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誰敢惹我

飯莊裏到處都是亂哄哄的,可明媚卻依然能聽得很是清楚,有人讓她滾。她站在那裏瞟了一眼那個胖子,聲音很是清晰:“我想要滾的人應該是你罷?你的父親得了重病臥床不起,你們不僅不給他請大夫,還在外邊花天酒地,你們摸著自己的良心說說,可對得住他的養育之恩?還不快些回家去到床前盡孝!”

“這位姑娘說得對,大哥二哥,你們跟我回去吧,快些去請個大夫來。”方才衝上樓的那位姑娘跪在地上掩麵大哭了起來,淚水從她捂著臉的手指間流出,就如汩汩的小河一般沒有個停歇。

明媚看了看那位姑娘,不過十六七歲年紀,而那兩兄弟,卻分明四十出頭了,看起來這兩個胖子素日在家裏肯定是飛揚跋扈,對妹妹很是刻薄,否則這個做妹子的如何會跪在地上求他們。

“這位姑娘,你站起來!”明媚瞧著那姑娘跪著哭心裏有也有些不舒服,就會在那裏哭哭啼啼的,你哥哥不給你老爹請大夫,你自己去鎮上請個大夫看看便是,跪到這裏哭能解決問題嗎?

那姑娘聽到明媚的聲音,抬起頭來,驚愕的看了看明媚,擦幹淨了眼淚,站了起小聲問道:“姑娘,你叫我?”

“我方才聽說你老爹得了病,兄長不給醫治,為何你不自己去請大夫來給你老爹看診?得病最忌的便是拖久了時間以至於延誤了診斷的最好時機,你還是趕緊去請大夫回家給你老爹瞧瞧罷!”出於大夫的本性,明媚諄諄勸誡了兩句,這病真是不能拖的,有時候拖來拖去便成絕症了。

那姑娘抬頭看了明媚一眼,臉上一副悲戚之色,哽咽著說:“錢全在兩個嫂嫂手裏,她們不拿出來,我也沒有錢去請大夫。”望了望她的兩位哥哥,那姑娘怯生生道:“我就是想著來要錢的。”

明媚聽了這話,心中一陣氣惱,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種豬狗不如的人!她拉著那姑娘對那兩個胖子怒喝道:“你們兩個真是連畜生都不如,竟然不顧你父親的生死!還不快些回家去,從你們兩人那不要臉的婆娘手裏拿了銀子去請大夫給你父親看病!你們難道準備要讓人指背皮戳著脊梁骨罵一輩子不成?”

說什麽錢都在嫂嫂手中?分明就是不願意出錢給自己的父親看病,這些戶都隻是托詞而已,若真想給自己父親請大夫,怎麽樣也能拿出銀子來——大陳皇朝裏,女子地位並不高,還沒聽說哪個家裏女子管家便真能將銀子攥在手裏不讓自己的夫君過問的。

明媚這幾句話說得鏗鏘有力,整個飯莊的人都露出了欽佩的神色,一個小女子,竟然路見不平,上去管起人家的閑事來,而且都沒有一絲畏懼的神色,難道她就不怕那周家兩兄弟惱羞成怒?

兩個中年人站在那裏,臉上已經成了豬肝色,赤紅一片,兩人當眾被一個姑娘家罵成這樣,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兩個人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明媚,其中一個大笑了起來,露出一排黃黃的牙齒:“這位姑娘,你莫非是在徐記吃多了,撐得慌,來管起我們周家的家事來了?”

另外一個則更甚,一雙小眼睛轉來轉去,隻顧盯著明媚的臉看:“小姑娘,我看你生得美貌,不如給我去做個姨娘,以後也能穿金戴銀的,不如何?”

聽了這些恬不知恥的話,明媚氣得捏緊的拳頭,真希玉梨翠在身邊,出手點了兩人的穴道,讓他們嚐嚐亂說話的滋味。可是自己是隻身逃出京城的,就隻有一個趕馬車的劉叔跟著自己,他也幫不了什麽忙,自己若是想讓他們得到懲罰,隻能借助自己手腕上的手鐲了。

這兩個胖子一看就是尋常人,隻要衝到他們身邊,用手鐲上手鐲裏的機關紮了藥粉到他們身上,不怕他們不哭爹喊娘。明媚咬了咬牙,正準備衝了上去,這時就見一道黑影從下邊飛身上來,兩個周家老爺眨眼間就被那人扼住了喉嚨,倆個人的臉都漲得通紅,手不斷的想把那人的手給扒開,但是卻沒有用,依然被那人控製住了。

明媚看了看那個黑衣人,隻覺得有幾分眼熟,再仔細瞧瞧,忽然心有所悟:“方公子?”

這人不正是那晚上救了自己的商隊老板?這般年紀輕輕便當上了商隊老板,不由得讓她有些驚奇,所以那日晚上明媚特意留心多看了方慶福一眼,現在一見著便認了出來。

方慶福功夫極好,周家那兩兄弟被他一手掐一個,就如拎了兩隻鵝在手中一般,身後兩個長隨見狀想要衝上來解救自己的主子,這時就聽“蹬蹬蹬”的響聲,方慶福幾個手下也拿著東西趕了過來。

見著方慶福手下的人來勢洶洶,那兩個長隨哪裏敢動彈,站在那裏愁眉苦臉的望著明媚,心裏道原來這個姑娘是有靠山的,難怪她敢這般囂張。“老爺,老爺……”一個長隨靠近了周家老爺道:“你還是讓夫人去請個大夫吧,免得自己受苦!”

見這方慶福製服了那兩個嘴臭之人,明媚心裏異常高興,拉了拉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位周姑娘道:“有人來幫你了,趕緊讓你兄長請大夫!”

周姑娘悲悲戚戚的看著兩個哥哥道:“大哥,二哥,還是趕緊去請大夫回家看看老爹罷,再拖下去,恐怕……”說到這裏,她的眼淚又一湧而出,看得周圍的人一陣心酸。

那兩個周家老爺這會子哪敢再那般強勢,兩人掙紮著異口同聲說道:“五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咱爹這個病多半是好不了,都沒有大夫願意上門來看診,你這不是逼我們嗎!”

聽到兄長們這麽說,那周姑娘悲從心來,哭聲更大了。

明媚皺了皺眉,不知道這周老爹得的是什麽病?小鎮上的大夫不敢看診,應該是一些疑難雜症,可這卻是自己最感興趣的。她拉了拉周姑娘的衣袖道:“你老爹有些什麽症狀,說與我聽聽。”

那周姑娘止住眼淚,驚愕的看著她道:“姑娘,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你不是大夫,問我父親的病症也沒有什麽用處。”

“誰說我不是大夫?”明媚很耐心的說:“你和我說說你父親的症狀,我便知道該不該去你家看診了。”

“你是大夫?”周姑娘驚訝的打量了明媚一眼,旁邊方慶福聽了也吃了一驚,上上下下的將明媚看了又看:“姑娘,你竟然是大夫,沒有開玩笑罷?”

明媚白了他一眼:“看病救人這件事,是能開玩笑的嗎?”

方慶福將那兩位周老爺放下地來,一隻腳踩著一位周老爺的身子道:“快些與這位姑娘賠禮道歉,她能救你們的父親!”

那兩個周老爺這時已經不敢再逞強,兩人跪在那裏哆哆嗦嗦的向明媚道:“這位姑娘,你大人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忘了我們說的糊塗話兒罷!”一個周老爺“咚咚咚”的磕了兩個響頭,用手抹了抹眼淚:“我父親那病,鎮上的大夫都說沒法子治,我們覺得沒了希望,這才決定不再請大夫的。”

明媚冷笑道:“鎮上的大夫說不能治,你們就不清大夫了?天下難道沒有別的好大夫?想你們的父親,含辛茹苦將你們養大,可卻是得了這樣一個結果,真真是讓人心寒!”

方慶福聽著明媚這般說,也是連連點頭,臉上露出氣憤的模樣來:“我自幼失了父母,最最羨慕的就是那些有父母、能共享天倫之樂的人家,你父親健在,你卻不能讓盡孝。著實可惡!”一邊說著,一邊腳下用了幾分力氣,踩得那位周老爺哭爹叫娘的喊了起來:“壯士,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豬狗不如,昧了良心不給父親治病!”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都哄堂大笑了起來,用手指著那位周老爺唾罵:“真是鑽到錢眼裏頭去了,為了幾個臭錢,就不顧自己老爹死活!”

方慶福看了看明媚,忽然又想起周老爺說的那些汙言穢語來,一隻腳又用了幾分力氣踩得那周老爺哭爹叫娘:“壯士,你輕些,快輕些!我的骨頭都要被你踩斷了!”

“方才你對那位姑娘汙言穢語,說出的話實在難聽,你們兩個趕緊向那姑娘磕頭道歉,每人打自己二十個嘴巴,方能站起來。”方慶福一雙手撈在胸前,斜睨著腳下兩個肥得像豬一樣的周老爺,臉上露出了歡快的笑容:“若是不願意,我可還有別的招數,隻怕你們更吃不消。”

兩個周老爺聽著方慶福的威脅,如何敢與他頂嘴?趕緊向明媚行禮,不住的伸手打自己的耳光,劈劈啪啪的一陣脆響,聽得明媚驚愕的張大了眼睛,她這下總算是見識到什麽是見風使舵了。

原先在柳太傅府,雖說柳明豔柳明珠之流的人很是討厭,可畢竟還是有幾分傲骨,哪裏會被一句威脅就將自己的傲氣給丟了,走出太傅府來,這才發現外邊的市儈小人根本就不是自己所想象中的那般強硬,隻要稍微比他們強了那麽一點,他們頃刻間便變成了軟骨頭。

“這位公子,求你放過我大哥二哥。”周姑娘在旁邊見著自家兩個哥哥自己打自己,打得鼻青臉腫,也有些不忍心,站在一旁低聲為他們說好話,方慶福瞄了她一眼道:“你要去求那位姑娘才對,你那兩位哥哥得罪的是她,又不是我。”

周姑娘走到明媚身邊,眼睛裏含著淚:“這位姑娘……”

明媚擺了擺手道:“你也別求我,你那兩位兄長已經快打完二十個耳光了。你跟我說說看,你父親究竟是得了什麽病?”

周姑娘這才忽然想起明媚說自己是大夫,將信將疑的看了她一眼,便將她父親的症狀說了一遍:“這位姑娘,我父親這病,可還有救?”

明媚一聽,心下便已明了,這是典型的中風症狀,這周老爹估計是中風比較嚴重,應該是偏癱了。她對那周姑娘說:“你快別哭了,速速帶我去你們家,我瞧瞧你父親的情況,若是不很嚴重,還有可能恢複過來。”

周姑娘聽了這話,驚喜萬分,睜大了眼睛望著明媚,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眼淚珠子簌簌的落了下來:“如果是這樣,那便是極好的,還請菇涼妙手回春。”

這邊兩位周老爺已經各自打了自己二十個耳光,抬起頭來時,兩邊的臉都高高的腫了起來,萬慶福將他們每人踢了一腳:“前邊帶路!”他們兩人從地上爬了起來,狼狽不堪的從二樓上走了下去,那兩個圓滾滾的身子就如兩個球一般滾了下去,幾乎瞧不見兩條腿,看得明媚“噗嗤”一笑,倒覺得十分有趣。

“二姑娘,你可別跟著去!”劉叔見明媚要跟著往外邊走,吃了一驚,想到那三皇子的暗衛給自己吞了顆藥丸的事情來,肚子都隱隱作痛,瞧著三皇子這般看重這位小姐,她出了問題自己可別想活命了。

“劉叔,不要緊,你自己先回客棧歇息罷,有這位方公子陪著我去,自然不會有問題的。”明媚指了指身邊的方慶福,他一臉興奮的神色跟在後邊,看起來也是想要跟著去周府的。

“這位大叔,我會保護好這位姑娘的,你且放心。”方慶福朝劉叔點了點頭:“莫非你還不相信我的本領?”

劉叔瞧著明媚去意已決,又見那方慶福也跟著去,這才放下一顆心,方慶福的本領,那晚上他也見識過了,這周家的兩位老爺還真不是他的對手。他朝明媚諄諄的叮囑了幾句:“二姑娘,你可一切小心!”

走過了一條主街,拐了兩個彎便到了周府,這周府看起來也不是特別豪奢,隻是三個院子拚在一處,每個院子裏都有三進屋子。但走進院子一看,裏邊十分開闊,那幾進屋子也占了不小的麵積,看起來周老爹大概是個小地主了。

明媚背著藥箱跟著周姑娘走進了周老爹的內室,剛走到門口,就聞到一種漚臭的味道,明媚心裏暗自歎氣,肯定這位周老爹小便失禁而卻沒有人護理才會有這種氣味,若是這樣長久下去,恐怕會生瘡呢。

屋子裏邊空氣不好,她得做好自我防護,打開藥箱,明媚從裏邊拿出一副口罩,然後在眾人驚異的眼神裏戴上,這才大步走了進去。

床上躺著一位老者,口眼歪斜,麵色無華,正在咿咿呀呀的說些什麽,可又聽不清楚。明媚走上前去,伸手搭了把脈,發現周老爹脈沉弦細,再掰開他的嘴看了看,舌頭呈現紅紫顏色,上邊有一層黃膩的舌苔,這明顯是肝陽化風,痰阻腦竅,氣虛血瘀所致。

明媚回頭看了看周姑娘和跟進來的兩位周家老爺道:“你們若是信我,現在我開個方子,你們去抓藥來煎服,吃上十多劑,這病便會有好轉,我再教你們一套按摩的方法,你們請鎮上的大夫來幫你做做針灸,一年左右也該康複了。”

那周姑娘和兩位兄長麵麵相覷,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明媚的話,倒是那跟著來的方慶福道:“你們原先說沒有大夫肯上門看診,現在這位姑娘都主動說幫你們開方子,你們倒是一副這樣的神色,莫非要我動手逼你們答應不成?”

那兩位周家老爺聽了,驚得往病床前走了一步,對著明媚施了一禮道:“就請女神醫開方子罷。”

明媚點點頭,想了下,要給周老爹對症下藥,那該注重平肝熄風,益氣活血通絡,兼以滌痰開竅為佳,用天麻鉤藤飲加減是再好也不過了。提起筆來,她麻利的開了一張方子:天麻、半夏、梔子、坤草、遠誌、甘草各二錢五,鉤藤三錢(後下),白術、黃芩、丹參、赤芍、石菖蒲、山萸肉、枸杞子、菟絲子、桑螵蛸各三錢,石決明六錢(先煎)、黃芪六錢,煎服。

吹幹了墨跡,她把方子遞給那周姑娘道:“麻煩姑娘去鎮上藥堂抓藥,順便叫個大夫過來,我與他交流一二,教他用針灸。”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周老爹,明媚微微皺了皺眉:“你們要派專人服侍,要常打開窗戶,通風透氣。周老爹看起來是小便失禁了,該要幫他勤換洗,還要記得一個時辰幫他翻一次身,以免得了褥瘡。”

周大老爺聽了這話,臉紅了一大塊:“趕緊叫夫人安排兩個丫鬟過來幫老太爺換洗了!”

這邊丫鬟們幫周老爹換洗了,那邊周姑娘也去請了個大夫回來,見到戴著口罩的明媚,不由一愣,不知道這位姑娘的身份,也奇怪於她的裝束。明媚也不管那大夫奇怪的目光,從藥箱裏拿出一支銀針道:“這位可是鎮上的大夫?我現兒給周老爹做一次針灸,你可要看好我的順序和穴位,以後你便按照我的法子給周老爹做針灸。”

對於中風偏癱之人,用銀針刺上肢肩髃、曲池、外關、合穀這幾個穴位,而下肢裏邊主要是秩邊、陽陵泉、足三裏、解溪等穴位,然後結合肝區、脾區頭針以及對側頭皮的運動區進行針灸,清除大腦的淤積物,讓經絡早日暢通,這樣便會慢慢恢複過來。

那鎮上的大夫見明媚運針又快又準,不禁嘖嘖稱讚,沒想到這位姑娘竟是針灸的好手,看她把全套針灸做完,隻覺自己眼花繚亂,都還沒有看夠般,於是誠心求教:“這位姑娘,可否把方才的針灸行走脈絡寫與在下?”說完又覺後悔,這恐怕是這位姑娘吃飯的家夥,怎麽能輕易外傳?

不想明媚點點頭道:“我喊你來也正有此意,日後你按著這法子不僅可以給周老爹進行針灸,還能造福這鎮上的百姓。我再教你一套按摩的方法,你可要看仔細了。”

那大夫聞之大喜,趕緊跟在明媚身後,看著她指揮著丫鬟們把周老爹翻轉過來,開始按摩背部的天宗、肝俞、膽俞、膈俞、腎俞、秩邊幾個穴位,然後用滾法徐徐鬆解了,然後又命丫鬟把周老爹側臥,進行滾法進行了按摩,最後又輕輕的按摩了各個足趾。

屋子裏的人皆屏住呼吸看著明媚認真的把全套做完,看著她全神貫注心無旁騖的模樣,也暗暗驚奇這位姑娘竟然不嫌棄周老爹身上還有餘臭未消,眉頭都不皺一下。

做完按摩以後,明媚抬起頭,看到眾人皆在盯著她,隻覺奇怪,叫丫鬟打了水來清洗了手,然後把針灸和按摩的法子寫了下來交給那大夫,這才轉臉問周姑娘:“我臉上可有什麽髒東西,你們怎麽都這樣看著我?”

周姑娘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謝謝姑娘救了我父親,佩君願給姑娘為奴為婢。”

明媚大驚,沒想到這周姑娘竟然會這樣說,趕緊擺了擺手道:“治病救人乃是我此生心願,不值得姑娘如此回報,姑娘好好照顧你父親才是最要緊的。”

一時間屋子裏邊寂靜無聲,周姑娘止住了嗚咽之聲,朝明媚磕了個頭爬了起來,站到了一旁,看了看床上的周老爹,眼裏充滿了感激。

明媚看了看兩位周家老爺,他們年紀比自己父親還大,實在不該自己開口去指責他們,但想著周老爹臥病在床,兩人竟隻顧爭起家產來,心裏就有些生氣:“家和萬事興,有什麽事情不好解決的,一定要弄到兄弟翻臉的地步?你們年紀大,見著的事情也多,可曾見過家庭不和睦還能把日子過得和美的?”

那兩位周家老爺聽了這話,不由麵紅耳赤,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了還要受一個小姑娘的教訓,但明媚的話卻句句言之有理,由不得他們出口反駁。

“這位姑娘,診金幾何?”見兩位兄長被明媚說得啞口無言,那位周姑娘怯生生的開口詢問,心裏想著但願自己和姨娘手裏幾個大錢能付得起這位姑娘的診金。

明媚看了看周姑娘,又看了看她的兩位兄長,淡淡一笑:“家中既不是你管賬,你就不必關心了。我也不多要了,五十兩銀子便是。”

話音剛落,屋子外邊便衝進了一個肥胖的婦人,指著明媚罵道:“你是在搶錢還是怎麽著?這麽弄一下便要五十兩銀子?我看你不如去那青樓賣笑來錢來得快,隻消坐在男人腿上扒了衣裳,保準五百兩銀子都能到手!”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都靜了下來,看著那位撒潑的婦人,那是周大老爺的夫人。明媚聽著臉上也變了顏色,在家中誰敢這麽對她般說話?可一出了家門便什麽事情都遇上了,先是惡夫,現在又來個潑婦。

自己若是麵對麵的與那潑婦吵起來,反倒顯得自己的氣量不足,明媚笑了笑,朝那婦人道:“這位夫人將那價格知道得這般清楚,看來原來曾在那地方呆過?”

“你才在那裏呆過咧,敢跟老娘說這樣的話,我看你你是不要活了!”那肥胖的婦人奔著朝明媚撲了過來,明媚伸出手來,將那鐲子上的機關搬動,一根針便紮到了那夫人的手掌心裏邊,那婦人“噯喲”大叫了一聲,當即便停下了腳步。

明媚有幾分奇怪,自己的針上隻是淬了些麻癢之藥,不會如此見效快,而且也不至於讓那婦人忽然停住腳,為何這婦人隻撲到半路上就不動了?再仔細打量一番,就見那婦人的脖子上有一隻手,原來那方慶福已經伸出手來將她的脖子掐住,如同在酒樓上抓住那兩位周家老爺一般手法:“你若是再滿口潑糞,小爺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我、我……嗬嗬哈哈……”那婦人笑得身子亂顫個不停,倒把方慶福唬了一跳,讓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這婦人是瘋了不成,自己掐著她脖子,她反而開心得笑了起來?

“方公子,你將她放下,她著了我的道,沒有我的解藥,便不能止住笑。”明媚見著那婦人笑得全身的肉都抖了個不停,輕蔑的撇了撇嘴:“周大老爺,這麻煩可是你夫人自找的。”

那周大老爺戰戰兢兢點頭道:“是是是,還請女神醫給點解藥,讓賤內止住笑。”這樣笑下去怎麽得了,少不得岔了氣,到時候可會出人命的。

那周大夫人已經笑得滿臉通紅,兩隻手不住的在劃動,就如一隻肥胖的王八一般,明媚瞧著她那模樣也覺可笑:“五十兩診金,五十兩解藥,一百兩銀子快快拿出來,我得了銀子便走,都不想在你們周家多留半刻,站在這裏沒由得髒了我的鞋子。”

周大老爺看著自己妻子那副模樣,無奈之下叫人取出一百兩銀子給明媚:“女神醫,既然你已經收了銀子,還請賜些解藥給賤內。”

明媚將銀子拿了過來,從藥箱裏邊翻了翻,尋了一顆藥丸出來:“你拿了給你夫人去服了。”

方慶福站在一旁疑惑的看了看明媚,想問什麽,卻又沒有開口,隻是默默的跟著明媚走了出去,兩人剛剛跨出周老爹的房門,就聽後邊腳步聲又急又快,轉過臉來,那位周佩君姑娘已經追了過來。

“公子,姑娘……”周佩君楚楚可憐的望著方慶福與明媚,站在那裏身子不住的搖曳著,讓人瞧了也不免有些同情。

“你的父親若是按著我這法子,過得一年半載,自然會好,何必再追過來。”明媚朝周佩君搖了搖頭:“周姑娘,你回去罷。”

孰料周佩君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眼淚滴滴的掉在了腳下的泥土裏邊:“公子,姑娘,佩君願意跟著你們走,求你們將佩君帶走罷。”

“周姑娘,這又是為何?你不該在家裏照顧你的父親,卻要跟著我們走?”明媚將周佩君拉了起來,瞧著她臉色悲戚,心中自然也有幾分明白,恐怕這位周姑娘是被兄嫂欺負得狠了,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是姨娘生的。”周佩君擦著眼淚道:“自小兩位哥哥與兩位姐姐都看不起我。姐姐們倒還算好,出閣了以後便與我沒了多大關係,可兄嫂對我卻委實不好,最近聽說仿佛嫂子正在籌劃著要將我嫁去給一個六十歲的老頭子做填房,佩君……”她的眼淚又不住的流了下來:“佩君不願意。”

“嫁給六十歲的老頭子做填房?”明媚驚詫的望了周佩君一眼:“你不過十六七歲罷?”

“今年十七了。”周佩君擦了擦眼睛,抬起頭來,眼圈子紅紅。

“這怎麽行?”明媚剛剛歎息了一聲,身邊的方慶福大步朝內室走了過去,才進去不久,便聽著裏邊傳來殺豬一般的喊叫聲:“打劫了,打劫了!”

周佩君愕然的望著那邊,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明媚心中好奇,趕緊走了過去。到了內室門口,就見著方慶福已經將兩個周老爺和那位周大夫人用繩子吊了起來,掛在大梁上,幾個丫鬟婆子都驚駭的望著他,縮在角落裏抖個不停。

方慶福從腰間解下了一條鞭子,用力抖了抖,“啪啪”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吊在大梁上的三個胖子都恐懼的喊了起來:“大爺,不要抽我們!”

“你去取罐蜂蜜來!”方慶福指了指一個丫鬟,朝周大夫人笑了笑:“鞭子上粘點蜂蜜水,將皮肉抽爛,自然就有螞蟻會過來叮咬,那種滋味肯定很好受。”

周大夫人聽著要受如此酷刑,驚恐的掙紮著,身子不住的在空中微微晃動。

“這位大爺,我與您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樣對我?”周大夫人聲嘶力竭的喊叫著:“你難道就不怕官府來抓你?”

“抓我?”方慶福哈哈一笑:“我又不是來劫財,隻是為周小姐討要個公道,誰會來抓我?”他指了指周大夫人,怒罵道:“竟然想著要將自己的小姑子嫁一個六十歲的老頭子,這樣的事情你也做得出來?”

他越說越氣,一鞭子下去,周大夫人身上的綢緞衣裳便被抽破了一塊,露出了裏邊大紅色的中衣。她殺豬般的大叫起來:“疼!疼啊!”

“還沒到疼的時候呢!”方慶福慢悠悠道:“我要蘸著蜂蜜水抽你,那滋味更好受了。”

“不,不,不要!”周大夫人眼淚珠子不住的掉了下來:“大爺,我錯了,我不該貪財收了那老頭子的聘禮,大爺放過我,我這就去退親。”

“你是想騙我將你放下來,等我走了就繼續糟踐你小姑子?”方慶福拿著鞭子狠狠的抽了周大夫人兩鞭,又將兩位周老爺也抽了一頓:“自己的妹子,不但不想著如何愛護她,反而把她往火坑裏邊推,你們還是人嗎?”

頃刻間,三個人的哀嚎聲此起彼伏,若是站在外邊聽著,隻覺得磣人,心裏頭麻麻的。

“這位大爺,蜂蜜、蜂蜜來了!”丫鬟走了進來,手裏捧著一罐蜂蜜,戰戰兢兢的遞給方慶福,又駭怕的退回到旁邊,站在自己幾個小姐妹身邊,驚恐的望著吊在橫梁上的三位主子,心中暗叫爽快。

對五小姐實在是同情,可惜自己沒什麽本領,也幫不了她,現在來了個大俠,瞧這樣子是要給五小姐出頭,看起來五小姐終於不用去嫁那老頭子了,真是太好了。

瞧著方慶福將蜂蜜蓋子揭開,周大夫人隻覺得眼前一片發黑,她嘶啞著聲音道:“大俠,你究竟要我做什麽?隻管直說,我絕對照辦,還請不要再打了!”

方慶福笑了笑,手停了下來,望著周大夫人點了點頭:“第一,你即刻派人去退了周姑娘那樁親事,第二,你要給你那小姑子一筆嫁妝,讓她自己挑親事。”

“什麽?給嫁妝?”周大夫人又殺豬般的嚎叫起來,當看著方慶福將那條軟鞭垂到蜂蜜罐子裏邊去,她又喘著氣掙紮了兩下:“給就給,快些將我們放下來。”

“口說無憑,先立個字據,你們幾個簽字畫押了再說。”方慶福指了指桌子上的筆墨朝明媚笑了笑:“這位姑娘,還請你代筆寫一張文書。”

明媚有些驚訝,沒想到方慶福處理事情竟是用這種手段,不管哪種手段,隻要能達到目的就好。她舉目走了進來,對著那丫鬟道:“研墨。”

龍飛鳳舞的將文書寫好,一式三份,把墨汁吹幹,明媚將那文書遞給了方慶福:“讓他們畫押。”

“為何要三份?”方慶福看了看,那文書上的字跡很是娟秀,看得出來寫字的人是受過良好教育的。

“一份給周大老爺他們收著,一份是周姑娘拿著,還有一份是要送去官府存案底的,以後若是有人想賴賬,官府那邊還有一份呢。”明媚笑著朝兩位周大老爺和那位周大夫人點了點頭:“三位,若是以為將文書單方麵給撕了也沒有用處的。”

“姑娘考慮事情真是周到。”方慶福笑著扯了三個人的手在文書上按了指印,再看了看那張文書笑了起來:“甚好甚好,明日我便派人將文書送去官府存底。”

將三個人從橫梁上解了下來,方慶福將一張文書遞給那周佩君:“周姑娘,你好好收著,若是你那兄嫂逼著你嫁人,你隻管去官府告狀。”

周佩君身邊站著一位瘦小的婦人,聽著方慶福這般說,感激得眼圈子紅紅,朝方慶福跪了下來,連連磕頭:“恩人,大恩人哪!”

明媚瞧著她那激動的模樣,知道是周佩君的那個姨娘,瞧著穿著打扮很普通,丟到人堆裏幾乎被認不出來,心中想著,或許是家裏的丫鬟,被那周老爹看上才升了的姨娘,這才被周大老爺欺負,否則若是那些得寵又有心機的,姨娘的日子過得比正妻還滋潤呢。

“天哪,要給三千兩銀子的嫁妝?”周大夫人在那邊嚎叫了起來,門口圍觀的人群裏一個婦人身手敏捷的躥了進來:“大嫂,我看看,竟要三千兩銀子?”

“可不是嗎?”周大夫人一邊摸著自己被抽的地方哎呀哎呀的叫,一邊肉痛得快說不出話來:“要三千兩銀子打發這個小賤貨,可真做得出來!”

周二夫人搶過那文書看了看,臉上變色,雙手拿著文書就要撕,忽然間一陣風響,一條鞭子狠狠的甩在她手背上,火辣辣的感覺讓她驚叫了起來,那張文書飄飄的落到了地上。

“原來還有一條漏網之魚。”明媚笑吟吟的看著那周二夫人:“在門外邊看了這麽就的熱鬧,最後還是忍不住了?還不快些去將文書撿起來捺個指印。”

“我呸!”周二夫人惡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指著方慶福道:“你定然是那個小賤貨的姘頭,兩人商量好,故意這般來弄錢財的!我已經派人去報官了,捕頭不多時就會到,你等著罷!”

周佩君與她的姨娘聽了,臉上流露出不安的神色來,周佩君走上前來行了一禮:“公子,姑娘,你們快些走罷。”

“怕什麽。”方慶福滿不在乎的搖了搖頭:“理在你這邊,還怕官府?”一邊說著,一邊抓住周二夫人的手往文書上按手印,一雙眼睛炯炯的望著她:“我還想要明日派人去官府送文書,你倒是想得周到,替你那小姑子將官府裏的人喊了過來。”

周二夫人的手被抽出了一條血痕,再被方慶福這般握著,殺豬般叫喊了起來,方慶福絲毫不憐惜她,將三張文書上頭都按了手印,這才放開她的手,笑著道:“四個人的手印都齊全了,那更好辦了。”

周大夫人與周二夫人喘著粗氣站在那裏,兩雙眼睛仇恨的盯著方慶福不放,兩位周老爺此時卻沒了動靜,隻是吭吭赫赫的站在那裏,腦袋耷拉著,門口圍著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議論的聲音也沒個停歇。

“讓開,讓開!官爺來了!”有人在外頭吆喝了起來,周大夫人跳了起來,一雙手拍著大腿嚎哭了起來:“官爺,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周二夫人卻隻是望著方慶福與明媚冷笑,那眼神似乎在說:“你們隻管神氣,這下子等著進大牢去吧。”

明媚朝周二夫人笑了笑,靜靜的站在那裏,這時就見幾個穿著官差衣裳的人走了進來,手裏還拿著枷鎖鐐銬,一邁進大門,那為首的官差就嚷了起來:“強人在哪裏?”

“官爺,就是他們兩人。”周二夫人討好的走了上去,指著方慶福與明媚道:“就是他們兩人闖入我們的宅子滋事,還請官爺將他們抓走。”

幾個官差轉臉望了過來,抖了抖手中的枷鎖:“哪裏來的賊子?速速伏法!”

方慶福冷冷一笑:“有你們這種辦案的?慶陽府真是養了一群廢物!”

幾個官差聽著方慶福的話,不由一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明媚,忽然覺得眼前一亮,哪裏來的這般美貌的女子?讓人瞧著移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