。
“你這樣的人，怎麽也在刑部呆著？”徐晟看了看那張慘不忍睹的字條，不由得皺了皺眉：“有人能看清你寫的東西？”
“太子殿下。”身後那群人裏個小小的聲音響起：“他抄過的東西，我們都會要重新再抄一邊的，否則沒法子用。”
徐晟氣得滿臉通紅：“快，將他趕出去！”
那人訥訥的說了一句：“太子殿下，你趕我出去沒事，可我真沒有偷木頭，你不能跟他一道來冤枉我。”
“……”全場靜默。
徐晟爆發了：“表弟，走，咱們去六部轉一轉，看看還有沒有和我來拚爹的。”
小西瓜笑著拉了拉徐晟：“表哥，不著急，咱們先整頓下刑部再說。”他朝那群人看了一眼，舉起了戒尺：“以後你們在刑部做事，若是不認真，被捉住了錯處，頭一次，就用戒尺懲罰你們，第二次……”他從長隨手裏拿過了皮鞭，用力的抽到了桌子上邊，發出了砰砰砰的響聲：“聽到沒有？”
那些人不住的點著頭，心裏頭想著，抽幾鞭子也就算了，誰能不犯錯？沒想到，小西瓜將皮鞭交還給了長隨以後，又將那尚方寶劍吃力的拖了過來：“第三次做錯事，那可是用這個來懲罰了！”
眾人唬了一跳：“小公子，做錯三次事情就要殺頭，沒這麽嚴重吧？”
小西瓜笑得人畜無害：“我不會要你們的命，第三次捉到錯處，砍掉一個手指頭，第四次，砍第二個……”
不少人舉起了自己的一雙手：“隻有十個手指頭呀！”
小西瓜笑著點頭，將內侍手裏捧著的盒子打開，小蜈蚣猛地將頭高高昂起，揮舞著手爪：“哈哈哈，終於有了出頭之日！”
“你們瞧瞧，若是你們有小蜈蚣這麽多手腳，那麽就夠砍，可以隨意犯錯。”小西瓜指了指小蜈蚣：“可你們隻有十根手指！”
小蜈蚣白了小西瓜一眼：“我才不是白癡，怎麽會隨意犯錯讓你砍手砍腳？”
小西瓜安撫的朝小蜈蚣笑了笑：“乖，我知道你比他們聰明，我是不會砍你的手腳的，最多隻會把你變成幹蜈蚣熬藥。”
小蜈蚣頓時沒了聲響，乖乖的趴回盒子裏頭去了。
見著本該最不怕砍手指的小蜈蚣都沒了話說，眾人一個個閉了嘴，不少人緊緊的攥著自己十根手指，今日還在，不知道明日還能留下幾根？
大西瓜見著他們一副驚恐莫名的樣子，趕緊出言鼓勵：“你們不要太害怕了，隻要認真做事，盡量不出錯就好。”
“哪裏會不出錯的？”有膽小些的，都快要哭了。
“如果不能保證自己不出錯，那麽你們就趕緊寫辭呈，現在還來得及。”小西瓜諄諄善誘：“今日起，就由我與我哥哥一道給你們當夫子，我可沒有我哥哥那般和善哦。”
有人默默的轉身走了出去，慢慢的，跟著出去的人越來越多。
徐晟張大了嘴巴瞧著，簡直不敢相信：“小西瓜，他們都是會做錯事情的？”
小西瓜點了點頭：“可不是這樣？”全是一些酒囊飯袋，他有些嫌棄的望著那一群人，都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麽了，都長這麽大年紀了，可一點都不懂事。
“那我父皇，究竟用了一些什麽人？”徐晟很擔憂的望了望大小西瓜：“都是這樣的不會做事的人？”
“當然不是啊，他們是飯桶，所以隻能做這些最簡單的事情，你看我阿爹，那多聰明伶俐、威風八麵、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小西瓜大大的將喬景鉉誇獎了一番，隻差沒有用十萬八千個形容詞來形容他了。
喬景鉉一步踏進來，熱淚盈眶：“小西瓜，原來阿爹在你心裏，形象這樣高大！”
小西瓜撇了撇嘴：“阿爹，那是阿娘拚命在我們麵前誇獎你，我們也要在別人麵前拚命誇獎你啦，我看……”他拉了拉大西瓜的衣袖：“咱們阿爹跟阿娘比，誰厲害？”
“當然是阿娘了！”大西瓜想都不用想，直接回答：“阿爹再厲害，又怎麽比得上阿娘？”
就連徐晟都在點頭：“我聽我父皇也經常誇獎你們阿娘呢！”
喬景鉉本來笑嘻嘻的臉忽然間便變了臉色，眼神似乎能冒出火來，沉著臉站在了那裏，一言不發。大西瓜拉了拉他的衣袖：“阿爹，你別不高興，我們是實話實說，你真比不上阿娘厲害哩。”
——他不是生氣自己比不上媚兒好不好！喬景鉉吞了一口唾沫，自己老婆被人惦記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可他總不至於當著徐晟的麵發脾氣，那也太沒風度了。
“太子，是不是該回宮去了？”喬景鉉抓住小西瓜的手：“你們送送表哥。”
“才不要。”小西瓜擺脫了喬景鉉的手：“我們還要跟著表哥去掃蕩六部嘞！”
“掃蕩六部？”喬景鉉想到方才過來，一群人抱頭鼠竄的場景：“是不是被你趕走了一批人啊？”
“不合用的，當然要趕走了！”小西瓜回頭望了望大西瓜：“哥哥，你有沒有覺得很輕鬆呢？”
大西瓜點了點頭：“留下來的，看著模樣都是老實會做事的。”
徐晟很激動的舉起了盒子：“大西瓜小西瓜，你們說，要是我拿小蜈蚣懲罰他們怎麽樣？要是做事不好，就罰他們被小蜈蚣咬！咬他們的手指，而且不能搽藥！”
“好好好！”小西瓜連連點頭：“聽阿娘說，被蜈蚣咬了就會中毒呢，就不知道小蜈蚣有沒有帶這麽多毒藥出來，能不能咬這麽多人！”
小蜈蚣舉起爪子撓了撓盒子，他的門牙還沒長齊呢，估計那些人的臉皮厚，自己咬不進去啊——你們還是用寶劍吧，方便快捷，一勞永逸！
一定是我今天來府衙的方式不對……很多人都在痛哭流涕。
怎麽莫名其妙太子殿下便帶著英親王府兩位小公子過來了呢！就如一陣狂風掃落葉，六部裏的科員被徐晟指揮著清退了將近一百人。黎玉立拿著六部報送上來的空缺名單傻了眼，現在在他這裏登記的落第舉子一共有兩百人，他本來還在想著不知道要安排到猴年馬月，那些人才能補缺，沒想到被太子殿下這一鬧，瞬間一半人捧上了飯碗，領到了俸祿。
黎玉立自己是走科舉出身的，自然也知道讀書的難處，他心裏暗自歡喜，太子殿下若是去掃蕩了別的府衙，隻怕他手中落第舉子都不夠用了呢！
真如他所料，徐晟頭一日玩得高興，第二日繼續，在大小西瓜的保駕護航下，橫掃了京城的各大府衙，更換了一批隻知道吃俸祿的米蟲，京城裏的吏治立即便清明了不少。
徐炆玔很是高興：“晟兒不錯，能替父皇分憂了！”
徐晟趴在他膝蓋上笑得歡快：“主要是大西瓜與小西瓜肯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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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小包子為師以後，小包子就要去拜師了，（*^__^*）嘻嘻……
歌爺貌似動了桃花……分明是大冬天的，腫麽會有桃花開……一定是我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