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撕破臉
天氣有些寒冷,北風將樹枝吹得簌簌作響,上邊殘存的樹葉旋轉著往下邊落,一片一片又一片。
“柳小姐,為何還要先回你的院子?咱們趕緊去罷,我怕麻雀支持不住。”方慶薇眼睛裏含著淚水,柔柔弱弱的站在那裏,輕輕伸手來扯明媚的衣裳:“耽誤了病情就不好了。”
明媚朝她笑了笑:“方小姐,我隻是去取我的藥箱。”
“哦,原來如此,是我心急了,真是對不住。”方慶薇蒼白著一張臉,聲音很是細小:“麻雀是個苦命的孩子,剛剛生了她,她娘就死了,她爹將她養到五歲便把她賣給我做丫頭了。她自小身子不大好,玉門關這邊也沒什麽好大夫,素日裏我喝的藥也分些給她喝,這些年身子瞧著好了些,可……”
見著方慶薇著急,明媚笑著安慰她:“不打緊,我去看看便知。”
接了藥箱跟著方慶薇直奔西跨院,明媚心裏有幾分著急,不知道那麻雀究竟是為何會這般腹痛如絞,可是吃壞了東西?按著方慶薇的話來說,這麻雀身子一直不好,可即便一直不好,也不該是忽然這般疼痛,該是有誘因的。
“唉,但願麻雀能快些好起來。”方慶薇歎著氣,不住的用手帕子按著眼睛,那邊紅紅的一圈兒。
不多時兩人便到了西跨院,方慶薇將門推開,明媚已經聽到裏邊有斷斷續續的聲音,仿佛有人正在不住的翻騰,身子撞擊著那床板發出了這樣的響聲。
“哎呀呀,麻雀真是病得厲害。”方慶薇捉著門板,臉色蒼白,一雙腳似乎軟了幾分,再也往前邊走不動路。明媚瞅了她一眼,心裏暗道這方慶薇隻是口裏說得好,一路上都在說麻雀如何可憐,但真正到了院子這邊,竟然嚇得走路都走不穩了。
聽著裏邊的聲音有些大,明媚心裏著急,白了站在門邊的方慶薇一眼,大步朝那進屋子跑了過去,愈是走得近,那聲響便愈是大了幾分,明媚急匆匆的一把推開門,眼睛瞅了瞅,床邊坐一個人,但他並不是喜鵲。
那是方慶薇的哥哥,好些日子沒見的方慶福。
方慶福一隻手掐著床邊,一隻手不住的捶打著床板,身子還不住的顫抖著,他的臉上有一種潮紅顏色,紅得似乎要滴出血來。方慶福聽著外邊有響動,轉過臉來,見著了明媚,他呼的一聲站了起來,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盯著她不放。
明媚看得一陣不安,方慶福這模樣,看起來非常不正常,他到底怎麽了?為何會這般痛苦?剛剛那個丫鬟不是說是麻雀生病了?為何走進來卻是見著方慶福?不過不管是誰生病了,作為大夫,她自然要替他們看病才是,明媚向前走了一步道:“方公子,你生病了?我來幫你診下脈。”
方慶福站在那裏,眼睛裏布滿了紅色的血絲,瞧著明媚一步步朝自己走了過來,腦子裏模模糊糊想起今日這蹊蹺的事情來——不對,有什麽地方不對!自己與柳小姐,都是被人算計了!
今日方慶福正在鋪子裏頭忙碌,忽然就見麻雀走了進去:“公子,姑娘有急事找你。”
方慶福最疼愛的便是這個妹妹,聽說她有急事找,趕緊將鋪子裏的事情放到一旁,跟著麻雀會了鎮國將軍府。回來以後,隻見屋子裏空空一片,不見半個人影,麻雀給他沏了一盅茶:“公子,你先到這裏等等,我這就去將姑娘尋回來,或許她是去郭小姐那邊玩耍了。”
因著一路急急忙忙的趕回來,所以口有些渴,接過茶水,咕嘟咕嘟喝了個底朝天,方慶福朝麻雀點了點頭:“你快些去尋了她回來,我鋪子裏還有事情呢。”
麻雀應了一聲:“公子稍微等等,我這就去將小姐喊回來。”見方慶福有些擔心,她又趕緊添了一句:“姑娘方才哭了好一陣子,不過後邊就好了,公子你別擔心,想必也沒太大的事兒。”
方慶福聽了更著急了幾分,妹子哭了好一陣子,還能沒事情?這麻雀的心也真是太寬了些,要安慰人也不是這般安慰的。他朝麻雀揮了揮手:“別說這麽多了,趕緊去將小姐尋回來,我好好問問她什麽事情。”
麻雀輕快的跳了出去,方慶福坐在那裏不住的想著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情,慢慢的,他覺得自己全身都燥熱了起來,不由得吃了一驚,這個天氣,真是寒涼的時候,為何會如此燥熱?他坐在那裏,喘了幾口粗氣,忽然間眼前一陣亂象浮現,有時候是那柳小姐的一張桃花粉麵,有時候卻化成了朱紅色的血盆大口,張得很大,兩排細白的牙齒,仿佛要將他吞噬了一般。
“熱、熱……”方慶福的身子漸漸難受了起來,他隻覺得自己心中空蕩蕩的一片,仿佛要抓住個什麽東西用力的揉捏一回,方才愜意。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方慶福喘了喘氣,一隻手抓住床板,一隻手不停的捶著那堅實的木頭,想要讓自己保持清醒的頭腦,可好像根本沒有用,他反倒越來越糊塗了。
外邊有腳步聲,他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重重的咬了一口自己的舌頭,這時便看見明媚出現在屋子門口,關切的問他:“方公子,你生病了?我來幫你診下脈。”
聽到這句溫柔的問話,似乎給幹柴上潑了油似的,方慶福不僅沒能清醒下來,他的腦袋“哄”的一聲熱了起來,眼中充滿著血紅顏色,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向明媚走過去。
看著方慶福那模樣,明媚似乎知道了什麽,往後退了幾步:“方公子,你中了別人下的催情藥了?”
雖然身子燥熱,心裏似乎燒著一把火,聽了明媚這句話,方慶福腦子忽然又清醒了幾分。看起來這是自己妹子設下的圈套,她是想讓自己毀了柳小姐的清白好不讓她嫁給那位喬世子。
方慶福扶著牆重重的喘了一口氣,上回才和她說過了,自己雖然喜歡柳小姐,可柳小姐並不喜歡自己,自己隻能默默的放棄對柳小姐的喜歡,站在一旁看著她幸福,自己就覺得很開心。自己說得那麽清楚,可為何妹妹還是執意這般做?柳小姐喜歡的不是自己,自己怎麽能用這麽卑鄙的手段去害自己喜歡的人?盡管心中深深的愛慕著她,但是他絕不能這樣去玷汙她!
“柳小姐,你快走,我妹子給我喝的茶水裏下了那種爛汙的藥,你別管我,趕快走!”方慶福掙紮著,極力控製著自己,理智和情欲在做著艱難的鬥爭。
明媚捂住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方慶薇,怎麽可以這樣!但是沒有時間去想這件事情,她趕緊往院子外麵奔去,走到門口一看,院子門緊鎖,看起來方慶薇這一路上和自己說麻雀多麽可憐是想博取她的同情心,讓她心裏著急,這才會毫不設防的衝進院子,會沒有去看她有沒有跟過來,這才讓她有機會將門給反鎖了。
“開門,開門!”明媚拍了拍那扇院門,沒有人答應她。
她苦笑了下,肯定不會有人答應,這明顯是一個圈套,方慶薇現在肯定是去喊人來捉奸了,等喬景鉉看到自己和方慶福衣衫不整的在一起,那自己也就再也不可能有和喬景鉉議親的機會了。
不行,自己必須在方慶薇帶人來之前逃出這個院子,否則等著有人來的時候,自己便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明媚到處看了看,發現有段院牆稍微矮一點,她走了過去,拿著藥箱放到地上,然後踮著腳尖,努力往牆上爬。
鎮國將軍府裏邊的院牆修得不是很高,可她始終不能摸到院牆的邊,就就隻差那麽一點點,那麽一點點,仿佛隻要踮踮腳便能夠著,可當她極力踮腳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始終夠不著那道院牆的邊!
手摳著牆上的石塊泥沙使勁往上爬,摳到指甲裏都流出了血,可她還是差那麽一點點!明媚絕望的看著那個牆頭,深深的遺憾自己這具身體為什麽不能再長高一點點,不,就是手臂再長那麽一點點也好!
身後傳來響動,明媚轉頭一看,便見方慶福紅著眼睛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明媚有幾分害怕,從方慶福那迷惘的眼神,她能看得出來方慶福現在已經失去了控製,正在尋找一切可要下手的目標。
明媚靜靜攀援在牆壁上,心中祈禱方慶福不要看見她。可是菩薩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方慶福大步朝她走了過來。明媚好一陣驚慌,大聲叫道:“方公子,你不要過來!”
方慶福依舊在逼近,看起來他已經完全聽不見自己的話了。明媚心中一急,扭頭便看到腳邊有個花盆,她跳下藥箱把花盆撿了起來,奮力朝正在逼近的方慶福砸了過去。方慶福雖然神智不清醒,可功夫卻還在,花盆朝他飛過去的時候,他伸出手來格擋了一下,那花盆隻正好砸到他的手臂,垂直落了下來,落到了方慶福的鞋子麵前。就聽“咣當”一聲,花盆應聲而裂,泥土灑了出來,蓋住了方慶福的鞋子。
花盆落地的響聲讓方慶福嚇了一跳,他迷茫的雙眼又有了些意識,模模糊糊認出麵前那個女子便是明媚。他猛的朝牆上打了一拳,手上頓時有幾道細細的血流了出來,巨大的疼痛讓他突然清醒了幾分,看著明媚站在藥箱旁邊,心裏知道她想越牆出去,於是蹲下身子,吃力的說:“柳小姐,快,趁著我還有幾分清醒,踩著我的肩膀,翻牆過去!”
明媚見著方慶福說得真誠,也不顧什麽男女大防,先踩到藥箱,再踩上方慶福的肩膀,這樣很快就摸到了牆頭,猛的一用力,總算爬到了牆頭上,看著下邊方慶福正在呼哧呼哧都呃喘氣,看著她的神色又漸漸曖昧起來,不由大驚道:“方公子,你且去屋子的水缸裏用冷水澆下身子,這樣亦能降火。”
明媚踩上方慶福的肩膀時,那柔軟的腳掌觸及到他的肩頭,他已經是很吃力的在控製著自己,好幾次他都想把明媚從肩膀上拉下來,摟在懷裏溫存纏綿一番,隻要能與她春風一度,哪怕自己便是死了也甘心。胡思亂想著,手慢慢的伸出來往明媚腳邊摸過去,可殘存的理智讓他克服自己,他重重的捶了一下地麵,那種疼痛又讓他清醒了些,總算支撐著讓明媚爬上牆頭,再聽明媚說叫他用冷水去降火,一邊極力控製著心頭的那種躁動不安,一邊挪著步子朝雜屋走了過去。
看著方慶福走遠,明媚總算放下心來,準備跳到院子外邊去,這樣會更保險些,但是往下邊看了看,她自己估計自己也沒那個能力能毫發無損的落地,坐在牆頭上,左右為難,又感覺到手上有些疼痛,舉起手來看了看,指甲裏邊全是泥土和沙子,手指上磨破了皮,血糊糊的和泥沙粘在一處,看得她一陣心酸。
喬景鉉啊喬景鉉,你這個到處惹桃花債的!你惹了桃花債,難道非得讓我來還不可?心裏暗自把那位英俊瀟灑的世子爺咒罵了一通。明媚望了望牆下那個藥箱,要是現在方慶福衝洗一番出去了便好,自己也能跳下去給自己的手好好包紮一下。
晌午時分,太陽有些大,幸虧牆頭這裏還有一課樹,那枝頭還有些葉子,遮住了一些陽光。可畢竟日頭比較強,慢慢的身子就熱了起來,暖烘烘的一片,額頭上漸漸的落下了汗珠子來。明媚抱著那牆頭,望了望地麵,正在尋思著是該滾下去還是該跳下去,這時,就聽遠遠的傳來一些聲音,有幾個人說話的聲音,還有腳步紛遝的雜亂之聲。
“我方才來找麻雀,卻沒想到見著屋子裏邊有一男一女抱在一起,唬得我馬上出來了,沒敢驚動他們,那女的穿著淺綠色衫子,頭上帶著一支粉色的琉璃簪子……”一個丫鬟說得流利,似乎這真是她親身經曆過的一般,旁邊跟著幾個人,郭大夫人,郭慶雲,喬景鉉,方慶薇等等。
“你少胡嘬!”郭慶雲大聲嗬斥:“什麽淺綠深綠的白色粉色的,你既然吃了驚嚇,哪還能看得那麽清楚!”嘴裏這邊說著,心裏卻一陣緊張,明媚正是穿著淺綠衣衫,粉色簪子,莫非她被人欺負了不成?
走到西跨院的門口,麻雀不知從哪裏躥了出來,拿出鑰匙打開門。郭慶雲見了便喊了起來:“麻雀,不是說你病了嗎?”
麻雀看了郭慶雲一眼,笑得甜甜:“九小姐,誰說我生病了?我這不好好的嗎?”
郭慶雲聽到這話,就是再遲鈍,也知道明媚是著了方慶薇的道兒,可那個來報信說麻雀病了的丫鬟,分明又是主院裏做粗使活兒的,這事情自己的母親也該有一份在裏邊。她皺起眉頭,凶狠的盯著方慶薇不放,又轉臉看了看郭大夫人,跺了跺腳,一張臉漲得通紅:“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害柳十!”
郭慶雲話音未落,喬景鉉已經推開了她,一步闖進了院子,心裏頭慌慌的一片,媚兒被人欺負了?他的腦子似乎要炸裂開來一般,糊糊的一片,耳邊就回響著那丫鬟說的話,一男一女抱在一起……若那方慶福真的趕這樣對自己的媚兒,自己非將他殺了不可!
“喬景鉉,你這傻子,我在這裏!”明媚看著喬景鉉飛一般的往那屋子裏走,心裏一急,大叫了起來,院子門口的人一齊往牆頭看了過來,郭大夫人和方慶薇臉上露出了驚嚇的神情,看向明媚的眼睛裏分分明明寫著“不可思議”這四個字。
喬景鉉見著坐在牆頭的明媚,提起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飛身過去把她抱了下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著她道:“媚兒,你受驚了!”
明媚看著喬景鉉那著急的眼神,鼻子一酸,眼淚流了出來:“方慶薇給她哥哥下了催情的藥物,幸虧那方公子極力克製自己,還有一絲理智尚存,助我爬上牆頭,否則……”她聲音哽咽,不再說話。
聽到這話,喬景鉉的心像被誰揪了一把,疼的好一陣不能呼吸,幸好媚兒沒事,若是媚兒有事,他真不知道自己會憤怒到什麽程度,會不會將那些小人千刀萬剮。喬景鉉握住明媚的手道:“媚兒,不會有事的,你若是出事,”他轉身冷冷看著方慶薇:“你若是有事,我會讓將那人碎屍萬段!”
明媚的手被喬景鉉一握,痛得呲牙咧嘴:“好痛!”
喬景鉉這才覺得明媚的手有些粘糊糊的一片,放開手一看,那手指已經腫脹起來,血肉模糊,裏邊還摻雜著泥沙,黃色裏邊滲透著紅色,那模樣實在是慘不忍睹。喬景鉉心裏那股怒火不可遏製,“騰”的升了起來,他極力壓製住那股怒火,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明媚的手指,柔聲問道:“媚兒,疼嗎?”
明媚搖搖頭道:“起先很疼,可後來疼到麻木,倒不覺得了。”
郭慶雲大步走了過來,拿出帕子細細的幫明媚揩去泥沙,見著鮮紅的血不住的在往外邊滲,一雙雪白的手指又紅又腫,氣得眼睛都紅了,她騰騰幾步走了過去,雙手叉腰盯著方慶薇,一臉憤怒:“方慶薇,你為何這般害柳十?為了一己私心,竟做出這種事情,我沒想到你這般心如蛇蠍!”
喬景鉉冷冷的哼了一聲,直奔到方慶薇麵前,目光淩厲,就如青鋒三尺閃著寒光,仿佛要直接劈進方慶薇的身子,將她砍成兩半。喬景鉉冷著聲音道:“方慶薇,我喬景鉉從來不打女子,可是你這種賤人,卻讓我沒辦法不下手!”
說罷,他從腰間解下軟鞭,猛的一揮,就聽見“嗤”的一聲,方慶薇頭上的發髻散亂,梅花簪子已經被抽成了兩截,頭發頃刻間披了下來,淩亂的搭在肩膀上,有些還遮住了臉,讓她的麵目隻露出一半,看起來就似殘缺了一般。
方慶薇拂了一下落在肩膀上的頭發,將它們撥在耳朵後邊,露出了一個尖尖的下巴來。她一雙眼睛含著淚,楚楚可憐的望著喬景鉉道:“世子爺,那柳小姐分明就是朝三暮四之人,她早已與我兄長暗定終身,又還與你勾三搭四,我實在看不下去,想讓世子爺看清楚她的真麵目,可沒想到世子爺卻這般不分青紅皂白遷怒於我,慶薇實在心寒!”
“你心寒?”喬景鉉冷冷一笑:“我今日方才見識到什麽叫舌如巧簧!”舉起那道軟鞭,他又猛的抽了下去,方慶薇一聲哀嚎,就見肩頭衣衫已經被抽裂,露出了一段雪白的香肩,那凝脂般的肌膚上立刻出現一條猩紅的鞭痕。方慶薇慘呼一聲,伸出手抱住肩膀,瑟瑟發抖:“喬世子,你怎麽能打我?”
“我不打你又打誰?你害得媚兒的手成了這副模樣,我要讓你也嚐嚐皮開肉綻的滋味!”喬景鉉舉起鞭子來,“唰”的一聲又抽了下去,方慶薇趕緊往旁邊避開,雖然陷陷避過了鞭子,可卻被裙子絆住,整個人跌倒在地上。
喬景鉉舉起鞭子追了過去,猛的抽了兩鞭,方慶薇大聲哀嚎了起來,丫鬟們唬得一個個往旁邊躲,生怕鞭子抽到自己身上,沒有一個敢上來勸阻的。喬景鉉下手很重,方慶薇身上的衣裳很快被抽出了好幾道口子,露出了暗紅色的鞭痕。
“柳小姐,是我不對,我不該想這些主意,我錯了,你替我向世子爺求求情罷,我再也不敢這樣做了。”方慶薇抱著身子不住躲閃,可鞭子還是無情的落了下來,抽得她鬼哭狼嚎,隻能哀聲向明媚求助。
明媚與郭慶雲站在那裏,瞧著方慶薇被喬景鉉抽得團團亂滾,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明媚一想到自己幾乎要被方慶薇的計謀毀了清白,實在是心中大恨,根本沒有半點想要替她求情的念頭,隻是站在那裏冷冷的望著她。
“不要傷了我妹子!”這時就聽到一聲大喊,方慶福跌跌撞撞從雜屋裏衝了出來,全身上下濕答答的,走起路來,腳下還在一路滴著水。
他飛快的衝到了方慶薇麵前,低下身子伸手將她護住,喬景鉉見方慶福衝了過來,舉起的鞭子停在了半空中,想到方慶福也算是盡力保全了明媚的名節,這鞭子也就抽不下來了。方慶福見喬景鉉住了手,站起身來向喬景鉉一抱拳:“喬世子,這事確實是我妹子做錯了,她鬼迷心竅才會做出這種不是人做的事情來。俗話說子不教父之過,我們兄妹父母早亡,她現在養成這般性子,也是我這個做兄長的疏於管教的原因,還請喬世子重重處置我,不要再為難我妹子了!”
喬景鉉看了看方慶福那狼狽的模樣,想著他倒算得上是個正人君子,不由得消了幾分氣,指著方慶薇道:“那你就趕緊把她帶走好好去管教一番,我以後不想再見到她!”
方慶福感激的點了點頭,轉身抓住方慶薇的手道:“慶薇,跟哥哥走罷。”
方慶薇的衣裳被抽得稀爛,殘破了的地方露出一道道血紅的鞭痕,喬景鉉下手很重,有些地方都見了血,看起來沒得幾個月好不了。方慶薇隻覺全身火辣辣的疼得厲害,動一步都有些艱難,一種說不出的陣痛牽著全身,就如走在荊棘上邊一般。聽著方慶福說要走,心知自己一著棋走錯,滿盤皆輸。她望了望喬景鉉,依舊還有一絲絲留戀,可想著他的鞭子,又有幾分駭怕,瑟瑟發抖的站在那裏,全身冰涼。
方慶福朝郭大夫人一抱拳:“大夫人,叨擾總要有個盡頭,今日慶福在此便向夫人別過,等會我便派人來接東西,我們兄妹倆搬出去住,多謝將軍府這麽多年來對我們兄妹兩人細心照拂。”
“哥哥,我們真要搬走?”方慶薇臉上流著淚,眼睛都紅了。方慶福沒有答複她,方慶薇看了看他張鐵青的臉,心裏也知道走到這一步,自己已經是無可挽回了,隻得挨在方慶福身邊,心中無限懊惱。
郭大夫人站在那裏望著方慶福,心裏無比驚訝,她本來認為這可是萬無一失的事情,隻要將他與柳家十小姐堵在床上,那喬景鉉妥妥的便會將柳小姐給拋棄了。可沒想到好好的一出戲沒有看成,柳明媚還好端端的在那裏!
那個方慶福竟是個傻子不成,心裏分明喜歡著這位柳家十小姐,可卻不知道趁機下手,還竟然把她送到安全地方去了!方才見他全身濕答答的,顯見是用冷水澆身這才去火的。真是想不通,竟然還有這樣的男人,送上門來的腥都不知道偷!柳大夫人搖了搖頭,心裏不勝惋惜。
“慶福慶薇,你們又何必呢。”郭大夫人臉上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不必這般勉強自己罷?慶薇身子不好,住出去免不得讓人擔心……”
“哥哥,我……”方慶薇抬起一雙眼睛,滿眼全是淚水,楚楚可憐的望著方慶福:“哥哥,你便一點都不擔心我了嗎?”
“快走。”喬景鉉冷著聲音道:“我不能保證我的鞭子不會再舉起來。”
方慶薇蕭瑟的縮了縮身子,身子上傳來的疼痛讓她失去了再賴在鎮國將軍府的勇氣,她挨著方慶福,由他扶著,一步步的走到了那邊屋子裏去。
郭大夫人歎了一口氣:“沒想到竟然會出了這樣的事兒!”
喬景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走到明媚麵前,望著她的一雙手,心疼得不行:“媚兒,要不要趕緊去清洗下?”
“嗯。”明媚點了點頭,與郭慶雲一起走到水缸那邊,她伸出了手,郭慶雲挽了衣袖從水缸裏舀出水來,慢慢的將水澆到她手上,十一月的天氣,水已經很冷,挨著手指的傷口便如刀割一般,讓明媚險些驚呼了起來,她咬著牙沒有出聲,細心的將泥沙一點點的撥了去,露出裏邊紅紅的裂口。
午後的西跨院很寂靜,隻有水衝到地麵發出“嘩嘩”的響聲,郭慶雲與明媚站在那裏衝洗著,喬景鉉到屋子裏將明媚的藥箱提了出來。
帶了藥箱來還算好,正好可以將傷口包紮下,明媚教郭慶雲用金瘡藥粉末灑到了傷口上,然後用布將手指頭包紮了起來,頃刻間明媚的手指便變成了十根蘿卜一般,粗了幾圈。
郭慶雲幫向明媚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們回去罷,今日你可遭罪了。”
明媚看著她那模樣,心裏也是通透,這事情,定和郭大夫人脫不了幹係。素日這個時候自己和慶雲這會都在軍營那邊,不會在府裏,為何平白無故的,郭大夫人要請了那位左夫人過府敘話?借了這個由頭把他們都留在府裏用飯,然後還將喬景鉉喊了過來,這不分明就是她和方慶薇設計好了的?來報信說麻雀病了的那個丫鬟,自己雖沒見過幾次,可絕不是方慶薇能支使得動的,必然是得了郭大夫人的令兒。
抬起頭看著那邊臉色如常的郭大夫人,明媚很想走上前去大聲質問這是為什麽,可是無憑無據,又怎麽能去問她?
喬景鉉看著郭慶雲幫著明媚包紮好,手指就像一根根小小的胡蘿卜一般,心裏不由得升起內疚之感,媚兒就在自己眼皮底下都被人陰了去,自己真是沒用!他低聲對明媚道:“你回去歇息罷,這些日子便不用再來軍醫所了。”
明媚點點頭,心裏在琢磨著怎麽開口和郭大夫人辭行,經過了這件事情,她已經不適合住在鎮國將軍府了,天知道那郭大夫人又會用什麽法子來謀害她。看了看身邊的郭慶雲,也覺得犯愁,如果公然和郭大夫人撕破臉,她定會覺得很難堪。歎了一口氣,明媚對郭慶雲道:“我們回去罷。”
郭慶雲望了望母親,點點頭,扶著明媚走出了這個剛剛上演了一場鬧劇的小院子。
人都走了,喬景鉉這才轉過臉來直視著郭大夫人道:“姨母,你今日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害了媚兒對你有什麽好處?”
郭大夫人沒提防喬景鉉突然有此一問,驚愕的睜大眼睛道:“景炫,你在胡說什麽?什麽害不害人的,我怎麽會去害柳小姐?”
喬景鉉冷冷一笑:“剛剛在一處用飯,為何姨母一定要扯著我來西跨院這邊,是出於什麽心理?”
郭大夫人目光有些閃爍,不敢直視喬景鉉,隻是含糊其辭道:“我聽說西跨院這邊有異常的情況,心裏有些擔心,所以想讓你一道過來,這樣也會踏實些。”
“姨母,你可真是會找借口!”喬景鉉搖了搖頭,望著郭大夫人麵色尷尬的站在一旁,心中的火氣怎麽樣也壓製不下來:“姨母,景炫是不是在胡說,姨母心中自然有數,你不要以為你做下的事情旁人就不會知道,旁人都不是傻子!姨母,你是長輩,我也不好在這裏拂了你的麵子,特地挑了沒有人的時候才跟你來說。景炫希望以後這樣的事情不要再發生,若是再有發生,也別怪我不顧姨母的麵子!”
說罷,他一甩衣袖,大步走了出去,氣得郭大夫人站在原地,不住的摸著胸口:“景炫,景炫!你怎麽能這樣對長輩說話!”可是喬景鉉竟是連頭都沒有回,徑自大踏步的去了,郭大夫人臉色發白,呆呆的站在那裏喃喃道:“難道,我真做錯了嗎?”
程媽媽站在郭大夫人旁邊,細聲勸解道:“夫人,你別想那麽多,既然事情沒有成,那就算了,暫時也別想著這事了,以後再說,來日方長呢。”
郭大夫人點點頭,無力的揮了揮手道:“咱們走罷。”
回到主院沒多少辰光,就見郭慶雲旋風一般卷著進來了,一進門便大聲嚷起來:“母親,你今日為何要這麽做?柳十哪裏得罪你了,要這麽害她!”
郭大夫人被喬景鉉氣得還沒喘勻氣兒呢,郭慶雲又衝進來質問她,讓她更是一口氣險險沒有提得上來。喬景鉉質問她,畢竟是出於對那柳家十小姐的一片心意,而女兒跑來質問她,有沒有想過自己這個做娘的是在為她操心!
“我為什麽害她?”郭大夫人猛的站了起來,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視郭慶雲:“你以為我做這種事情是閑得無聊了?你也不想想我是為誰謀劃的!”
聽到母親說出這樣的話,郭慶雲心裏立刻就明白了原因,母親大概是想把柳十毀了,讓自己和表哥成親罷?她苦笑一聲,為什麽母親就這般一廂情願呢,也不看看表哥心裏裝的是誰,也不想問問自己的意見!
“雲兒,你祖父放縱了你,你自己也不注意形象,你這在外的名聲……”郭大夫人心裏沉甸甸的,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似的,一片蒼涼:“娘也是為了你好,你和景炫是表兄妹,彼此也投契,嫁去英親王府,婆婆就是你的姨母,這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一樁親事了,可景炫心裏隻惦記著那位柳家十小姐,又怎能把你親事定下來呢?”
“母親,雲兒知道你是在為我著想,可雲兒的親事不用你操心,我心裏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你就別到這麽白忙活了!”郭慶雲瞪大了眼睛望著郭大夫人:“而且,即算你再怎麽為我籌謀,也不該用這樣陰毒的法子!我心目裏的母親,是那個溫柔可親寬宏大度的母親,不是這個在背後算計別人的母親!”
走上前一步,郭慶雲握住郭大夫人的手道:“母親,求求你不要再這麽糊塗下去了,女兒肯定能順順當當的嫁出去的,你就別再這麽操心了!”
郭大夫人聽著郭慶雲這話,張大了嘴巴看著她道:“雲兒,你有喜歡的人了?那人是誰?快點告訴母親!”說罷,激動得臉都紅了起來:“母親幫你看看,可否和我們家世相配,若是門當戶對,那就趕緊和他家裏商議,把你的親事定下來。”
聽著這話,郭慶雲難得的臉紅了,趕緊將手拉了出來,急急忙忙道:“母親,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來辦,你別給我添卵子!你怎麽就這麽心急想將我嫁出去,難道不希望女兒在家裏多留幾日不成!”
郭大夫人看著女兒總算是露出了一點女子的嬌羞,心裏大慰,看起來自家女兒還真是有了喜歡的人,笑眯眯的看著郭慶雲,把她看得有些難堪,跺了跺腳,便飛奔著走了出去。
回到院子,郭慶雲便衝到了明媚的屋子裏,見她正在收拾東西,心裏一慌,將她的手捉住:“柳十,你這是準備做什麽?”
明媚苦笑了一聲,停下手來:“我想回京城去了,在玉門關住了這麽久,實在是記掛著家裏人了,不管他們現在是怎麽樣,我都想回去瞧瞧。”
郭慶雲有些難過,明媚要走的原因絕不是她表麵上說的這些,其實應該還是與自己的母親有關係。像明媚這般心思縝密的人,如何看不出這件事情與自己的母親有關係?郭慶雲站在那裏,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這時就聽有人在門口道:“媚兒,你還是先養上兩日,將手指的傷養好再說。”
不用回頭,郭慶雲也知道是喬景鉉過來了,她連連點頭:“是,是,是,表哥說得沒錯,你還養幾日罷。”
喬景鉉大步走了過來,站到明媚的身邊,一把將她的手握住,眼睛盯緊了她:“媚兒,是我不好,沒有好好的保護你,竟讓那小人得了空隙,將你害成這樣!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你獨自回京城去,你且等兩日,我向鎮國將軍告假,一路護著你回去。”
郭慶雲也連連點頭:“柳十,我也跟你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