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的是,萬俟錦繡是個聰明人,百裏廣袖也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自然是不會做愚蠢的事情的,所以百裏廣袖並未讓萬俟錦繡失望,他始終都沒有請皇帝下旨賜婚,當然即便是真的求皇帝賜婚了,皇帝也並不一定會答應。
時間總是快如奔騰的江水,以你所不能阻擋的姿勢,奔騰而來。
越是不想到來的時候,它越是來的快。
萬俟錦繡不想進攻麵聖,皇帝的壽宴卻還是來了。
皇帝的壽宴舉行的那一天,正下了這富貴城裏的第一場雪。
這年的雪是來的有些早了,早的讓人難以預料。雪下的不大,但是從前一晚開始下,到第二日的晚上,也是到處都有了厚厚的積雪了。
皇帝萬俟千秋的壽宴是在景秋殿中舉行的,當日四品以上的官員幾乎都參加了這個壽宴,還有個別攜女眷到場的。
已是入夜時分,皇宮內卻是燈火闌珊猶如白晝,本是冷冷清清的皇宮,因為各大小官員及女眷的到場,呈現了前所未有的熱鬧。
皇帝難得一日的隨和,免了所有的規矩,不行跪拜之禮。
這是萬俟錦繡第一次得見這千秋皇朝的皇帝,一襲龍袍在身的皇帝,其實不過是個垂暮的老人,雖然威儀仍在,卻也看的出皇帝的身子骨依然不行。
萬俟錦繡很是慶幸,這是皇帝的大壽之日,雖然皇帝特意囑咐三王爺將她帶至宮中,卻終究是忙於應酬大臣的道賀,沒有多注意到自己。
雖然皇帝沒有注意,但是萬俟錦繡的賀還是要祝的。
萬俟謹嚴特意囑咐了萬俟錦繡道:“別是太引人注目了。”
萬俟錦繡微微頷首道:“女兒知道的。”
萬俟錦繡給皇帝的賀禮是一支舞,是一隻平平無奇的舞,雖然不是索然無味,卻也不讓人眼前一亮,倒是讓許多對萬俟錦繡這個早就名揚於世的女子有過多期待的人大失所望。傳言中的萬俟錦繡能歌善舞,絕代風華,可這舞看似盡心盡力的表演了,卻並未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就連皇帝也是心不在焉的看著舞,眼裏卻是有些不大置信的樣子,可偏偏就算再不相信,這大殿中央的萬俟錦繡,卻似乎是在極為賣力的表演中,甚至於額頭都有汗水滑落了。
舞停了,萬俟錦繡跪在皇帝的麵前,說了一套千篇一律,索然無味的祝詞,於是,本對萬俟錦繡有所期待的人,更加失望了。
萬俟謹嚴看著大殿上的女子,卻是一臉的讚賞,她女兒的本事他是再清楚不過的,早些時候也見過女兒翩然起舞,確實是風華過人,如今這表演,卻是差強人意,雖然如此卻也如了他的意。女子太過聰慧總是不好的,若是聰慧的讓人有了口舌,那便更不好了。
他已然是在站在風口浪尖上的人了,雖不知皇帝為何幾次三番的要見自己的女兒,但是他卻知道,皇帝要見自己的女兒,決然不是真的想要一睹錦繡的風采。
太過於鶴立雞群了,總難免會早來一些非議,過後,便是惹禍上身,女兒不過十五,乖巧又玲瓏,他是不想女兒太過於出頭的。
好在她的女兒確實聰明,舞的很賣力,卻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出挑,萬俟謹嚴臉上有了一點安然之色。
萬俟千秋看著跪在地上的萬俟錦繡道:“不是說今日無需多禮麽,起來起來,抬頭讓朕好好看看。”
萬俟錦繡依言站起,微微的抬頭,還是那一副漠然的表情,嘴裏道:“是。”
萬俟千秋看著萬俟錦繡道:“這般長相,當真是閉月羞花。”
萬俟錦繡道:“多謝皇上讚賞。”
萬俟千秋本欲說些什麽,但是看了兩眼萬俟錦繡似乎又沒什麽好說的,嗬嗬的笑了兩聲之後,揮了揮手道:“舞的累了,便去坐下吧。”
酒宴在幾位朝中的大臣敬酒當中變的更加的熱鬧了起來,歌舞的節目一出連著一出。
萬俟錦繡在熱鬧當中,偷偷的退了出去。
她是不大喜歡這樣的熱鬧了,而更不喜歡的是對坐總有一個人的眼神緊緊的鎖在自己的身上,仿佛是粘住了一般,不肯移去,看的她渾身不自在。
外麵的雪還在下著,皇宮畢竟是皇宮,這般冷的天氣,院子裏卻還有開的正歡的花兒,也不知是什麽花兒,香味濃濃的壓過了雪的清香味。
萬俟錦繡站在景秋殿外的一個涼亭裏麵,呆呆的看著外麵的雪,冷是冷了,她確實素來就喜歡下雪天的。
純白的雪景總能讓她欣喜,以前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到了冬天,就再不會去做她盜墓的活兒,整日裏窩在家中,等著那下雪天。
至於為什麽那般喜歡下雪,她卻是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就好似她總喜歡穿白色的衣服一般,似乎是沒有什麽理由的,如果要強加個說法的話,也隻能說是天性使然了。
雪落在手中的感覺是涼涼的,因為她的手總是很涼,所以即便是伸手接了雪,那雪花也不至於很快的融化。
看著這手中的雪,萬俟錦繡無端端的就想起了前生,不禁皺眉回憶,那個時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為何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似乎是沒有觸動什麽機關的,隻是看見了某物,然後就什麽也不記得了。真不知為何,自己來了這個地方,她雖不討厭自己如今的父母,也不討厭如今的生活,卻也說不上有多大的喜歡。
她總有一種將會發生什麽的感覺,畢竟是生在帝王家的,當年助皇帝登上皇位的三王爺又遭皇帝猜忌,怕的是有個萬一,這日子就沒那麽好過了。
百裏廣袖還是穿著他那身綴滿了彼岸花的豔紅衣服,一支玉簪將墨黑的長發隨意的簪了起來,看起來頗有一股放浪形骸不羈的樣子,寬袖款擺之間,人已然無聲無息的走至涼亭當中了。
萬俟錦繡早就看見了從一側走來的百裏廣袖,看見他的時候總不由自主的要戚眉,早聞這人是張揚跋扈的,卻不知卻是如此的放浪形骸,竟是連麵見皇帝也不著朝服,就隻穿他那一身紅衣。
若不是皇帝忌憚他手握重兵,怕是早就已經將這人在無門斬首,五馬分屍了。
見過膽子大的,卻是從未見過膽子如此大的,伴君如伴虎這句話能用在任何人身上,卻怎麽也輪不到百裏廣袖的身上。
這人從不將天子放在眼中,天子卻也要敬他三分。
萬俟錦繡悄無聲息的往後退了一步,道:“侯爺真當是個膽大的人,真不知是不將當今聖上放在眼中,還是自恃過高了。”
百裏廣袖道:“膽大的人卻不隻我一個,郡主也是膽量過人啊,在這裏說這樣的話,倒是不怕禍從口出,以大逆不道論罪?”
萬俟錦繡不以為然道:“此刻除了你,又有誰能聽得我說的這番話,你必然是不會說給皇上聽的,我又何須擔心。”
百裏廣袖道笑道:“郡主當真是個聰明人,可不知聰明的郡主,為何要在殿上掩飾自己的才華,想必那舞不是郡主的真材實料吧?”
萬俟錦繡幽幽的看著遠方的雪,縮回了自己已經冰涼的手,兩手交握,淡淡的說道:“想必侯爺也是一個聰明人,有些話提得,有些話提不得,侯爺該是有分寸的,千萬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想來侯爺也不會喜歡麻煩的。”
百裏廣袖道:“哦?可不知我若是提錯了壺,會有何種麻煩?”
萬俟錦繡看著百裏廣袖的時候,眼神萬分淩厲,道:“錦繡也不是個怕麻煩的人。”
百裏廣袖看著萬俟錦繡笑了,笑起來的百裏廣袖,卻是萬分的妖豔,萬俟錦繡看著看著腦袋裏變有了一個莫名的念頭,這人不像是個人,倒像是個妖,世界當真是沒有生的比他更妖豔的男子了。他很嬌豔,可他卻又不女氣,號令千軍萬馬的將軍霸氣依然在,並存在身上的卻還有一種文弱書生氣,紈絝子弟的浪蕩味,而這幾種氣質夾雜在一起,便造就了這樣一個不同尋常的妖孽男子。
當然,萬俟錦繡對此種男子並非那麽感冒,前世在被一個男人狠狠的傷透之後,她便再無交往的男人了。
她不討厭百裏廣袖,因為她從來都欣賞有能力的人,但是,她卻也不喜歡百裏廣袖,因為百裏廣袖總給她一種太過於輕浮,太過自傲的感覺,這種男人,本就是危險的動物,她並不喜歡在自己的身邊埋炸彈,一不小心將自己炸的粉身碎骨了很不好。
玉石俱焚的事兒,她從來不做,她擅長的,是讓自己過的舒服。
百裏廣袖道:“為何到了外麵,不怕冷麽?”
萬俟錦繡道:“你又為何出來,不怕皇上不見你人影麽?”
雪下的越發的大了起來,萬俟錦繡覺得有些許的涼意,卻仍舊是肆無忌憚的看著那落下來的雪,仿佛是要將這雪景深深的印在眼中。
百裏廣袖靜靜的站在萬俟錦繡的身旁,沒有如同在大殿當中一般明目張膽的盯著萬俟錦繡看,隻是順著萬俟錦繡的目光靜靜看著遙遠的雪景,眼神有些發虛,靜靜的站在萬俟錦繡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