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包子逛廟會記（一）
小西瓜在宮裏住了約莫七天。
這七天裏，他便將徐晟完全改造成為了另外一個人：原來不拘言笑的徐晟，跟著他嘻嘻哈哈到處跑，活潑了不少。太皇太後、皇太後與徐炆玔看了都很欣慰，果然是要有同齡的孩子相伴，徐晟狀態好了不少。
全皇宮裏現在就隻有薛貴妃一個人對小西瓜表示出極大的不滿，隻是她卻無能為力，上回因為藐視皇太後，被喬太後懲罰要打三十板子，太皇太後得了信兒過來解救她，已經被打了十大板，屁股腫得像一隻剛剛出爐的饅頭。
偏偏被打了還笑個不歇：“哈哈哈哈……”
太皇太後十分疑惑，看著薛貴妃那張臉，分明是痛哭流涕的模樣，可卻依舊身子聳動笑得很歡快：“玲瓏，你這是怎麽了？”
“哈哈哈哈……”薛貴妃很想撲到太皇太後懷裏大哭一場，可一開口便忍不住放聲大笑：“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太皇太後忍無可忍的站了起來，準備拂袖而去，被薛貴妃一把拽住了衣袖：“太皇……哈哈……太後……哈哈……”她那深深皺起的眉頭終於讓太皇太後看懂了：“玲瓏，你怎麽了？”
旁邊紫玉輕聲說：“全是英親王府那小公子搗的鬼！”
太皇太後板起臉來：“怎麽可能？我看那小公子十分可愛，哪裏會搗什麽鬼？況且他年紀小小，如何會讓薛貴妃如此行事？”
薛貴妃欲哭無淚，不住的點著頭，嘴裏還在“哈哈哈”的笑著，她都快要斷氣了，誰來救救她！
似乎聽到了她的心聲，小西瓜及時出現在她的麵前，從隨身掛著的錦囊裏摸出一丸解藥，舉著在薛貴妃麵前晃了晃：“你想不想要停住笑？”
這還用說嘛？顯而易見的願意！薛貴妃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一個勁的點著頭，她肯定要解藥啦，這麽笑下去，不用一日，她保準會爆笑而亡——那可真是含笑九泉了！
小西瓜將那藥丸扔到了地上，抬起腳就要踩過去，薛貴妃猛的趴到了地上，行動迅速得完全不像是剛剛挨過板子的人：“哈哈哈……別踩……哈哈哈……”
在小西瓜的小腳板還沒落下來之前，薛貴妃已經伸手搶到了那顆藥丸，也不顧它上邊已經是黑溜溜的一層灰塵，拿了就往嘴裏塞，她實在忍不住了，已經笑了快有小半個時辰了，再笑下去，她的嗓子就要啞了。
“姨姨，你幹嘛搶這個吃？”小西瓜撲閃著眼睛看了看薛貴妃，很認真的說：“這是蠟丸，是娘親給我踩著玩用的，你吃了肚子會不舒服的，不能消化。”
薛貴妃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屁股才挨著地，便疼得跳了起來：“哎喲喲……哈哈哈……唉……哈哈哈……”
小西瓜從荷包裏摸啊摸的，又摸出了一顆藥丸來，一邊伸出舌頭舔了舔，一邊點著頭道：“解藥是這顆。”
薛貴妃伸長了脖子看了看：“真是……哈哈哈……這顆……哈哈……嗎？”
“你不相信算了，我拿了去喂外邊那隻小鳥吃。”小西瓜撇了撇嘴：“竟然不相信！”
薛貴妃痛哭流涕：“我相信……哈哈哈……相信……”
小西瓜將藥丸交到她手裏，很認真的說：“姨姨，你下回可再別嚇唬小西瓜了，小西瓜都快被你嚇破膽子了！要不是被你嚇著了，我怎麽會不小心用娘親給的那跟針紮了你？”一邊說著，小嘴兒還一撇一撇的：“小西瓜膽子小，經不得姨姨嚇唬的。”
說來說去，都是她的錯。薛貴妃忍氣吞聲，接過藥丸吃了以後還要向小西瓜道歉：“姨姨以後不會這樣了，你便放心罷。”
想來想去，真是奇恥大辱，竟然被一個小屁孩要挾成了這樣！薛貴妃沉著一張臉，心裏十分不忿，總是想要找點機會來報複小西瓜。可是小西瓜聰明得很，自我保護措施做得十分到位，薛貴妃派紫玉與身邊的小內侍用各種東西去誘惑他，小西瓜都不上當。
“表弟，他們說得那般好玩，咱們去瞧瞧。”徐晟動心了，推了推小西瓜：“我也聽說了禦苑那邊進貢來了幾隻綠孔雀，尾巴打開跟扇子一樣。”
紫玉點著頭咯咯兒直笑：“太子殿下也知道？奴婢帶你們過去瞧瞧。”
小西瓜偏頭看了看紫玉，一臉疑惑：“這位姐姐，你好像不是映月宮的人吧？”這人是在漱玉宮看見過，怎麽跑到映月宮來了？
紫玉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英親王府的小公子眼睛可真毒，怎麽就看出來不是映月宮的人？她臉上堆著笑容：“奴婢不是映月宮的，隻是見著有好玩的，特地來向太子殿下報告的。”
“你不是映月宮的人，那跑到映月宮來討好我表兄，你的主子知道嗎？”小西瓜偏著頭打量了紫玉一番：“你若是回去晚了，你的主子會不會不高興，打你板子？”他拉了拉徐晟的衣裳：“表哥，咱們可不能瞧著她挨打，讓她自己回宮，等會咱們讓太後娘娘帶著去。要不是，等我阿爹過來的時候，讓他帶咱們去禦苑，還能去騎馬。”
……這也太精明了吧？不僅不上當，還裝出一副很貼心的模樣來，讓她半句話都答不上來。紫玉哭喪著臉回去了：“娘娘，不行啊，那小公子實在太厲害了，太子殿下都動心了，他卻一點也不為之心動。”
“哼，這小鬼頭，實在太精明了！”薛貴妃嘶啞著聲音，重重的捶了捶床，她設計得好好得，隻要小西瓜跟著紫玉走，勢必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可是……精心設計都落空了，大魚竟然不上鉤！精心的設計都泡了湯。
薛貴妃皺著眉頭想啊想，這時外邊跑來了一個小內侍，手裏拿著一個盒子：“娘娘，英親王府的小公子……出宮了。”
“出宮去了？怎麽就出宮了？”薛貴妃“騰”的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我還沒想好該怎麽整他呢，怎麽就出宮去了？”
“聽說是英親王妃十分思念孫子，便讓喬世子來將他接走了。小公子還特地讓人給娘娘送了一份禮物過來呢。”小內侍將那盒子捧了過來：“他說讓娘娘一定要笑納。”
看著那個盒子，薛貴妃就想起了那隻可惡的蜈蚣來，她渾身打了個哆嗦：“拿走，扔掉，本宮才不要他送的什麽東西！”
“是是是。”小內侍拿著盒子出去，到了沒人的地方打開一看，就見裏邊裝著幾塊精致的點心，上邊還有一張紙條，寫著兩行歪七歪八的字：姨姨不會要的，你吃了吧。
小內侍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這英親王府的小公子可真料事如神！他捧著盒子走了進去，拿了那紙條給薛貴妃看：“娘娘，你瞧這個。”
薛貴妃看了看那張紙條，心裏頭便有氣，見著那糕點做得十分精致，心中更是來火，竟然如此侮辱她，將這般精致的點心給內侍去吃！她伸出手來抓住一塊點心，惡狠狠的咬了一口，咀嚼兩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不僅僅是那味道怪異，而且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轉臉望了望旁邊的紫玉與那小內侍，他們兩人臉上都有一種奇怪的表情。低頭看了看點心，裏邊露出了半截肥白的身子，似乎是一條蟲子被她咬了半截。
“啊啊啊……”驚人的尖叫聲從漱玉宮響起，似乎要將屋頂掀開了去。
薛貴妃一病半個月，在床上沒起來過。
小西瓜快快樂樂的回英親王府了！
英親王妃好幾日沒見著小西瓜，將他抱在懷中，“親孫子”、“乖孫子”的喊個不停，不住的看看小西瓜：“好像瘦了？”
“祖母，沒有呢。”小西瓜將自己臉頰上的肉捏了起來：“你瞧瞧，都長了一堆肉了。”
大西瓜從旁邊撲了過來：“小西瓜，阿爹說帶咱們去逛廟會！”兄弟兩人從出生就沒分開過，今日相見，分外親熱。
“逛廟會？”小西瓜睜大了眼睛：“阿爹，是不是很好玩？”
喬景鉉點了點頭：“那是當然！而且……”他將大小西瓜拖出了屋子，神秘兮兮道：“今日阿爹與娘親要考察你們的應變能力！”
“考察我們？怎麽考？”西瓜兄弟都來了興趣：“我們才不會被你與娘親考倒的！”
“如果你們兩人單獨行動，身邊沒有阿爹與娘親，也沒有下人跟著，你們會不會知道回府的路？路上遇到突發的情況會不會害怕？”喬景鉉背著手看著大小西瓜，心裏直嘀咕，不知道媚兒為何要提出這種法子來，雖然說自己和楚風楚雨都會在暗地裏盯著他們，可百密一疏，萬一出了狀況就不好辦了。
“要我們兩人單獨行動？”兩個小家夥眼中露出了熠熠的光彩：“好啊好啊，試試看！”
“這廟會裏頭，人山人海！”喬景鉉忽然有些擔心，蹲了下來將兩個小家夥摟住，眼睛裏流露出不舍的神色：“你們當真不怕？”
“怕什麽？”小西瓜嗤嗤一笑，伸手將喬景鉉的臉頰給擠成了一團：“阿爹，你們肯定就在我們身邊咧，我才不相信你們會讓我與哥哥在街上亂走。”
“……”這小子，實在太聰明了，喬景鉉無言以對——有個聰明的兒子真不是一件好事，顯得他很蠢笨，做出一副傷心的樣子來，沒想到被小西瓜輕而易舉就識破了。
“阿爹，要不是你們別跟著我們，給點銀子，我與小西瓜去看看廟會便回來。”大西瓜看著喬景鉉那尷尬的模樣，心裏有些不忍，小西瓜太直接了，為了能讓阿爹心安，怎麽著也要好好配合他們，假裝自己不知道嘛。
“好好好，就這樣。”小西瓜朝喬景鉉伸出手來：“阿爹，銀子。”
英親王府的馬車趕到了城隍廟門口，大小西瓜下了車，朝趕車的福伯揮了揮手：“福伯，到時候來接我們。”
福伯搖了搖頭：“老奴就在這裏等兩位公子，你們先去玩罷。”
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周圍，世子爺與世子妃真是放得心下，竟然就讓兩位小公子自己去逛廟會，唉……他是個做下人的，也不好怎麽說，隻是千萬不要被王妃給知道了，若是知道自己將兩人載到這裏便將他們仍下了，王妃肯定會將自己打死。
大西瓜與小西瓜手拉手的往城隍廟裏邊走，今日是廟會，到處都是人，有賣東西的，有玩雜耍的，還有擺攤套圈兒的。
見著那套圈兒的，兩兄弟便挪不動腳，地上擺著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花瓶、小弓箭、小手鐲子、筆墨……那堆東西前邊畫著一根線，五個銅板十個圈兒，人站在線外丟圈兒，套中什麽就是什麽。
不少人站在那裏套圈，線畫得遠，那竹圈兒又輕，扔出去輕飄飄的，十個圈兒能中約莫三樣東西便算是運氣不錯的了。
大小西瓜蹲在旁邊看了一陣，見著那些人套得興高采烈，也有些動心，雖然英親王府不缺這些東西，可畢竟瞧著挺好玩。兩人走到那擺攤的漢子麵前道：“我們也要套，每人給我們十個圈兒。”
漢子瞅了他們一眼，哈哈大笑：“你們才這麽點兒大，別來湊熱鬧了，旁邊看著便是。”
大西瓜從荷包裏摸出了一塊小小的碎銀子：“你既然是擺攤兒的，有錢給你，你就給我們圈兒便是，何必多言？”
那擺攤的大漢吃了一驚，這小公子瞧上去年紀不過三四歲，可說起話來口齒伶俐，竟如那七八歲的孩子一般了。見他與小西瓜穿得格外富貴，手裏又托著一塊約莫有半兩重的碎銀子，心中暗道該是哪家大戶裏偷偷跑出來的小公子。他笑著每人給了十個圈兒：“套著玩便是，我不收你們的影子。”
“這怎麽行？要是我們套中了，你還要拿東西給我們，不是虧了嗎？”大西瓜擺了擺手：“大叔，你還是收下吧。”
那漢子隻覺得臉上有些發燒，這麽丁點大的孩子，如何能套中東西？不是白扔了錢？他憨厚的笑了笑：“不用了，你們去套著玩。”
小西瓜見那漢子不要銀子，拿著圈兒走到線邊上，瞄著一個蓮花硯台就將竹圈兒扔了出去。旁邊圍觀的人瞧著那竹圈輕飄飄的飛在空中，然後又落了下來，穩穩當當的落到了那個蓮花硯台上邊，不由得爆發出了一聲讚歎：“這小公子的手法真好！”
大西瓜也不甘示弱，跑到線後邊將那竹圈扔了出去，一時間就見竹圈兒在空中此起彼伏，看得人眼花繚亂，兄弟兩人一個接一個的扔，看中一樣扔一樣，一扔一個準，看得那攤主額頭上汗珠子滴滴的流了下來。
二十個竹圈，沒有一個落空的，全都套著了東西。
攤位前瞬間便鴉雀無聲，眾人都在打量著兩個小家夥，不知道這兩位小公子究竟是哪家府上的，手勁足，也有準頭，竟然沒有落空的。
攤主哭喪著臉坐在那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是虧了吧，是吧是吧？
大小西瓜走到他麵前，將那塊碎銀子放到攤主手裏：“大叔，你別哭了，我們給你銀子，到時候你把這些東西送去一個地方便是了。”
竟然還給他銀子！攤主喜出望外，感激得眼淚汪汪，多好的小公子啊，誰家的呢，這般有教養！小西瓜貼著攤主的耳朵小聲道：“去英親王府，送到角門那個婆子手上便是了，我們回去拿，二十樣東西，一樣也不能少哦。”
攤主痛哭流涕：“好好好，我一定送到！”
大小西瓜離開那套圈的攤子，兩人望了望四周，臉上都露出了憤怒的神色來：“咱們阿爹說了不跟著咱們出來的。”
“可不是，方才那竹圈，不就是他傳力套進去的！”大西瓜搖了搖頭：“隔那麽遠，咱們怎麽能全部扔中？能丟一兩個就不錯了。”
小西瓜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哎，咱們阿爹……別提了，真是糊塗得緊。咱們難道還是小孩子，出來逛個廟會他們都這樣不放心！”
兩人搖頭晃腦將喬景鉉批鬥了一番，繼續往前邊走，雜耍那邊圍著不少人，飛叉、中幡、耍花壇、雙石、杠子、石鎖、花磚、舞獅子、筒子、扒竿、蹬梯、蹬人……各色各樣，看得兩個小家夥目瞪口呆，不住的跟著人拍手叫好。
看了一溜雜耍，兩人慢慢的轉到了一個安靜的角落，覺得有些累，兩人便尋了一棵大樹，在下邊的木頭墩子上坐了下來歇息。這時候迎麵走來了一個穿著葛布衣裳的人，手裏拿著兩個糖人兒，見著大小西瓜笑得格外開心：“小公子，要不要吃糖人？”
小西瓜抬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娘親叮囑過，在外邊不要跟陌生人說話。”
“更不要吃陌生人的東西。”大西瓜點了點頭：“你是不是那傳說中的拐子？”
拐子呆住了，蒼天啊，他都還沒開始行騙呢，就被這兩個小屁孩給揭穿了，這……還能進行得下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