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坑壑一氣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情?”高老夫人皺起眉頭,有些不悅。
史夫人正在一旁哀哀哭泣,束手無策,旁邊不遠處還站著幾位公子少爺,眼睛正不時的望史紫嫣身上溜,讓高府的幾個丫鬟心裏一陣無奈,隻能排著站好,隔阻了那些公子哥兒的目光。
走得近了,便見草地上平躺著一位小姐,全身上下濕漉漉的,此時已經是冬日,穿的衣裳多,所以那曲線也沒顯現出來,之間沉沉的一個麻袋一般,再看她的臉,就見臉色雪白,雙眼緊閉,似乎已經失去了知覺。
眾位夫人哪裏肯放過這個看熱鬧的機會?紛紛站了起來跟在高老夫人往後院那邊過去,在花間小徑裏繞了半日,方才來到那個湖邊,見有一處圍了一大堆人,便知那是史紫嫣落水之處,應是已經被救起來了。
“奴婢也不知道,就聽那邊有人喊史三小姐落水了,春英姐姐打發我來稟報老夫人,她自己尋人去救史三小姐了。”那小丫鬟一臉驚惶,但倒也將事情說了個清清楚楚。高老夫人聽著這事情似乎挺嚴重,站了起來道:“我去看看。”
前堂裏坐著的夫人們皆是一驚,那史夫人更是慌忙站了起來,扶了丫鬟的手便往外邊走,高老夫人看著前堂一片騷亂,皺著眉問那丫鬟:“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剛剛回前堂坐下不久便見一個丫鬟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道:“老太太,不好了,工部尚書家的史三小姐落水了!”
母女倆商議好了主意,英王妃這才笑著扶了高老夫人去了前堂。
聽著這話,英王妃心裏突然放下了一塊大石頭,臉上露出了笑容:“天門寺方丈乃是得道高僧,請他卜上一卦定然是錯不了的。”
高老夫人望了望屋子外邊那明亮的陽光,也遊移不定起來,克夫可不是件小事,外孫的性命金貴,哪能就隨便拿了去試的?若是想問清實情,最直接的法子是派人去問段監正,可若是那段監正真的收了柳府的銀子,恐怕也不會把實情說出來。眼睛轉了轉,高老夫人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素娥,你今日回府把鉉兒和柳府十小姐的庚帖送過來,明日我拿了去天門寺請玄慈方丈卜上一卦便知。”
英王妃聽著母親這般分析,點了點頭,心裏也有了些疑惑,可一想著喬景鉉堅持要暗雨去取那八字批文,不肯讓寶珠去,心中還是有疑慮:“若是萬一如柳大夫人所說,那又該如何是好?我可不願意讓我的鉉兒去冒這個險。”
高老夫人聽著這話,倒也覺得犯難,沉吟片刻方才開口道:“你這事也隻是聽那柳府大夫人說說而已,或者並不是真的也說不定。素娥,你想想看,那柳大夫人自請出府,定是犯了極大的事情這才被迫而為之,想那柳府,詩禮傳家,怎麽會輕易讓大房主母輕易自請出府的?若隻是因為此事和柳老夫人撞幾句便得這番下場,我卻是絕對不信的。”
英王妃歎了一口氣,把段監正批八字的事情慢慢兒向高老夫人說了一次:“她既然克夫,我怎可讓她嫁進我們英親王府?那不是要害鉉兒嗎?即算是段監正改了命,我也不願意,若是那改命沒能成功,那又如何?”
高老夫人皺了皺眉頭道:“那柳府十小姐很好,不僅生得貌美如花,又溫柔體貼,還有一手好醫術,你卻又為何不滿意她?”
見母親洞若觀火,英王妃不得已點點頭道:“母親說的沒錯,女兒真是不滿意她。”
英王妃自然知道高老夫人言下之意是要進內室和她說體己話兒,於是站了起來跟著高老夫人走進內室。一關上門,高老夫人便單刀直入的發問:“素娥,你跟母親說老實話,可是不滿意柳府十小姐?”
高老夫人見著女兒這模樣,心裏有幾分不解,向她招招手道:“素娥,你不舒服?且跟我進內室,母親給你幾丸藥。”
柳老夫人點頭道:“誰說不是這樣呢!”這時見著英王妃臉色不虞,柳老夫人關切的問:“英王妃可是身子不適?”
見著外孫的背影越走越遠,高老夫人歎息道:“看著鉉兒他們一天天的大了,我真是老了,都沒他們那興致到處亂跑了!”
望著高老夫人一副了然於胸的表情。喬景鉉朝她咧嘴一笑,腳步鬆快的走了出去。
高老夫人如何不知他是想去找柳府十小姐?也不阻攔,笑著說:“你去罷,即便是外祖母強拘著你到這裏陪我們這些老婆子,你的心也不會在這裏呢。”
聽了這話,喬景鉉的心早就飛進園子裏邊去了,他向高老夫人拱手道:“外祖母,我先去園子裏轉轉。”
見喬景鉉這般在乎明媚,柳老太太自是開心,笑著對喬景鉉道:“我也不知道呢,她們年輕姑娘怎會耐煩陪我們這些老婆子閑話,該是去找郭家九小姐了罷?”
喬景鉉見到柳老太太,知道明媚已經來了高府,心中一喜,向柳老太太行禮道:“請問老夫人,媚兒去了哪裏?”
她那語氣說得實在勉強,臉上的笑容也不自在,高老夫人雖年紀大了,可眼睛還沒老花,瞥了女兒一眼,心中便起了疑心。
旁邊眾位夫人誰敢不巴結?紛紛讚揚著梁喬柳兩府聯姻可是再好不過的了,放眼大陳,都找不出幾樁能與這親事相提並論的姻緣來。唯有英王妃坐在一旁,聽了這些讚美之詞,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心裏頭似乎壓著一個沉甸甸的東西,嗓子眼鎖緊,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對著各府夫人府阿諛奉承,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還不是各位夫人說得好聽,哪裏就有這般如意呢。”
柳老太太看著喬景鉉也不勝歡喜:“他們倆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鉉兒越發英武了。”高府老太君眯著眼睛在外孫身上溜了一圈,連連向柳老太太點頭:“若是貴府十小姐在,兩人站在一起,可不是一雙璧人?”
高老夫人正由一幹夫人陪著在說話,見管事婆子通報英親王府世子爺來給外祖母拜壽,一雙眼睛高興得眯了起來,見著喬景鉉一身月白色蜀錦袍子,頭上金冠束發,說不出來的英俊瀟灑,不由得更是得意了幾分。
媚兒今日該跟著祖母來高府了罷?她母親身子沉重出不了門,柳府四房也隻能派她過來了。幾日沒有見到媚兒了,心裏頗有些掛念,今日得了個機會,可得好好和她說上幾句話才是,想到這裏,喬景鉉的步履格外輕快,腳下生風般往前堂去了。
“世子爺,可算來了。”一個小廝堆著滿臉的笑容迎了上來,喬景鉉將踏雪的韁繩扔給了他,大步走了進去。
望了望高府外邊街道上車水馬龍,喬景鉉心中暗道,今日外祖母府上這場麵可真大,恐怕京城裏一半的達官貴人都過來了。
眾人聽著這句話便知有好戲看,一個個挪著步子跟了上去。
“竟還有這樣的事情!”明媚驚歎了一聲:“玉梨,趕緊揪了他去英王妃那邊,讓王菲來處置這件事情!”
旁邊有人嗤嗤的笑:“柳小姐,你們這可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這位公子是喬世子的兄長,英親王府的庶長子!”那位小姐將一個“庶”字咬得極重,弄得那喬景焰羞愧的低下頭去,好半日都不敢開口。
明媚裝出驚訝的模樣來望了望喬景焰:“這是誰家公子?為何做出這般禽獸之舉?”
旁邊的小姐們見著明媚發問,七嘴八舌的說道:“柳小姐,幸虧你這丫鬟有些拳腳功夫,要不是今日可被欺辱了呢!”
喬景焰看了一眼明媚,低下頭去,沒有吭聲,柳明慧蒼白著一張臉在那裏,一句話也不敢說,心中很是擔心喬景焰會將她是幕後主使者這事情說出來。
“玉梨,你這是捉了誰?”明媚笑吟吟的望了一眼喬景焰,又望了望柳明慧,她打賭他們兩人絕不會說出暗地裏做下的勾當自取其辱。畢竟自己好端端的站在外邊,毫發無損,而喬景焰卻被拎在玉梨手中,這是怎麽也與她扯不上幹係的。要是他們敢說出來,那柳明慧以後也不用出來見人了。
剛剛走出院子門,就見前邊來了一位小姐,眾人舉目一看,原來是柳太傅家的十小姐柳明媚,見她穿著一件鮮紅的鬥篷,上邊刺繡精致,旁邊還鑲嵌著銀狐的毛邊,整個人看上去格外有精神。
“你怎麽能拿他與喬世子相比?”有小姐氣憤的喊了起來:“喬世子乃是人中龍鳳,為何要與這等人相提並論?”
“他不過是個庶子,自然比不上喬世子。”有小姐歎息著,撇了撇嘴道:“庶子,還不就是那德行?”
周圍的小姐們瞅了瞅柳明慧,又看了看那耷拉著腦袋的喬景焰,慢慢的跟在後邊走著,不住的在竊竊私語:“沒想到英親王府的大公子竟然是這樣一個人,生得美貌些的丫鬟都不肯放手!”
玉梨用力一拉他:“走!”眼睛卻向站在一旁呆若木雞的柳明慧瞟了過去:“六小姐,你未來的夫君竟然是這樣一個人,真是讓人同情。”
喬景焰頓時噯喲噯喲的喊了起來,一張臉扭曲得不成模樣:“你……快快放手!”
一想著他與柳明慧竟然想設計自家姑娘,玉梨氣不打一處來,伸手點住了喬景焰的胳膊:“丫鬟又如何?我便讓你嚐嚐我的厲害!”
“你這丫鬟,如何能這般凶悍,我是英王府的大公子,怎麽能被你這樣呼來喝去的!”喬景焰見已經被人識破行藏,也不藏著掖著,站了起來拍了拍身子,將那灰塵抖了下來:“還不給我住手?”
玉梨一把便將喬景焰提了起來,惡狠狠的看了他一眼:“還不快走!”
眾人皆點著頭道:“沒問題,我們幫你作證。”
玉梨抱著一雙手,悠悠閑閑的望著那些年輕小姐,哈哈一笑:“這人正是英王府的喬大公子,我剛剛從這邊經過,他便對我動手動腳的,我正要捆了他去見英王妃,各位小姐給我做個見證。”
柳明慧臉色唰的一聲便白了一片,眾人瞧了瞧她,皆露出了一種憐憫的神情來,原來這喬大公子饑不擇食,便是連丫鬟都想要扯著來調笑一番,隻是人家丫鬟還看不上他,竟然將他打倒在地了。
眾人都將眼睛投向了柳明慧,心裏都有幾分疑惑,一位小姐好奇的問道:“六小姐,這不是你那未婚夫?怎麽被一個丫鬟踏在地上?”
喬景焰羞愧得很,用手捂住了臉,心裏想著可別讓看出來,就聽有個小姐道:“看著這衣裳,有些像英王府裏的大公子。”
柳明慧見著玉梨踩著喬景焰,不免有些慌神,到處看了看,不見明媚的身影,跟著來的小姐們也一個個將脖子伸得老長:“那丫鬟腳下是誰?”
眾位小姐跟著柳明慧大步跨了進去,就見一個丫鬟模樣的,雙手抱在胸前,冷冷的看著她們,腳下還躺著一個毛球,正痛苦的在掙紮著身子,口裏還在哼哼唧唧:“哎喲喲,你能不能將腿抬起來一點?”
走到門口,見著春喜守在門口,柳明慧很是得意:“將門打開!”
眾家小姐紛紛驚歎了起來:“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我方才路過這裏,就聽著裏邊有男女說話的聲音,特地讓我的丫鬟把守著這裏,喊各位過來瞧瞧熱鬧。”柳明慧得意洋洋的帶著眾位小姐往這邊走了過來:“也不知道究竟是誰躲在這角落裏做那見不得人的事情。”
明媚朝玉梨點了點頭,快走了幾步藏到了柳明慧方才藏身的地方,不多時,就聽到那邊人聲鼎沸,她從樹與樹之間的縫隙裏探出頭來,就見一群小姐在柳明慧的帶領下往這邊走了過來。
玉梨一隻腳踏在喬景焰的肚子上頭,一邊對明媚笑道:“姑娘,你先出去,免得讓人看到你與這醃臢人在一處,我隻是個丫鬟,沒有誰會說我的閑話。”
見著柳明慧寶藍色的長袍慢慢的遠去了,春喜有幾分擔心,側耳傾聽,就聽裏邊傳來殺豬一般的叫聲,她有幾分錯愕,趕緊推開門奔了進去,就見地上躺著一個毛球,正是那肥嘟嘟的喬景焰。
那不是柳明慧披著的袍子?明媚微微一笑,也不揭破她的行藏,帶著玉梨便跨進了院子。柳明慧一閃身從樹叢裏頭出來,朝春喜使了個眼色:“你將門關上,守在門口,我就去喊人過來。”
春喜見明媚主仆說得篤定,這才放下心來,帶著明媚主仆兩人飛快的朝一個小院子裏走了去。那個院子在高府的一個角落,瞧著便是人煙罕至的地方,明媚一邊走,一邊注意著周圍,就見靠近們的樹叢裏,露出了一角寶藍色的衣裳。
明媚微微一笑:“即便是我去,他也占不到便宜!”她手鐲裏可有一堆藥粉,那喬景焰想要動手動腳,他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是。
玉梨拍了拍胸:“我去,讓他吃虧!”
春喜此時已經鎮定下來,小聲在旁邊咕噥著:“十小姐,那喬大公子看著便是個色鬼,方才他一直抓著我們姑娘的手不放,還將嘴巴貼了過去!”春喜身子有些微微發顫:“十小姐過去肯定會吃虧!”
明媚笑著擺了擺手:“現兒找她理論,她隻要不承認春喜說的話便是,隻有讓她以為得計了,咱們才有話說。”
“真是豈有此理!”玉梨氣得臉都歪到一旁:“姑娘,咱們去與六小姐理論去!”
春喜一張臉瞬間從紅色變成了白色,她支支吾吾了一陣,還是老實交代了柳明慧與喬景焰的計劃。柳明慧遣了她來將明媚騙到小院子裏,那邊有喬景焰在等著她,明媚一進院子,柳明慧便會去喊人過來,等著看明媚出醜。
玉梨瞧著春喜這樣子,也知道這裏邊自然有蹊蹺,她抓著春喜的胳膊搖了搖:“春喜,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們家小姐打算做什麽?你可別跟著她犯糊塗!”
春喜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臉上緋紅一片:“十、十、十小姐……”她心裏一急,就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明媚一把抓住了春喜的手:“春喜,你實話告訴我,你們家小姐在打什麽主意?”
明媚眯了眯眼睛,自從在鎮國將軍府經過了那件事情,她便對身邊的一切提高了警惕,春喜是個老實丫頭,她平常說話的時候,眼神坦坦蕩蕩的,今日這副模樣,閃爍其詞,肯定有什麽問題。
不對,春喜這眼神有些不對。
“十小姐!”春喜慌了神,方才柳明慧交代過了,無論如何要將十小姐帶到那邊小院子裏頭去,敲大公子在那裏等著她,可現在看著,十小姐不肯跟她走,這可怎麽辦呢?“十小姐,我不大熟這園子,能不能陪我走走?”春喜怯生生的抬起眼來,望了一下明媚,又飛快的低下頭去。
春喜漲紅了一張臉,垂手站在那裏,訥訥不能言語。明媚瞧了她那尷尬的模樣,微微一笑:“玉梨,你就別這般齒尖牙利了!春喜,你慢慢找著,反正她肯定就在這院子裏邊,走不到哪裏去。”
“你們家小姐?她不是和你在一起?為何還要來問我們家小姐?”玉梨在旁邊輕輕哼了一聲:“春喜,你們家小姐總是嫌你笨,我起先還不覺得,現在看來卻是這樣,就連自家主子都會跟丟了!”
明媚瞧了一眼,原來是柳明慧身邊的春喜。
正在轉悠著,就見前邊匆匆忙忙的來了一個丫鬟,步子走得很快,見著明媚行了一禮:“十小姐,可曾見著我們家小姐?”
明媚帶著玉梨慢慢的在高府的園子裏轉著,高府的地盤比太傅府沒得小,畢竟太師與太傅可都是朝廷大員,素來是與太尉一起並稱三公的,所以這院子自然也不會小了去。雖然已經是冬天,可園子裏有不少的常綠樹木,映著陽光綠得發亮,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史夫人點了點頭,又看了看自己花朵兒一般的女兒:“你去罷。”
史紫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母親,你便別管我了,我去找自己的手帕交說話去。”
“嫣兒,你怎麽了?”史夫人見女兒打了個冷顫,有幾分關切的握住她的手試探了一下。手心溫熱,這才放下心來:“叫你多穿些衣裳出來的!”
史紫嫣沉吟著,一雙眼睛望向了麵前的那個湖泊,日頭和暖的照在水麵上,波光粼粼,就如有萬點碎銀浮在水麵上一般。這大冬天的,水肯定很冷,她腦子裏莫名其妙想起了這件事情,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肯定是那柳明媚不得英王妃的喜歡,她才會這般惆悵,竟然還對著自己說出了她喜歡自己的話來。史紫嫣有幾分得意,英王妃這話分明就含著暗示,想要她做喬景鉉的側妃?可聽說喬景鉉揚言隻娶柳明媚一個人,如何才能讓他不得已要娶了自己?
史紫嫣撅了撅嘴:“英王妃說她若是有我這樣的媳婦,那可是英親王府的福分!”她回想著英王妃與自己說這話的神情,那般真摯,一雙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仿佛自己便是個金子鑄成的人一般。
自家女兒,生得確實容顏嬌美,也莫怪英王妃喜歡,史夫人笑微微的拍了拍史紫嫣的手:“英王妃喜歡你,你就這般得意了?”
“什麽意思?”史夫人大驚失色,瞧了瞧自己的女兒,穿著粉紫色的哆羅呢大衣,外邊用的是銀狐毛,將巴掌大的小臉蛋襯得更精致了,頭上戴了白玉牡丹花的簪子,還配了一支桂枝香,上邊垂下來的全是細碎的寶石,閃閃兒的發光。
史紫嫣的臉上全是笑容,她低聲朝史夫人道:“母親,英王妃說很喜歡我。”
史夫人拉了史紫嫣從英王妃那裏撤退了出來,將她扯出了大堂,找了個隱秘地方低聲詢問:“嫣兒,英王妃與你都說了些什麽?怎麽看你們兩人都說起悄悄話來了?”
不時的有客人過來,貴家小姐們拜見了高老夫人以後便都趕著往英王妃麵前去了,一時間她麵前鶯鶯燕燕的站了一大堆人,讓她眼睛都有些發花。
史紫嫣與英王妃說說笑笑了好一陣,英王妃還招手讓她過去,兩人輕輕的咬了一陣耳朵,這讓史夫人驚奇萬分,沒想到女兒怎麽就得了英王妃的青睞,說得這般火熱。她坐在那裏,瞧著史紫嫣的臉越來越光亮,有一種奕奕的神采漸漸飛揚了起來,心中不由得有幾分驚詫,英王妃究竟說了什麽,讓女兒這般開心?
聽著史紫嫣說要絕食,史夫人唬得沒了主張,隻好答應帶她出來,史紫嫣一見英王妃便貼了過去,史夫人在一旁偷眼瞧著,心裏不住的悲歎,女兒為了這個喬景鉉,竟然連女兒家的害羞都不要了,竟然就這般巴巴兒的貼了上去!
“母親,你不懂女兒的心!”史紫嫣頓了頓腳:“母親不帶我去高府拜壽,那紫嫣便不吃飯了!”
“你父親乃是正二品的尚書,你卻要跑去給人做側妃,這豈不是在打他的臉?即便那是喬世子,以後要乘了英親王的爵位,可畢竟還是帶了個側字,聽了都覺得臉上無光。”史夫人苦口婆心的勸說著:“生得英俊又不能當飯吃,何必糾結在他身上!”
“側妃便側妃,隻要能嫁喬世子,我覺得無所謂。”史紫嫣盯著母親的眼睛,希望她能同意。
盼了又盼,喬世子總算從西北邊塞回來了,結果還沒多長時間,便傳出了他與柳府十小姐結親的信兒,史紫嫣捂著胸口直是喊痛,想死的心都有了。跑去與史夫人哭訴,史夫人皺了皺眉:“嫣兒,難道你想給喬景鉉去做側妃?”
“王妃,喬世子今日為何沒跟著過來?”史紫嫣的臉上有著淡淡的失望,今日她跟了母親過來,就是想來於喬景鉉親近一二的。以前有玲瓏郡主在,誰也不敢去多接近喬景鉉,好不容易玲瓏郡主出閣嫁給了三皇子,本來想著自己該有希望了,沒想到這大半年裏頭,喬景鉉去了玉門關,在京城的宴會裏再也沒見著他的影子,著實無味。
“史小姐可真是美人兒,女大十八變,我都快認不出來了。”英王妃朝史紫嫣招了招手:“快些讓我來瞧瞧。”
雖然六部裏工部不如吏部兵部這般重要,可是能做到工部尚書也是不錯,而且工部尚書可是個肥缺,大陳的水利、開礦等都要歸他管,隻要動動筆,白花花的銀子便進來了。
英王妃的眼睛一亮,原來是工部尚書家的女兒。
“王妃,我是史尚書家裏的三小姐史紫嫣。”見英王妃打量著自己,史紫嫣伸出手指了指那邊正在與高老夫人攀談的一位貴夫人;“那是我的母親。”
英王妃抬起眼來,就見麵前站著一個穿著紫色衣裳的貴女,肌膚白嫩,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嵌在一張瓜子臉上,瞧上去很是甜美。
英王妃陪著高老夫人坐著,見了不少打扮得花朵一般的貴女朝她行禮,心中卻沒有半分歡喜,一心想著該如何讓柳明媚出醜才好,正在昏昏沉沉的想著,就聽嬌滴滴的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紫嫣拜見王妃,願王妃長樂無極,福壽安康!”
現在喬景鉉與他父親英親王相比,是有過而無不及,喬景鉉的英武奕奕,比當年的喬世昭還要勝了幾分,京城裏不少貴女做夢都想嫁了他。雖然得知柳太傅府的十小姐已經拔得頭籌,兩家正在議親,世子妃的分位已經定了下來,可還有一個側妃的位置呐,大家的眼睛都盯住了那個名額,所以今日來高府拜壽的人便越發的多了。
英親王喬世昭少年時候英俊無比,故此即便已經有了英王妃,還有不少貴家小姐,不顧一切的想要要嫁他,那王側妃就是這般來的,還是太後娘娘親自下的懿旨,大張旗鼓的辦了親事。
大陳的製度,王爺有一正妃一側妃,親王則可以有兩名側妃。雖然說側妃若是放在尋常的大戶人家,不過是個貴妾,可王府裏的側妃究竟還是有些不同,她們是能上皇室的玉牒的,在宗族裏也能記下名字。
高府的大堂裏邊,來拜壽的賓客越來越多,高老太爺生前乃是當朝太師,位列三公,門生遍天下,現在的高大老爺已經是正二品的平章政事,人家如何不想來巴結?特別是高老夫人的長女嫁了英親王做王妃,生了個京城赫赫有名的喬世子,更是各位夫人領著自家小姐來拜壽的理由。
春喜怯怯的應了一聲,移步跟了過去,柳明慧與喬景焰便在假山後邊竊竊私語的商量了起來,一陣寒風吹過,數片枯葉從他們腳旁飛起,慢慢悠悠的落到了身邊的湖泊裏。
“咱們好好商量商量該怎麽樣讓她上當。”柳明慧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春喜,厭惡的瞪了瞪眼睛:“你且快些跟過來,一副沒長眼睛的模樣!”
“果真如此?”喬景焰聽了心裏癢癢的,朝柳明慧深深的行了一禮:“那我先謝過六小姐如此寬宏大量!”
“吃什麽虧,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常有的事情?我隻將她當做一個低賤的姨娘便是!”柳明慧的嘴角噙著一絲笑容:“你還沒見過我那十妹妹罷?生得著實貌美,讓人瞧了眼睛都舍不得移開!”
“我?”喬景焰大吃了一驚,走上前去,朝柳明慧望了一眼:“要我去調戲她,你難道不覺得吃虧?”
柳明慧鄙夷的望了喬景焰一眼,伸出手將他推開,有些不高興:“你難道便不是旁的男子?現成的一個人擺在這裏,隻是一味的推托罷了!”
“與旁的男子偷情?”喬景焰搖了搖頭:“她肯定是喜歡我弟弟的,怎麽會去與旁的男子偷情?如何能抓到她這個把柄?”
“我想要她身敗名裂!”柳明慧眼波朝喬景焰掃了過去,裏邊有幾分狂熱:“若是今日在大庭廣眾下被人抓著與旁的男子偷情,那她便用不著嫁到英親王府去了,說不定柳府會將她送去尼姑庵裏做姑子呐。”柳明慧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來:“你覺得這個法子好不好?”
喬景焰看著柳明慧似乎要哭了出來,一顆英雄心膨脹了起來:“原來那柳府十小姐竟然這般可惡,那你說,要我做什麽?”
“你也知道我那十妹妹和你弟弟議親了,可她這人表麵上看著體貼和氣,暗地裏卻陰毒得很,在柳府裏,她就對我暗地裏下了幾次毒手,隻不過是被我躲過了。”柳明慧拚命的轉了轉眼睛,想轉出些眼淚珠子來,隻是實在擠不出來。
“隻要你吩咐,我自然願意去做,咱們都已經是一家人了,當然要互相體貼著。有什麽事情,六小姐隻管交代便是。”喬景焰看了看柳明慧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早已心猿意馬。
見著美人兒的態度突然發生了轉變,口氣不再生硬,眼神也變得熱切,喬景焰心中一陣狂喜,原來自己還是有幾分魅力的,本以為柳小姐這樣的美人難以接近,現在她卻用那般脈脈含情的望著自己,一顆心頓時飄飄然起來。
喬景焰這番話卻無意間點醒了柳明慧,突然心中似乎出現了一線光亮,柳明慧驚喜的抬起頭看著喬景焰道:“你當真願意為我去做一切事情?”
聽著柳明慧服軟,喬景焰這才得意的把手鬆開,眼睛卻不肯移開半分:“六小姐,你放心,我定會好好對你的。你若是對我真心真意,便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想辦法給你去摘了來,絕不會讓你有半點不順心。”
柳明慧一雙手推擋著,已是酸澀難耐,見那春喜隻是呆子一般張大了嘴巴站到一旁,也不知道上來幫她,心裏懊悔不該帶這個蠢笨丫鬟出來,若是帶了潑辣的出府,哪裏又會有這種情況!但事已至此,她隻能假裝答應,把這煞星給應付過去再說,想到這裏,柳明慧微微喘息著說:“喬大公子,我知錯了,你且先將我放開。”
喬景焰聽她語氣鬆活了些,便把臉兒離開了些,一雙眼睛斜睨著柳明慧道:“那你以後再說這些混帳話兒不成?咱們都是未婚夫妻了,又都是庶出的,誰都不用看不起誰,怎麽兩人好好過日子便是了。”
柳明慧被他的舉動嚇得魂飛魄散,用手拚命推拒著他:“喬景焰,你若是真心喜歡我便放手,怎可如此用強?”
心頭一把火蹭的竄了起來,喬景焰一直以自己的身份為恥,此時卻被自己喜歡的女子看不起,更是覺得惱怒,看著柳明慧站在那裏,兩頰緋紅,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卻也忍捺不住,猛的把她抱住,一張嘴便湊了過去,貼著柳明慧的嘴唇,胡亂的在她唇上輾轉。
喬景焰聽了柳明慧這話,頓時呆住了,他從小便介意自己的出身,一直想要記在英王妃名下做個記名嫡子,可那英王妃卻根本不理睬娘親的要求,無論娘親如何向父親撒嬌,她就是不答應,拖到現在,他還是一個庶子,英親王府的仆人都看不起他,現在就連自己的未婚妻都看起不自己?
柳明慧用力掙紮著才從喬景焰的懷抱裏脫了身,指著喬景焰便罵:“你怎麽能這般侮辱我!你以為我便是那般好欺負的不成?咱們雖然已經定親了,可沒有成親之前如何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喬大公子隻不過是英親王府的庶長子,竟然就這般仗勢欺人,你以為柳太傅府是吃素的不成?我這就去告訴英王妃,讓她好好懲處你!”一想著自己與英親王府的二公子喬景鉉竟然擦肩而過,讓柳明媚撿了個便宜,柳明慧的心中便騰騰的生了一把火,怎麽樣也沒法子平息下去,罵出來的話已經顧不上喬景焰的麵子,很是難聽。
喬景焰看了柳明慧那嬌俏模樣,隻覺心旌神搖,把她拖到太湖石後邊,一把抱住了她:“六小姐,你長得可真美。自從我見了你以後便日思夜想,這才央求著祖母與母親去你府上提親。咱們都已經是未婚夫妻了,如何還不能說話?你也不必太拘禮了!。”
手腕被喬景焰緊緊扣住,柳明慧一陣心慌,頓時腦子裏一片嗡嗡作響,臉上一片緋色。身後跟著的丫鬟春喜也大吃了一驚,目瞪口呆的望著喬景焰,不知道這位英親王府的大公子拖住自己小姐準備做什麽。
湖邊起了一陣寒風,吹得地上的落葉都打著旋兒飄了起來,然後又悠悠的落到了地上,柳明慧一腳踏住了那片落葉,腳尖在上邊壓了壓,眼睛不屑的瞟了喬景焰一下,便往旁邊走了過去。就在兩人擦肩之際,喬景焰卻伸出手來拉住了她:“六小姐,身為我的未婚妻,你難道不覺得這樣做是否很失禮?”
喬景焰見柳明慧急著要走,心中一愣,早兩次柳明慧見著自己,還是有說有笑的,為何今日卻是冷著一張臉,話裏話外都透著些疏離,這又究竟為何?
將來她與柳明媚可是要生活在一個府裏頭的,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柳明媚享盡人間富貴,世子妃的頭銜熠熠生輝,將來她的孩子也會是英親王府的世子……想到此處,柳明慧便覺得心頭有些發酸,向站在一旁的喬景焰彎了下腰,行了個半禮道:“喬大公子若是無事,恕我就先行告退了。”
那時候自己是腦袋發昏了不成!見著喬景焰占了個長字,又是生在英親王府,一心想要嫁他,現在自己身份變了,已經是記名嫡女了,如何還能看得上這個庶字?她心灰意冷了一大截,也不去想想,她那記名嫡女究竟是怎麽樣來的,隻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真是沒了指望,與四房的柳明媚相比,更是一絲都比不上。
柳明慧猛的轉過臉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喬景焰一番,他站在那裏,圓嘟嘟的就如一隻球,臉上有幾分浮浪子弟氣息,和喬景鉉那英武的摸樣自是不能相比。再想著這喬景焰隻是英親王府的庶長子,心裏頭更是冷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