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母憑子貴
暮雲初起,日頭還沒落下去,漱玉宮裏西邊院子的走廊下邊已經點上了大紅燈籠,屋子裏人來人往的,熱鬧非凡。
魏側妃正陪著薛正妃坐在漱玉宮正殿的屋子裏邊,兩人透過敞開的大門往外邊瞧了去,就見抄手遊廊下頭,柳側妃帶進宮來的那個貼身丫鬟綠茵正扭著身子在與旁的宮娥說著閑話兒,聲音很是響亮:“我們娘娘可真是福氣好,劉姑姑說瞧這模樣怕是害喜了呢!”
“喲,可是真的?”那宮娥拿著拍著掩了嘴,眼珠子往東邊屋子溜了溜:“魏娘娘呢?”
“魏娘娘?”綠茵哼了一聲:“三皇子殿下去東邊的次數,用一個手便能數得出來,如何有我們家娘娘的福分。”
魏側妃的臉繃得緊緊的,一雙手不經意撫摸過自己平坦的腹部,偷眼瞧了瞧薛正妃,見她也是一副不樂意的模樣,趕緊放鬆了自己的臉,笑著對薛正妃道:“娘娘,你聽那些奴婢們胡謅,上回柳側妃不也叫著喊著的說自己不舒服,還找了太醫過來看,這次差不多才過了一個月,難道就真有了?我想恐怕是她自己以為有了罷?”
薛正妃聽了,眉頭稍微鬆開了些:“走,咱們瞧瞧去。”
雖然說這魏側妃也已經得了徐炆玔的寵幸,可畢竟比不上柳側妃,而且魏側妃比柳側妃乖巧懂事,每日裏總是來奉承著自己,還不時親手做些美味可口的點心過來給自己嚐,說話也頗討人歡喜,薛正妃還是不厭惡她的。
剛剛走到西邊屋子門口,就聽著徐炆玔喜氣洋洋的聲音傳了出來:“快派人去儲秀宮將這個喜訊告訴皇後娘娘!”
薛正妃與魏側妃兩人站在門口,腳步都是一滯,聽著徐炆玔這口氣,應該柳側妃真有了身孕?薛正妃甩開紫玉的手,急急忙忙跨步走了進去。
柳明欣正靠在床上坐著,一張臉煞白,床邊擱著個小盆子,裏邊是一灘嘔吐的東西,黃黃白白的一片,發出些淡淡的酸味,直衝著人的鼻子。
“這是哪個偷懶懈憊的奴婢,怎麽也不知道將這盆子端了去倒掉?”薛正妃掩著鼻子嫌惡的望了一眼:“將那個奴婢拉出去,重重的打三十板子!”
“娘娘,這可是我屋子裏的事情。”柳明欣見著薛正妃一進來,便嚷著要打自己的宮人,心中有氣,這盆子她可是故意沒讓綠葉去倒了,就是想留著讓得瑟一番,皇後娘娘來了以後她也可以拿著這個來討好賣乖說自己多辛苦,沒想到卻被薛正妃指著說自己的奴婢懈憊,所以分外的不高興。
徐炆玔看了看薛正妃那拉長的臉,知道她是想來找碴的,沉了沉臉,母後一直盼著能抱孫子,好不容易柳側妃被診斷出來有了身孕,偏偏薛正妃一步跨進來就吵吵嚷嚷的,半點風度也沒有,這讓他實在有些不舒服:“薛正妃,你來得正好,柳側妃剛剛被驗出滑脈,這真是天大的喜事!你做為正妃,也該擔待點責任,日後你就專職來照管柳側妃,不得有半點閃失!”
薛正妃張口結舌的看著坐在床上的柳明欣,有如被人打了一悶棍,心裏一陣翻騰,她竟然真的懷孕了!這個該死的柳明欣,她的運氣怎麽就這樣好!
柳明欣看著薛正妃那變化不定的麵容,心裏爽快到了極點,眉眼間都是笑意,老天保佑自己真是命好,成親才兩個月,就有了身孕,這消息可以讓薛正妃和魏側妃喝上一壺陳年老醋了。自己可是母憑子貴呢,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充滿了一種驕傲的情緒,再看了看站在薛正妃身後的魏側妃,更是覺得舒爽。
那日碼頭送嫁回來,魏側妃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將徐炆玔拐了去她屋子裏邊,第二日起來,她那兩個大宮女淺風淺雨便不時的對著西邊屋子冷嘲熱諷的聊天兒——神氣什麽,究竟自己已經有了身孕,她們那位娘娘可八字還沒有一撇呢,柳明欣眼睛朝魏側妃肚子上看了看,嘴角浮現出嘲諷的笑容。
薛正妃站在那裏,被徐炆玔的話氣得發抖,又看到柳明欣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真恨不能走上前去把她的臉給抓破。可徐炆玔坐在那裏,她始終不敢造次,那雙手還是沒有伸出來。心中不爽,她調轉視線看著徐炆玔,怒氣衝衝道:“為何要我照看她?我可不做這種事情,吃飽了撐著來照看她?下輩子都不可能!”
薛正妃的長相,本來是極美的,可現在那眼角眉梢扭曲著,一張粉嫩的臉變得很是陰暗,讓人見了隻覺心生畏懼。看了薛正妃這副模樣,徐炆玔便有些頭痛,這就是皇祖母和母後為他精心挑選的妻子!她這個樣子,日後怎麽能坐鎮中宮,母儀天下?若是自己承繼大統,無論如何也不能把玲瓏立為皇後,最適合坐的人還是柳家十小姐。
一想到柳府十小姐,徐炆玔就覺得自己全身都熱了起來,看著柳明欣那張側臉,眼前又浮現出明媚那張花朵般的臉孔來,他多麽希望自己快些能被立為皇儲,能快快登基繼位,那樣自己便能想做什麽便是什麽了。
薛正妃氣呼呼的讓宮人般了條椅子過來,正對著柳明欣坐了下來,冷著一雙眼睛瞧著她,那眼神兒冰冷,就如一把刀子一般,似乎要將她肚子挖出個洞來。這時,就聽見外邊宮女請安的聲音:“給皇後娘娘請安!”
聽到說皇後娘娘來了,屋子裏眾人都站了起來,就連柳明欣也由綠葉扶著顫顫巍巍的站在了床邊。那繡著喜鵲登梅的門簾兒晃了晃,幾點細碎的金光在地上斑駁跳躍,喬皇後已經由莫姑姑扶著走了進來。
剛剛踏進屋子,喬皇後的眼睛便隻落在了柳明欣平坦的腹部上邊,雖然現在什麽都看不出來,可喬皇後卻覺得似乎已經有些微微的隆起,真恨不得能吹口氣兒就讓那肚子漲得像個球一般,馬上就能給她生個孫子出來。
走到床邊,喬皇後握住柳明欣的手,笑眯眯的說:“好孩子,真是個有福氣的!快些躺到床上去,可別將我肚子裏邊的金孫給累著了!”
柳明欣聽到這話,驚得差點沒有站得住身子,喬皇後對她從來是那種高高在上的眼神,何時有過這般溫柔貼心的舉止?難道這“母以子貴”竟然來得如此迅速?她偷眼看了看喬皇後,見她一臉微笑的在看著自己,那笑容兒仿佛是心底裏頭出來的一樣,沒有半分虛假,這才放了心,讓綠葉扶著自己,斜斜的坐上了床。
“趕緊拿個蜀錦靠枕過來,如何能這般坐著!”喬皇後此時對柳明欣可是寶貝得不行,生怕她有一點點閃失,一迭聲的讓莫姑姑去找蜀錦靠枕。
莫姑姑在柳明欣的內室裏找了好半日,也沒見著個何用的靠枕,最後撿了個湖州綢麵的靠枕進來:“娘娘,也就這個合用一些了。”
“先拿這個給柳側妃靠著罷。”喬皇後望了一眼綠葉,眼神裏頭有幾分嚴厲:“這個大宮女瞧著便沒有照顧過有身孕的婦人,在床上靠著,後邊需墊上靠枕,而且這靠枕最好是蜀錦雲錦做成的,才不容易滑。”喬皇後想了想,環視四顧:“劉姑姑呢?如何不見她的人影?”
“劉姑姑送太醫回去了,順便去抓些藥來。”徐炆玔見著喬皇後高興,心裏頭也是歡喜:“母後,柳側妃有了身孕,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我覺得由薛正妃照料著才是正理,母後的意思如何?”
喬皇後回過臉來看了一眼站在那邊的薛正妃,見她眉眼間帶著些黑氣,正怒氣衝衝的模樣站在那裏,身旁還站著個魏側妃,雖然一臉的謙卑,可自己卻還是能看出她眼中嫉妒的神色。玔兒也真是糊塗,將一個有了身孕的柳側妃交到薛正妃手中,那還會有什麽好結果?自己早就耳聞了這位外甥女的驕橫,想要整人,那可是從不會有所顧忌的。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這個孫子,可不能折損在這兩個人手裏!
可是,喬皇後轉了轉眼睛,從另外一方麵想,玔兒提出的這主意倒也不錯,若是玲瓏擔了這個照管的事兒,她就不能明目張膽的朝柳明欣肚子裏的孩子下手,出了什麽意外總歸是她的責任。
“玔兒說的不錯,側妃有孕,正妃自然是要照顧的。”喬皇後點了點頭:“玲瓏,今日起,你就負起全責來,每日都來問問柳側妃的情況,有何需要,我這邊還派李姑姑過來同劉姑姑一道照顧柳側妃的飲食起居,要確保萬無一失。若是柳側妃肚子裏邊的這個孩子出了任何差錯,”喬皇後將臉沉了沉:“玲瓏,你也莫怪母後不講情麵,萬一在柳側妃懷著身子的時候出了這樣的事情,那你也就好日子到頭了。”
薛正妃聽著喬皇後發了狠話,一張臉更是黑了一大半兒,見喬皇後雙眼炯炯逼視自己,也隻能心不甘情不願的應了下來,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柳明欣,走近幾步,語氣不善的問:“柳側妃,你想想看,現在還缺什麽?本宮這就派人幫你去尋了來。”
柳明欣看著薛正妃那一張臭臉,心裏好笑,捂著嘴道:“多謝陸正妃關心,臣妾目前還沒想要什麽,若是日後有需要的,定會派人去找薛正妃。”
聽著柳明欣那話,又看看她那種笑得舒暢的臉,薛正妃真的很想把手中的帕子甩到她臉上去,隻是看著旁邊喬皇後嚴厲的目光,她壓了壓自己心裏的憤怒,勉強對柳明欣扮出一個笑臉:“既是如此,那本宮就先回去了,有事派劉姑姑來知會一聲便可。”
喬皇後點點頭道:“我要你照看,也不是說讓你時時刻刻呆在這西邊屋子裏頭,你和魏側妃先回自己屋子罷,這人一多了,站在這裏怪晃眼的,別閃了柳側妃的眼睛。”
薛正妃聽得心裏一陣鬱悶,朝喬皇後行了個禮,便和魏側妃一道走了出去,在門口便遇到了萬壽宮中的繡容姑姑,手裏托著個盤子,知道是皇太後的賞賜下來了,心裏更是鬱悶,一甩手,扭著身子走了出去。
喬皇後一見繡容姑姑手裏的盤子,便笑了起來:“聽到這個消息,我隻顧著高興,倒忘了這事兒了!”回頭對莫姑姑道:“趕緊去儲秀宮把我那個玉枕給柳側妃取來,有了身孕的婦人,身子要熱些,睡在床上汗津津的,那玉枕這會用著倒是再合適不過了!”
莫姑姑猶豫了下,小聲說:“那玉枕是西涼進貢上來的,您素來喜歡……”
喬皇後橫了她一眼道:“現在我的孫子可是最要緊的事!”說罷轉臉笑著對柳明欣說:“柳側妃,可需要宣家人進宮來看看?這是宮裏的規矩,皇子妃和側妃有了身孕,可召家人進宮探視。”
柳明欣想了想,似乎也沒有想要見的人,自己想見的人隻有自己的姨娘,可就憑她那身份,自然是不能進宮的。既然皇後娘娘說了這是宮裏的規矩,不如叫了十妹妹明媚過來,她會醫術,可以幫自己仔細瞧瞧,還可以給自己開張安胎的方子,那可比太醫的方子要來得強。想到這裏,她徐徐開口道:“皇後娘娘,我想要我家十妹妹進宮來陪我,不知是否能準。”
旁邊站這的繡容姑姑聽著柳明欣的話便笑了起來:“這可真是巧了,柳家十小姐正在萬壽宮裏做客呢。”
柳明欣聽了這話,心中悶悶的一沉,自己這個十妹妹,是個伶俐聰敏的,真是處處招人喜歡,就連太後娘娘都要招她進宮了。忽然想到那次送嫁,在碼頭上邊,徐炆玔拚命要暗衛去護住明媚的事情來,回宮以後對比自己臉色也不大好,莫非……柳明欣刹那間感到一絲惶恐,莫非三皇子殿下也喜歡上了她?
若是十妹妹也給三皇子殿下做了側妃,那得寵的人肯定會是十妹妹,絕不會是自己,柳明欣想到這裏,忽然額頭上邊便是汗津津的一片。
喬皇後正坐在床邊,滿臉微笑的打量著柳明欣,見她一頭的汗,趕緊催了繡容姑姑去喊了明媚過來:“快讓柳家十小姐來瞧瞧,這究竟是怎麽了?”
繡容姑姑應了一聲,匆匆忙忙回了萬壽宮,將喬皇後的話轉述了一遍。秦太後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明媚,搖了搖頭道:“這有了身孕的婦人,額頭上出虛汗不是正常的事兒?皇後也太緊張了些,她又不是沒有這般過來過!”看了看明媚,秦太後笑了笑:“十小姐,你便去瞧瞧罷,柳側妃是你的堂姐,照著規矩來說,是該有家人進宮道喜的,你剛剛好在宮中,也免了去柳府宣了柳老夫人過來,難得折騰她!”
明媚彎了彎腰:“是,尊太後娘娘懿旨。”
瞧著明媚跟著宮中的姑姑出去,秦太後歎了一口氣:“這秀外慧中的十小姐,可惜卻是生在柳家,否則……”
繡容姑姑站在旁邊道:“娘娘,怎麽樣也該要等著薛正妃有了身子才能動手,否則那便得不償失。”
秦太後閉了閉眼睛:“哀家又沒有說什麽,怎麽你倒偏偏替哀家算計上了,這事情得走一步看一步,皇後護孫情深,怎麽樣也不能與她關係鬧僵,哀家隻能天天給菩薩燒香,保佑柳側妃這一胎是個女娃便好。”
“太後娘娘實在是仁善。”繡容姑姑臉上露出了一絲讚賞的神色:“原是奴婢妄自揣測太後娘娘心思了。”
秦太後瞥了她一眼,扶著繡容姑姑的手緩緩站了起來:“這外邊的火燒雲很是好看,陪著哀家出去走走罷。”
暮色正濃,天空中有著火豔豔的紅雲,將整個天空都籠住了大半邊,落日已經沉在了豔如胭脂的晚霞下邊,給上麵的雲彩鑲上了一道燦燦的金邊。那雲彩不停在變幻著模樣,如白雲蒼狗,又如團團錦簇的花朵,不住在天空流動,讓人看得眼睛都花了。
明媚跟在那姑姑的身後往漱玉宮走著,夕陽將她全身都照得金燦燦的一片,她容顏娟好,身姿輕盈,遠遠瞧著就如一尊金色的菩薩一般。漱玉宮門口兩個看門的宮女見著明媚從那邊過來,都出神的看了一會兒,這才如夢方醒般朝明媚行了一禮:“十小姐快些進去,皇後娘娘、三殿下、柳側妃都在等你呢。”
朝她們兩人笑了笑,明媚跨步進了漱玉宮,兩個宮女愣愣的看著她的背影,有些疑惑:“宮裏頭大挑,怎麽就挑了柳側妃,沒有挑上這位十小姐?長得可比柳側妃美得多。”
“這不是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不見三殿下將那柳側妃寵成了什麽樣子?咱們也別說這麽多了,好好看門便是。”另外一個宮女看了看那邊,明媚已經走到了抄手遊廊那邊,窈窕的身姿真是精妙無雙:“不做側妃也挺好,嫁去大戶人家做當家主母,這才稱心如意呢。”
喬皇後與徐炆玔正坐在外邊屋子裏,見著明媚進來,徐炆玔的眼睛一亮,十小姐比上回見到仿佛又長高了些,走起路來就像楊柳枝兒一般,喬皇後在一旁瞧著兒子那模樣,心中一咯噔,原以為給玔兒娶了皇子妃,玔兒便不會想著這柳十小姐了,可今兒瞧著,仿佛他一點都沒有忘記她呢。
“給皇後娘娘請安,給三皇子殿下請安。”明媚微微屈膝行了一禮,心中腹誹,這宮中無數比她身份高了,若是多出來走幾回,時時刻刻都屈膝行禮,總怕自己的身量都會要矮些。喬皇後朝明媚點了點頭,指著裏邊內室道:“十小姐,柳側妃有喜了,你作為她的妹妹,自然是要去道個恭喜的,另外她方才說身子不大舒服,你給把脈瞧瞧。”
“是。”明媚正巴不得擺脫徐炆玔那道目光,趕緊應了一聲,跟著劉姑姑走到了屋子裏邊去。
內室的光線沒有外邊明亮,已經點上了宮燈,細羊皮紙的宮燈罩子上頭畫著水墨蘭花,黑黑的影子倒映在地上,不時在搖晃著,那細長的葉子裏托出幾朵花,簌簌的左搖右擺。柳明欣正坐在椅子上,綠葉拿著一塊帕子在給她擦汗,桌子上擱著一碗黑黑的藥汁,還冒著熱氣,看來是剛剛熬好的。
柳明欣坐在床上,臉盤子抬得高高的,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樣,一雙眼睛斜睨著明媚,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明媚見了柳明欣這神態,心中一愣,瞧著柳明欣這樣子,仿佛對自己十分不滿,想來想去自己也沒什麽地方得罪她。壓著心頭的疑問,明媚走上前去,向她福了個身:“問柳側妃安。”
看著明媚站在自己麵前低頭行禮,柳明欣總算覺得舒暢了些,可猶覺不夠,慢條斯理的說道:“我記得十妹妹有認真學過宮中的規矩,可現在做出來怎麽就不對呢?池姑姑教我們怎麽做的,十妹妹難道都忘記了不成?好像這個請安做得不是很到位罷?”
站在一旁的劉姑姑和李姑姑聽了柳明欣這話,都是一臉的茫然往著柳明欣,不知道她究竟想要明媚行什麽禮。綠葉一聽這話就著急了,自家姑娘怎麽能這樣呢?難道她不知道明媚是柳府最得寵的孫女兒?雖說現在自己姑娘貴為三皇子側妃,可究竟還是一個側妃,肚子裏這個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怎麽就能這麽做大?再怎麽說也得靠娘家哪,難道一定要逼著十小姐行大禮不成?
明媚看了看一臉得意的柳明欣,也不緊不慢的說:“柳側妃,大禮可是指在正式場合對皇子妃而言,對側妃可不必行大禮,難道柳側妃如此健忘?柳側妃有喜,傳了妹妹過來,可有什麽體己話要說?若是沒有,妹妹也不打擾柳側妃休息,自回萬壽宮去了。”
聽明媚如是說,柳明欣臉色暗了暗,這才伸出手來道:“十妹妹,你醫術好,勞煩你給我診下脈,開個安胎的方子,我叫宮女去抓藥煎服。”
明媚坐了下來給柳明欣搭了把脈,覺得她身子康健,沒有服藥的必要。俗話說:“是藥三分毒”,更何況孕婦乃是最忌口的時候,豈可無事服藥?於是對著柳明欣說:“柳側妃脈象極佳,隻需吃好睡好安心養好胎便是,安胎藥倒是不必服了。”
旁邊劉姑姑也連連點頭:“柳小姐說的沒錯,正是這個理兒,柳側妃不必過於擔心。”
誰知柳明欣卻皺著眉頭道:“你為何不願意開藥方?是不是看我現在比你身份尊貴,心裏嫉妒,所以不願意?”
明媚一愣,看著柳明欣那胡攪蠻纏的嘴臉,心中忽然一陣生厭,原來柳明欣在柳府的時候,對自己一副討好謙恭的模樣,怎麽進宮才這麽久,她便如變了一個人般?她盯著柳明欣,一字一句的說:“柳側妃難道就不擔心別人趁機在你的藥中加點什麽嗎?”
柳明欣大大的張著嘴看了明媚一會,突然拍著桌子怒喝:“十妹妹,你竟然紅口白牙的詛咒我!”突然間,她抱著腹部大聲的叫了起來:“快來人,我肚子疼……”
綠葉一見柳明欣這模樣,也緊張起來,上前扶住柳明欣道:“娘娘,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柳明欣伸出手來指著明媚道:“還不是被她說的話氣的!”她抬眼得意的望了望明媚道:“我倒要看看,你氣壞了我肚子裏這個皇孫,該如何賠罪!”
這時外邊屋子裏的喬皇後與徐炆玔聽著裏邊有聲響,兩人都趕著走了進來,喬皇後見柳明欣抱著肚子喊痛,有幾分緊張:“這是怎麽了?”
柳明欣伸出手來指了指明媚道:“母後,柳家十小姐竟然詛咒我這孩子生不出來。”
喬皇後臉色一變,望向明媚的眼神裏冷了幾分:“十小姐,你如何能這樣猖狂?誰給了你的膽子?”她盯緊了明媚,心中有幾分狐疑,莫非她與玔兒已經暗中有瓜葛,所以才妒忌柳側妃,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明媚看著這樣子的柳明欣就覺生厭,她朝喬皇後行了個禮兒,將方才的事情說了一遍:“娘娘,柳側妃身子很康健,不必要服藥,是藥三分毒,我提醒她原也是好意,有了身子的人怎麽能亂吃藥?可她卻偏生要說出這樣的話來。娘娘覺得,一定要明媚張開方子,明媚現兒就開一張,娘娘可讓姑姑拿去給太醫院請太醫們看看是否可行。”
徐炆玔在旁邊聽著明媚受氣,心中也有幾分不舒服,瞪了柳明欣一眼:“柳側妃,你如何能這般行事!”
喬皇後見著屋子裏邊氣氛不對,趕緊笑著打圓場:“有了身子的婦人就喜歡胡思亂想,十小姐,你便體諒著柳側妃一些,替她開個補養的方子便是了。”
明媚想了想,喬皇後說的確實也是實情,有了身孕的女子,自是想得比別人要多一些,特別柳明欣又在這吃人不見血的後宮中,沒由得她會多想。她點了點頭坐了下來,望著綠葉道:“拿筆過來。”
綠葉趕緊送上紙筆,明媚唰唰唰的寫了個藥方交予她:“你拿了去太醫院叫太醫給看看。”放下筆站了起來,朝喬皇後與徐炆玔各行了一禮,又望了柳明欣一眼道:“柳側妃,若是沒有別的事情,明媚現在就告辭回萬壽去了。”
看著明媚要走,柳明欣心裏突然又慌了起來,拿著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明媚,想開口挽留,又覺得自己方才做得太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挽留。到漱玉宮快兩個月了,她就沒有看見過親人,心裏還是很想和他們接近的,柳明媚雖說隻是自己的堂妹,從血緣關係上來說也算是至親的人了。
“十妹妹。”柳明欣可憐兮兮的喊了一聲,明媚回過頭來望了一眼:“柳側妃還有什麽吩咐不成?”
“方才我心浮氣躁,胡亂說了些話兒,十妹妹你可別見怪。”柳明欣可憐兮兮的望了望明媚:“你別放到心裏去,咱們還是好姐妹。”
柳明欣半靠在床上,額頭上亮閃閃的一片,兩頰顏色緋紅,厚實的嘴唇紅得似乎多塗了口脂一般,那模樣瞧著很是虛弱,讓人看了不由得有些同情。明媚盯著柳明欣看了一陣子,見她眼睛裏滿是乞求的神色,微微一笑:“柳側妃,你肚子裏邊有孩子了,可別多想了。我們原本就是好姐妹,隻要柳側妃以後記著千萬不要想太多,亂說話便是。”
柳明欣趕緊點著頭:“十妹妹,我知曉了。”
暮色漸漸的變成了夜色,天幕烏藍如絲絨一般,天上沒有月亮,隻有幾點星子在閃著微光。一個人影悄悄的從走廊拐角處出來,閃身走到一間屋子前邊,輕輕敲了敲門:“二皇子殿下,我來了。”
“吱呀”的一聲,門被打開了,門後露出了一個人的臉,個子清瘦,長著山羊胡須,眼神卻很是深邃。
“王大人也在?”那人笑著行了一禮:“好久不見。”
“高大人去雲州辛苦了,快些進來,二皇子殿下還等著你的消息呢。”王大人撚著胡須微微的笑著,將高大人接了進去:“二殿下,高大人回來了。”
“唔。”坐在主座上的徐玟琛瞧了高大人一眼,臉上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都辦妥當了?”他雖然才剛剛及冠,可那張臉卻已經因為縱情酒色而有些走樣,眼睛下邊開始有了微微的浮腫,笑起來的時候更顯得有幾分老相。
“回二殿下的話,都辦妥當了。”那高大人笑得一雙眼睛都眯了起來:“我按著柳九小姐的說法去找了那個劉同知大人,果然大有收獲,將柳元久這些年在雲州做知府時貪墨的證據都搜羅齊全了,還有他為了搶奪戲子,打死無辜人眾的事情……”他諂媚的笑了笑:“人證物證都有,妥妥的。”
“柳元久官風一直不錯,如何能做出這樣的荒唐事情來?”徐玟琛心知肚明的笑了笑:“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可不是嗎?下官也覺得驚詫,越是查下去,越覺得這柳侍郎可真是一隻狼,一隻披著羊皮的狼,不知禍害了多少無辜百姓。”高大人半彎著腰,嘴裏不住嘖嘖歎息:“皇上是被他蒙蔽了,竟然賜他兩部侍郎之職!”
“兩部侍郎又算什麽!”徐玟琛哈哈一笑:“我已經得了中常侍那邊的信兒了,皇上正在考慮提拔柳元久,過不了幾日,恐怕柳元久便是尚書了!”
“尚書?”王大人與高大人都是一驚:“這如何使得!柳元久才領兩部侍郎大半年,如何能馬上就變成尚書?”
這人走運便是順暢,連升兩級不上算,還要生成尚書!王大人心中尤為恐慌,柳元久升任尚書,那六部尚書裏誰會倒黴被摘了出來?他腦門子上支冒汗,莫非皇上已經準備下手鏟除二皇子的勢力,自己這個兵部尚書馬上就要保不住了?
“王大人,你著急什麽,這不還隻是得了信兒,又不是馬上要變天。”徐玟琛不滿的看了王大人一眼,自己這個嶽父怎麽就如此沉不住氣了?原來瞧著他出謀劃策好像老謀深算一般,可隻要是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也會如此惶恐。
“現兒咱們有柳元久這些把柄在手中,自然可以好好的與柳府作一次交易,若是柳府答應了,柳元久升上去了,即便將王大人擠走,自然還會安排你一個更好的去處,若是柳府不答應,那就是他們不識時務,怪不得咱們下狠手了。”徐玟琛將高大人呈在桌子上的東西撿了起來,慢慢的打開來看了看,連聲誇獎道:“高大人,做這種冤案,你果然是一把好手!我母妃說十多年前也是勞你出手,現在日子過了這麽久,高大人越發的老練了,這些冤案做出來竟是沒有一處漏洞!”
得了誇獎,那高大人笑得眉毛眼睛都皺在了一處:“二殿下過獎了!下官也不過隻是精於此道罷了。”
“好好好,你們且自己回府,我明日便去與那柳元久交涉一番。”徐玟琛朝兩人看了一眼:“這事情需得一切布置妥當,咱們才好下手,千萬別輕舉妄動!”
“是。”王大人與高大人應了一聲,兩人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徐玟琛拿了書桌上那些卷宗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嘴角露出了笑容來。他走到書櫃麵前,將書櫃上掛著的一幅畫抬高,從那底下摸住了一塊隔板,將隔板翻轉,便由個秘密的抽屜。
將卷宗放了進去,又把畫還原,徐玟琛這才走出了書屋,四下看了看,他邁步朝院子外邊走了去。
七彎八拐的,徐玟琛走進了一處院子,外頭看院門的丫鬟見著他走過來,行了一禮:“二殿下安。”
“柳小姐呢,可否睡下了?”徐玟琛眼睛望了進去,重重疊疊三道月亮門,隻見前邊這進屋子走廊下有著暖黃的燈籠,不住的隨風在滴溜溜的轉著。
“好像還沒有,方才還在前院散步,盼著二殿下回來呢。”看門的丫鬟細聲細氣道:“我勸了柳小姐,說夜深露重,二殿下恐怕不會來了,她這才回轉去了。”
徐玟琛伸手勾了下那丫鬟的下巴,眼睛斜斜瞟了她一眼:“你倒是嘴巴子會說話,改明兒等著我有興致了,再好好來寵幸下你。”
那丫鬟紅著臉不敢望徐玟琛,這時他卻已經放下手大步走了進去。
內院裏頭靜悄悄的,可依舊還是能聽到一點點細碎的聲響,柳明珠的屋子裏邊還亮著燈,徐玟琛走到門口才一推門,那門便開了,屋子裏邊的幾個人都抬起臉來驚愕的看著他。
“二殿下。”柳明珠幽怨的盯著徐玟琛道:“我還以為你不來陪明珠了。”
徐玟琛笑著湊了過去,嘴巴在柳明珠的臉上親了一下:“乖乖,我這心裏頭可全是你哪,怎麽會不來陪你呢?今日感覺可好?”
柳明珠的腹部已經有些隆起,她伸手摸了摸肚子,朝徐玟琛微微一笑:“兒子很乖,隻是這做老子的不乖!日日在外邊沾花惹草,都把我丟到腦子後邊去了!”
“乖乖,你可真是錯怪我了!”徐玟琛笑著攬住柳明珠的肩膀:“我這些日子可都是在為你忙呢!”
“為我?”柳明珠睜大了眼睛:“為我忙什麽?”
“乖乖,你難道就這樣一輩子沒名沒分的跟著我?我總得要替你謀個出身。”徐玟琛將手抱住了柳明珠,在她耳邊輕聲道:“你早些日子不是與我說過了,你父親在雲州做知府的時候,最親厚的人便是那劉同知?我派人去找過他了,挖出了你父親一堆事兒來了。”他的嘴角有著陰沉的笑容:“這樣我才好拿捏他。”
柳明珠隱隱有幾分不安:“拿捏?拿捏我父親做什麽?”
“我要拿捏了他,讓他站到我這一邊來,扶持我做東宮太子,等著皇上百年以後,那我可便是九五之尊,而乖乖你自然便是我的……”
柳明珠的一顆心急急跳了一拍:“是什麽?皇後?”
“皇後?”徐玟琛笑了笑:“你是私奔到我這裏來的,立你為後恐怕不能服眾,我答應你,到時候給你個貴妃的分位便是了。”
原來隻是個貴妃,柳明珠心中有些失望,她盯住徐玟琛道:“為何我隻能做貴妃,我是柳太傅的孫女,柳侍郎的女兒,安平公主是我的外祖母,我這樣的身份,總你那你正妃要強,她的父親隻不過是兵部尚書而已。”
徐玟琛笑了笑,一雙眼睛瞄向柳明珠:“乖乖,貴妃皇後有什麽差別不成?隻要我寵你,還不夠?”眼前浮現過一雙靈動的眼睛,徐玟琛心中暗道,若是能像柳家十小姐那般,既生得美貌,又很是聰慧,還有家人的關愛,這才是適合做自己的皇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