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深宮凶險

清晨總是一天最美好的開始,晨光微熹,薄霧猶在,沉香閣仿佛被籠罩在一層紗翳裏,朦朧而柔美,遠遠看著,似乎很神秘,走近了一看,也不能看得清楚。

窗外的鳥兒嘰嘰喳喳叫了個不停,在枝頭上上下下的跳躍,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時而含著一朵紫微花從窗戶邊掠過,點點的敲著窗欞,吵得正在沉睡的明媚再也睡不妥當,她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高聲問外間小榻上的玉簫:“什麽時辰了?”

“喲,姑娘醒了。”玉簫笑吟吟的挑起門簾走了進來:“剛剛好是卯時了,姑娘和那日晷一樣準,掐著點兒就醒了。”接著就把手裏的衣裳一件件展示給明媚看:“姑娘,今兒穿這件中衣罷,夫人囑咐那回雪坊新做的。”

明媚點點頭,站在那裏讓玉簫給她穿衣裳,多年了,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照顧,有時甚至懷疑自己如果沒有了這些丫鬟,可能連衣裳都不大會穿——話說大陳朝的衣裳實在是繁雜,帶子一根一根的,總感覺會係錯。

今日玉簫給她搭的是一套淺紫色的衣裳,撒花煙羅衫子配著百褶如意裙,式樣簡單但看上去感覺很不錯,不僅襯得她的皮膚如白玉一般,還讓她看起來很是身段窈窕。這麽穿著去玉瑞堂請安,柳老夫人看了都讚這衣裳漂亮,身上立刻又多了一把眼刀子,柳明豔那雙眼睛沉沉的望著她,似乎要將她的衣裳撕裂一般。

“祖母,我今日是存著念頭到你這裏蹭飯來的。”明媚笑嘻嘻的走上前去向柳老夫人撒嬌:“祖母這邊的金絲燕窩粥挺好吃,上回吃過一次意猶未盡,一直還想著呢,求祖母再賜一碗給媚兒嚐嚐。”

柳老夫人看著明媚這調皮樣子就覺得可愛,點了點她的鼻尖道:“就你會撒嬌撒癡的?沒看到旁的姐妹像你這般黏人的,也罷,就賞你一碗金絲燕窩粥罷,省得你時時刻刻記掛著。”

誰知那柳明慧也站了起來走到柳老夫人麵前說:“那我也厚顏請祖母賜一碗給慧兒罷,我都沒有嚐過幾次呢,聽十妹妹說得如此美味,也想來祖母這裏蹭點兒嚐嚐

。”

柳明慧自從上回柳老夫人賞了個手鐲子,自己以為被柳老夫人高看了一眼,瞧著明媚撒嬌,也跟著過來想蹭蹭柳老夫人的歡喜,想要她對自己另眼相看幾分。

柳老夫人看著麵前的柳明慧,模樣兒倒也不差,站在那裏婷婷嫋嫋的,隻是與明媚一比,還是差了幾分。想著上回從英王府回來的時候,老王妃拉著她的手說了一陣子話,話裏話外的問及柳明慧,不免有幾分留心,也不知道老王妃究竟是替誰看上了柳明慧。

不管怎麽說,既然老王妃開了口,那便該是有目的,她望著柳明慧點頭笑道:“一個二個的都會貧嘴了,我便不信我這裏的金絲燕窩粥要比你們自己院子裏做的要好吃些!”

明媚微微笑著替柳老夫人壓著肩膀道:“吃金絲燕窩粥隻是托詞,明媚想與祖母多多親近,聆聽祖母教誨才是真心!誰讓祖母一直就對孫女們都這般和善體貼,誰不願意來陪祖母用餐,你們說是不是?”一邊說著,一邊朝三房幾位庶女拋了個眼色。

柳明倩等人見了明媚那模樣,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都笑著應答:“可不是這樣。”雖然說離及笄還早,但多來捧著祖母總是錯不了的,反正自己的親事總拿捏在她的手裏,自然要多多巴結著。

柳老夫人哈哈一笑:“一個個的都隻知道奉承我!既是如此,我也就如你們的願罷,幾個丫頭都留在我這玉瑞堂用早膳罷。”

小廚房裏將早膳端了出來,剛剛好擺了一桌,明媚陪著柳老夫人在上首坐著,其餘五人分別圍在四方桌子旁邊。早膳十分豐盛,定窯白瓷盅裏盛著新鮮的鯽魚湯,那湯煮成了玉白顏色,上邊飄著幾條碧綠的蔥絲,瞧著都神清氣爽。每個人的麵前擺著粉彩小湯盅,團花牡丹,花瓣重重疊疊,露出了裏邊一點點嫩黃的花蕊,內壁卻是純白的一片,金絲燕窩粥在裏邊微微的蕩漾。

柳明倩柳明嫻與柳明瑛三人坐在那裏,一臉驚喜,真想不到還有在玉瑞堂用早膳的機會,而旁邊柳明豔卻是無精打采,隻是陰著臉望著自己麵前的燕窩粥,拿著匙子舀了兩人,便將那小湯盅給推開,瞧著旁邊柳明慧吃得正香,重重的哼了一聲。

“八姐姐,你哼什麽呢?是不是祖母這裏的東西不合你的胃口?”柳明倩見著柳明豔這副模樣,心裏甚是得意,誰不知道柳明豔因著喬景鉉那事情一直不痛快,心中嘔著氣,隻是礙著柳老夫人的麵不敢大聲抱怨呢。

“我又不是沒有吃過金絲燕窩粥,不比那些眼皮子淺的,個個巴結著說祖母這邊的金絲燕窩粥好喝,我瞧著也就是這個味道,和我們大房那邊做的也差不了多少。”柳明豔又重重的哼了一聲:“一個個都是傻子一般。”

“八姐姐,你怎麽老是哼著鼻子?看你這樣子,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十姐姐給你瞧瞧?但是我看你大概沒什麽病,該是因為春天都已經過了,你的親事還沒著落的緣故罷?”柳明嫻抓著機會刺了柳明豔一句,早些日子柳明豔才因著一件小事將她教訓了一番,還把她心愛的東西給砸了,現在得了機會,自然要好好嘲弄她一番。

柳明豔聽到最後一句話,心中的火氣蹭的一聲便躥了上來,心裏最不想聽到什麽,偏偏人家便要逮著這話說

。她猛的站起身來,沉著臉兒,一言不發的端起自己麵前那碗金絲燕窩粥往柳明嫻頭上澆了下去。

柳明嫻見著柳明豔站起來便覺得有些不對,見著那隻小湯盅飛到了自己腦袋上邊來,趕緊往旁邊一閃,那碗粥沒有灑在她臉上,但是頭發上、肩膀上、衣裳上到處都是。丫鬟們驚叫著過來收拾殘局,柳老夫人氣得臉色發青,隻是念著柳明豔被喬景鉉拒婚,心情不好,又是柳明嫻先開口嗆她,倒也沒有指責柳明豔太多,隻是沉了臉,囑咐她與柳明嫻去家廟抄三日經文。

明媚在旁邊看得心裏直歎氣,柳明豔性子如此暴躁易怒,將來成親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和自己的婆婆夫君好好相處,若是嫁個軟弱可欺的倒也罷了,如果遇到一個稍微強勢點的,說不定每日都要上演全武行呢。

這邊正收拾著,就聽管事媽媽來報,萬壽宮來了位姑姑傳話,柳老夫人趕緊站了起來,柳明欣在萬壽宮住了好些日子了,到現在還沒有回柳府,也不知道怎麽樣了。萬壽宮裏來了姑姑,指不定就是來了懿旨要指婚的,於是趕緊讓人開了中門把那位姑姑請了進來。

這次來的依舊是那位繡容姑姑,今日穿了一件寶藍色刺繡的衣裳,瞧著分外精致,襯著人的肌膚白淨,比上回要年輕了許多。

繡容姑姑剛剛坐了下來,便眼睛往柳老夫人身邊瞅:“老夫人,這可都是你的孫女們,一個個生得花朵兒般!”

柳老夫人笑微微的點著頭道:“姑姑謬讚了,不過是長得略微齊整些罷了,跟那花朵兒可差得遠去了。”

“不知哪位小姐是排行第十?”繡容姑姑略略眯了眯眼睛,瞅了明媚她們幾眼,然後直奔主題:“老夫人,快些引薦下瞧瞧,太後娘娘聽聞貴府的十小姐精通醫術,隻覺新奇,特地派我過來瞧瞧十小姐呢。”

柳老夫人看著那姑姑的臉色,斟酌著說:“不過是治個頭痛發熱什麽的小病,哪能說是精通醫術呢?也不知道是誰,以訛傳訛的,我那媚丫頭今年尚未及笄,哪有那般本領!”

繡容姑姑睜大了眼睛說:“難道貴府七小姐是在說謊不成?早些日子她親口向太後娘娘推薦,說她的十妹妹精通醫術,簡直能白骨生肉,太後娘娘聽了大喜,著我今日上門來請柳小姐為她看診,聽老夫人這話,貴府七小姐竟不知輕重,敢欺騙太後娘娘?”

柳老夫人心裏哀歎了一聲,這柳明欣果然是不能放出府去,這張嘴巴不知道會害死多少人,看著那姑姑的臉色,她陪著笑臉說:“我那欣丫頭見的世麵不多,看著她十妹妹治好了幾個病人便覺得醫術精通了,還請姑姑回去好好幫柳府向太後娘娘解釋一下,就請原諒欣丫頭這無知之罪罷。”

繡容姑姑的臉略略一沉:“老太君,我是奉太後娘娘的旨意來柳府請人的,請不到人,我也不好交差呢,老太君還是體諒下我們這些做奴婢的辛苦罷。”

柳老夫人看著這姑姑的架勢,媚丫頭不跟她去皇宮,她便不肯走,於是招招手,明媚站了起來:“這就是我的媚丫頭,姑姑你自己瞧瞧看,她這模樣兒,哪裏是個能治病的?隻不過是我那欣丫頭見識不多罷了

。”

繡容姑姑瞧了瞧明媚,仿佛眼前一道光亮般閃過,她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嘖嘖讚歎了起來:“好個齊整人兒,都說宮裏頭美人多,柳十小姐即便是走在宮裏也是出挑的呢。”原先見著這年輕一輩裏頭算是玲瓏郡主生得最美,現兒見了這柳十小姐,發現竟然又將玲瓏郡主壓下一頭去了。

明媚垂手站在那裏,靜靜的望著繡容姑姑,心中揣度著,不知道皇太後究竟是得了什麽病。這宮裏頭她實在是不想再去了,上次給皇後娘娘看診,出了儲秀宮便撞見了那蕭貴妃,一味的胡攪蠻纏,差點將她抓了去景春宮捱鞭子,現在這心理陰影還在,這次又叫她進宮,還不知道會出些什麽事故,一時間站在那裏猶豫不決。

“姑姑真是舍得誇人。”柳老夫人聽著繡容姑姑讚明媚生得好,不免也有幾分驕傲,畢竟是她最親的孫女兒,自然希望會要比大房二房三房的要強些:“她真是不會看診的,還請姑姑與太後娘娘去說說。”

“不管會不會,還是跟我回宮一趟罷,怎麽著也要我好交差呢。”繡容姑姑站了起來,擺了擺手:“柳老夫人便不用謙虛了,柳十小姐,你且跟我回宮去罷。”

“媚丫頭,竟然是皇太後定要你去看診,你就去罷。”柳老夫人有些無可奈何,看來媚丫頭進宮是不能免除的了。她朝明媚點了點頭,招手叫她過來,貼在她耳邊輕聲說:“千萬要記得謹言慎行,不要像你那不懂事的七姐姐一般,宮裏豈能胡亂說話?”

明媚點點頭道:“祖母不用擔心,明媚省得。”轉過來朝著繡容姑姑行了一禮道:“姑姑,可否稍坐片刻,我回院子去拿藥箱。”

繡容姑姑笑著點點頭道:“柳小姐自去罷,我就在這裏等著。”

腳下生風一般,明媚匆匆趕回了沉香閣,玉梨到裏邊把藥箱整理好,拎了出來交給明媚:“姑娘,你可以好好保護自己,上回聽著黎大人說他點了狀元那回,皇後娘娘宣他進宮,宮裏頭好大都轉得迷了路,而且裏邊的人都好凶,你可千萬要注意。”

明媚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呢,你就別在我耳邊嘮嘮叨叨了。”

從後邊宮門通過檢查,繡容姑姑帶著明媚往萬壽宮而去,一路上明媚直脊背,端著一張臉,頭也揚得高高,宛如萬壽宮後院的翠竹一般,自有一種風姿,繡容姑姑走在她身邊心裏暗暗惋惜著,這位十小姐年齡小了些,否則還真是個皇子妃的好人選,比她那七姐姐可要不知強了多少。

紅色的抄手遊廊蜿蜒曲折,似乎看不到盡頭一般,明媚跟著繡容姑姑慢慢的走著,就見那後宮的花園裏頭到處都是開得嬌豔的花朵。雖然現兒已經是夏日炎炎,可這宮裏依舊是如春天一般。

草地上還不時有珍禽飛落,彩色的翅膀閃閃的撲扇著,刮起一陣陣微風來,讓那花葉不住的搖晃著,唰啦啦的響著,與那鳥兒的啁啾相應和。明媚聽著那清脆婉轉的啼叫之聲,心中微微放鬆,這宮裏也不是那般沉悶,還是有可圈可點之處。

走了一會子總算是到了萬壽宮,還未進正殿,明媚便聽到裏邊有個熟悉的聲音正在說笑,那笑聲仿佛很肆無忌憚般,十分的跳脫活躍,一陣陣的灑落著,如那銀鈴墜地

。奇怪的是,這歡笑聲陣陣的響起,也沒有誰出言阻止她。明媚當下心中便是一愣,這人是誰,竟然敢在萬壽宮如此放誕無禮?再仔細聽兩句,原來是玲瓏郡主。

明媚心裏有幾分別扭,忽然想起了跑馬場的事情來,她站在正殿門口,略微有幾分猶豫,還不知道玲瓏郡主這般天不怕地不怕,想做什麽便做什麽的人,會不會想什麽主意來對付自己呢。聽聞皇太後又一直寵著那玲瓏郡主,恐怕便是見她欺侮了自己也不會開口說她的不是罷。

繡容姑姑見明媚站著不走了,回頭望了望:“柳十小姐,太後娘娘就在正殿裏邊等你。”

歎了一口氣,看來今日是在劫難逃了,明媚應了一聲,微微提起一點點群裳,慢慢踏上了那漢白玉台階,一步步的走了上去。

走進正殿,明媚先是低著頭,跟著繡容姑姑恭恭敬敬向坐在中央的那位夫人行了大禮。抬起頭來時,看見殿內主座上坐了兩個人,中間是一位五十來歲的芙蓉,穿著打扮,氣度不凡,玲瓏郡主依在她身邊坐著,眉眼之間有幾分相似,想來那個便是秦太後了。

秦太後看了看明媚,眼中露出一絲驚訝,這柳府的十小姐,看著年齡不大,可那規矩做得沒有半分錯處,而且她那雙如點漆般黑亮亮的眸子透露出來她很聰慧,心裏便有了幾分欣賞,柔聲問道:“你便是那柳太傅的第十個孫女?聽說你精通醫術?”

“回皇太後的話,明媚也不敢自稱精通,隻是僥幸治過幾個頭痛發熱罷了。”明媚站在那裏,微微低頭,眼睛望著自己的群袂,說出話來很是清晰,悄悄的打了一手太極裏邊的雲手,將那話題輕巧的推了過去。

聽到這回答,秦太後更是訝異,心想這柳家十小姐應對坦坦蕩蕩,既沒有羞澀不安,也沒有誇大其詞的感覺,看她那模樣就知道是個聰明的,錢不煩乃是神醫,皇上的病就是經過他診治以後才有好轉,否則這時候恐怕還是臥病在床。

他的徒弟醫術絕不會差,再說已經派人打聽過,柳十小姐是醫技如神,她這般說隻不過是謙虛罷了。看了看明媚,秦太後隻覺越看越喜歡,這柳府的小姐生得這般美貌,又有一手好醫術,隻可惜年紀不夠,否則這次選皇子妃,自己第一眼可就會相中她。

笑著朝明媚招了招手兒,秦太後微微的點點頭:“哀家已經派人去雲州打探過,都說柳十小姐能妙手回春,柳小姐就不用這般謙虛了。你且到內室幫哀家看診,看你有幾分把握把哀家這病治好。”

明媚聽了這話,心知今日怎麽也躲不過了,也不再推托,恭敬的答應了一句,站起身跟著秦太後走進了內室。

玲瓏郡主自從明媚走進大殿以後便沒有說一句話,隻是坐在那裏盯著她看。現兒看見她跟著皇太後走進內室,便跳了起來,一臉怨毒的看了看明媚的背影,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來。

她從袖袋裏摸出了一個小紙包來,眼珠子轉了轉,朝旁邊立著的一個宮女招招手,把她喊到了一旁,嘀嘀咕咕說了老半天。

那宮女驚駭的掩住嘴,連連搖頭,郡主竟然要她去害人,將毒藥末兒放到茶盞裏邊,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她怎麽能做

玲瓏郡主橫著眼睛,威脅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敢做?我隨便捏個什麽名兒,那你就等著好果子吃罷。”

那宮女猛的跪了下來,抖抖索索的說:“郡主,人命關天,那柳太傅家的十小姐也沒有做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你何苦一定要這樣做呢?”

玲瓏郡主冷冷的望了她一眼,一字一句道:“你還敢來頂撞我?我隻要你回答我一句話“這件事兒你到底做還是不做?若是你做,那就是她死,若是你不做,那便是你死,你可得仔細想清楚了!”

聽了那話,那宮女癱倒在地上,半天沒有出聲。玲瓏郡主不耐煩的踢了她一腳,將紙包扔到她的麵前:“想要活命就快些兒去找了茶壺茶盞來好下手!”那宮女撿起那個紙包爬了起來,手都在不住的發抖,抬頭望著玲瓏郡主,不敢說半句話。

“怎麽,還跪在這裏做什麽?”玲瓏郡主有幾分不耐煩:“你是想拖延時間還是怎麽一回事兒?”

那宮女全身打顫,見著玲瓏郡主那冰冷的目光,爬了起來,慢慢的低著頭往側門走了過去。

玲瓏郡主看著那宮女遠去的背影,冷笑了一聲。

柳明媚,你竟然敢背後捅刀子來暗算我,我薛玲瓏可不是吃素長大的!景鉉哥哥可是你能肖想的?真真是自不量力!隻有你死了,我這才能有一線機會嫁給景鉉哥哥,否則他心中總是隻有你。

玲瓏郡主秉承了她母親萬陽公主的狠辣手段,還隻有六歲的時候就下令杖殺過一個丫鬟,她對於討厭的人,總是不會手軟。站在那裏望著,玲瓏郡主全身都散發著一種暴虐的氣息,一雙原本嫵媚似水的眼睛變得涼颼颼的。

她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幾乎要拉到了耳邊,心中不住的想著,毒殺了柳明媚又如何?她死在萬壽宮,誰會想到是薛玲瓏做的?再說柳明媚死在萬壽宮,難道柳府還會跑到太後娘娘這裏來鬧事?

慢慢的坐了下來,一雙手緊緊的摳住了扶手,玲瓏郡主的思緒飛到了大半個月之前,那天英王府的老王妃壽辰,她跟著母親去英王府賀壽,沒想見到了那厚臉皮的柳明豔,自己戳穿了她被拒婚的事情以後,她竟然帶著一絲不屑,朝自己冷冷一笑:“你以為景鉉哥哥喜歡的是你?我打賭他絕不會去公主府求親!你知道景鉉哥哥喜歡的是誰?她喜歡的是我的十妹妹柳明媚,他每次見到你都是一副厭棄的樣子,你以為他喜歡你嗎?你在我麵前再神氣又如何?景鉉哥哥還是不會喜歡你!”

柳明豔說的這些話似乎不斷在耳邊回旋著,玲瓏郡主一想到這些話便怒不可遏,恨不得一聲令下就把明媚打殺,不要讓她再在這世間存在。她又想起早些日子在鎮國將軍府的跑馬場上,她親眼見著喬景鉉拉著柳明媚的衣袖,親口告訴她,他喜歡的是柳明媚,根本沒有喜歡過她!

玲瓏郡主隻覺得心裏幽幽的痛,因著柳明媚,景鉉哥哥連望自己一眼都覺得多餘了,他還不許自己再喊他“景鉉哥哥”!眼角似乎有什麽東西滑落,冰涼的滴在了手背上,玲瓏郡主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咬了咬牙——柳明媚,因為有了你,景鉉哥哥才不會看我,我一定要讓你消失,這樣景鉉哥哥才能轉過身看到我

玲瓏郡主臉上露出一絲愉快的微笑,因為她看到那個宮女已經拿著一包東西往這邊走了過來。方才她叫這個宮女在給明媚的茶水裏加些東西,隻要她開口喝茶,自然便有她想看到的結果。

那宮女躬身走到玲瓏郡主麵前,結結巴巴的問:“郡主,是加到現在這茶盅裏邊,還是過會換茶的時候加到她的茶水裏邊?”

玲瓏郡主瞥了她一眼道:“真是一個蠢奴才,難道就不會將那紙包裏的藥分成兩份?你先在這茶湯裏加些藥,若是她嫌茶涼了,你再沏一盅茶過來,沏茶的時候再加些便是了。”

那宮女低低應了一句,走了過去,俯下身子往明媚的茶盅裏加藥粉,也許是因為害怕,手一直抖個不停,有一些藥粉灑在了茶幾上,她也沒有注意,把那包藥粉灑了一半,然後便走到玲瓏郡主麵前道:“郡主,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做了,”

明珠群主點點頭道:“你到一旁候著罷,做得不錯。”轉頭看了看內室緊閉的門,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陰冷的笑容,這笑容和她那嬌媚的容貌完全不搭配,似乎化身成了一個可怕的妖怪,等著吞噬落入陷阱的獵物。

玲瓏郡主盯著那扇門,心裏焦急得似乎有一萬隻螞蟻在爬似的,恨不能走上前去踢開那扇門,把柳明媚捉出來,捏著她的鼻子把茶湯灌到她的嘴裏邊去。可越是著急,那越覺得時間過得太久,就聽萬壽宮那滴水計時的座鍾,不緊不慢的滴落著水珠,一滴一滴,仿佛要把她心底砸出一個洞來。

似乎過了有一百年之久,終於聽到內室的門“吱呀”一聲響,緩緩的朝兩邊打開,仿佛推開了千年塵封的記憶。

兩位姑姑扶著秦太後走了出來,明媚提著藥箱走在身後。

“柳小姐真是妙手仁心。”甫一落座,秦太後看著明媚,眼睛裏全是喜愛:“這比太醫院裏的太醫們不知道好了多少,立刻就摸準了哀家的病根兒!”

明媚在椅子上微微欠身回答:“太後娘娘,您的病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需得按照我的方子好生療養著,至於您背上那個,並不是瘡,而是脂肪瘤,除了開刀,沒別的辦法可以消除。”

玲瓏郡主在旁邊一聽,心中暗喜,大喝一聲:“柳明媚,你竟敢在此胡說八道!太後娘娘玉體,豈能容你褻瀆,竟然隨意便說開刀兩個字,我看你無法無天,眼裏已沒有太後娘娘,沒有大陳皇室!”

玲瓏郡主這話說得又急又快,按照她的意思下來,給明媚扣了一頂極大的帽子,若是上綱上線,該是謀逆了。明媚看著她滿臉興奮的表情,心裏知道自己已經是得罪了玲瓏郡主,她正在抓著機會整治自己呢。

瞧著玲瓏郡主那歪嘴歪眼惡狠狠的表情,明媚微微一笑:“明媚所說的開刀,隻是專對太後娘娘玉體上的脂肪瘤而已,方才太後娘娘在內室提出來要把那團臃腫去掉,說明她老人家自己都厭棄了那團多餘的東西,我這般說,正是應承了太後娘娘的心思,何罪之有?”

聽著明媚的辯駁,玲瓏郡主一愣,呆在那裏好半天沒有吱聲

。秦太後看著心愛的外孫女吃癟,笑著朝玲瓏郡主說:“素日裏你伶牙俐齒的,哀家這個萬壽宮被你鬧得天翻地覆,今兒總算遇上對手了!哀家看柳家的十小姐可比你要強,說出的話不僅駁了你,還叫人找不出一個錯處來!”

秦太後的話似乎又狠狠的戳中了玲瓏郡主的心窩子,今日外祖母才初次見到柳明媚,就如此讚揚她,說她比自己要強,若是接觸久了,還不知道會分去自己多少寵愛呢!玲瓏郡主的嘴唇拉了拉,氣鼓鼓的看著明媚,裝出委屈的模樣說:“那倒是我沒考慮周到,嚇著十小姐了罷?快喝口茶,消消氣!”

秦太後也笑眯眯的說:“九小姐在內室陪我說了好一陣子話,也該口渴了,先喝口茶潤潤喉嚨,我們再接著說罷!”

明媚趕緊應了一聲“是”,低頭伸手去拿茶盅,卻發現茶盅旁邊有著淡淡的粉末,心裏突然一驚。萬壽宮每日都有專職灑掃的宮女,不可能這茶幾上還會有髒東西,而且自己分明記得進內室去之前,茶幾上很幹淨。那時候自己細心的欣賞過著茶幾上邊雕的花紋,還在想這麽繁雜的紋路,每日要清掃,也不是一件輕鬆事兒。

她端起茶盞聞了聞,一點點極清淡的氣味在鼻子下邊散發開來,這不是茶味,絕不是。雖然聞起來有茶的氣息,可裏邊那種清苦的味道卻怎麽也掩飾不住。

這宮裏頭凶險,自己最好小心謹慎,這些粉末這種氣味應當是有問題的,雖然自己暫時不知道意味著什麽,但可以肯定是絕不會是什麽好結果。她斜眼瞟了瞟玲瓏郡主,見她一雙眼睛正落在自己神色,臉孔也繃得緊緊的,似乎很是關切,心裏一驚,將茶盞放了下來笑著對皇太後說:“這茶湯已經涼了,我也喝不慣放久了的茶湯,對身子有損,還是不飲了。”

瞧著玲瓏郡主這神色,明媚心裏有幾分懷疑,應該就是她在弄鬼,還不知道這些藥末是什麽,那氣味聞著不是巴豆,該不是想害她腹瀉。

明媚的話還沒有落音,這邊秦太後還沒接口,玲瓏郡主就轉向一旁的宮女,急急吩咐道:“玉梅,你快去給柳小姐沏上一盞新茶過來。”

明媚看著她那副熱情的模樣,更是有十分的把握,這事兒肯定就是她做的。玲瓏郡主與自己素無往來,為何今日這般熱情?而且前些日子還因著喬景鉉的事情與自己翻臉爭吵,如何今日又是一副甜言蜜語的模樣?物極反常必為妖,恐怕其中必有隱情。

那位叫做玉梅的宮女應了一聲,擺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端著茶壺走到明媚麵前,伸手將那盞冷茶收了放到茶盤上,托起盤子抬臉的一瞬間,朝明媚用力的眨了幾下眼睛,那眼睛裏有著一種急切與不安。

明媚略微楞了楞,就見那玉梅托了盤子款款的走開,走到一側沏了熱茶,就聽那細細的水流之聲在宮殿裏響起,就如清泉從山澗飛落一般,點點走珠。

這時,就聽著外邊一陣歡笑聲,婷婷的走進了幾位少女。明媚抬頭一看,領頭的那個自己曾經在張福記有過一麵之緣,就是那位看上了黎玉立的七公主,她穿著嫩黃色的宮裝,皮膚如雪,麵容姣好,隻是看上去和玲瓏郡主一般,眉眼之間帶著一種嬌蠻。

七公主的手中抱著一隻雪白的貓兒,眼睛碧綠,看上去煞是可愛

。她的身後跟著兩名女子,一個是自己的姐姐柳明欣,另外一個不太認識,長得清秀,隻是有些纖細。

“皇祖母,孫女請安的來啦!”七公主走進來,把貓交給身邊的宮女,向皇太後福了下身請安:“玲瓏,你今日進宮來了?”

玲瓏郡主向她一笑:“七表妹,你這貓兒哪裏來的?通身是雪白顏色,一根雜毛都沒有!早幾日還沒看見你有貓呢,怎麽這幾日便尋到這樣一隻可愛的貓兒了?”

“我讓三哥哥幫我去宮外尋了來的,它的名字叫雪球,好看嗎?”七公主把貓抱在手裏讓玲瓏郡主看,兩個人在一角開始研究那貓的毛色、眼珠子,皇太後看著孫女和外孫女,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轉頭看了看魏六小姐和柳明欣,點點頭道:“你們也坐罷。”

這時玉梅已經將茶重新沏好,端著那茶盞走到了明媚麵前,她伸手抖抖索索的把茶盞捧了過去:“十小姐請喝茶。”

明媚剛剛伸手來想接這茶盞的時候,玉梅忽然間鬆了手,那茶盞便從手裏摔了出來,掉在了地上,就聽清脆的一聲響,茶盞砸得粉碎,地上到處都是細碎的瓷片,有幾塊大一些些,裏邊盛著一點點茶水正在不住的晃動,一絲絲熱氣騰騰的往上冒了出來。

聽到這響聲,萬壽宮裏的人都往這邊看了過來,大家都有幾分不解,為何這柳府的十小姐便是連接個茶盞都沒能接穩當?柳明欣更是著急,一雙眉毛皺得緊緊的往明媚身上看,唯恐她惹得秦太後不歡喜。

明媚見著一地的茶盞碎片,也是楞了楞,為何這位宮女要忽然將手鬆開,她可是配合了玲瓏郡主想要陷害自己?這打碎茶盞,莫非是想讓秦太後來懲罰自己不成?因為大陳皇朝有個習俗,家裏有老人過世,便要摔碗服喪,上回帶著墨玉去玉瑞堂玩耍,她不小心打破了柳老夫人一隻茶盅,令柳老夫人十分不喜,每次看見墨玉都沒有好臉色。

看著地上粉碎的茶盅,知道自己的計劃又失敗了,玲瓏郡主氣得臉色有些發白,但是她轉轉眼珠子又想到了別的方法:“柳明媚,你竟然如此無禮!就連太後娘娘賜給你的茶都敢打翻!你瞧瞧這茶盞,都成了什麽樣兒?”

旁邊那七公主也是連聲冷笑:“就連皇太後賜的茶都敢打翻?真是無法無天了!你可知道在這萬壽宮最最忌諱的是什麽?”她抱著雪球走到柳明媚麵前看了看:“咦,你不就是那天在張福記遇到的小姐?對了,你是柳太傅的孫女兒!柳府曆來詩禮傳家,為何有你這種不知禮儀的人?”

明媚看著玲瓏郡主和七公主都言辭不善的指責自己,見到秦太後的眼裏也有些不快,心裏便知道自己是犯了老年人的大忌,心中更是有幾分提心吊膽,趕緊跪了下來賠禮:“太後娘娘,明媚隻是一時手滑,沒有接穩,絕不是有意為之!”

秦太後看了看明媚,語氣裏頗是不喜:“柳小姐若是有意,那你的膽子也太大了些!”她的眉毛皺在了一處,望著明媚,臉上有著不虞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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