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弄影走了,花弄弦回到了屋子裏麵,萬俟錦繡早已在旁邊坐好,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
直到花弄弦坐到了她的對麵,萬俟錦繡才緩緩的開口問道:“花弄影來找你說些什麽呢?”
“沒什麽。”花弄弦隻是笑了笑,淡淡的,淺淺的,眉眼彎彎眼底卻有一股愁思。
“真的沒什麽?”萬俟錦繡早是聽見了他們說的話,花弄影說百裏廣袖瘋瘋癲癲的有些瘋狂,不知是真是假。
“真的沒什麽,隻是來看看我,說自己近來比較忙罷了。”花弄弦寬慰的笑了笑,假話亦說成了真話。
萬俟錦繡微微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兩人就這樣沉默的坐了一會兒,萬俟錦繡忽然說道:“弄弦,我該會龍府了,在你這裏也呆了不少的時日了,外麵的傳言又該是漫天的飛了吧?”
“你不是說傳言不可信,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人家喜歡說什麽就去說麽?”花弄弦笑著說道,“那便多住幾日也無妨。”
“我倒是無所謂,總不能的讓龍青不好過。”萬俟錦繡苦笑了一下,有時心裏會覺得有些對不住龍青的,龍青好好的一個人拖上自己名聲大概是全被毀掉了。
花弄弦不置可否,終究還是送了萬俟錦繡出了山莊,本是要將萬俟錦繡送到龍青的府中的,可是終究還是沒有將萬俟錦繡回去,終究是被萬俟錦繡拒絕了。
諸多的時候,萬俟錦繡是不大喜歡麻煩了的,而她總喜歡的是一個人靜靜的走在路上,沒有人打擾。
富貴城的街道永遠是那樣的繁華,包子鋪的叫賣聲音,走在大街上的糖葫蘆販子,道路的兩邊鋪子裏總是人聲鼎沸,偶爾走過,還會有三三兩兩的人伸出手指指點點。
萬俟錦繡總是不置可否的笑笑,然後繼續走自己的路,
她總是不在意,最近似乎對所有的事情是越發的不在意了起來,很多的時候萬俟錦繡想,不如再睡上一覺,讓自己的神思遊曆四海,而自己也不用如此的煩惱了。
撞見那一襲紅衣的時候是在路口的一個拐角處,遠遠的就看見了那一襲紅衣進了煙柳巷子。
縱然遲疑了一下,縱然不想跟上去,但是她還是下意識的跟了上去,甚至於不帶思考的。
紅衣紅的仿佛是一隻血色的蝴蝶,袖子中是那樣在擺動中,仿佛在風中翩飛了起來,是有一些人認得他的,當年風聲鶴唳,風流倜儻,無數女子心中的準新郎標準的小侯爺,誰不認得呢。
因此總有些人看見了之後或是緊張的往後躲了起來,或是朝著他恭敬的磕頭。
那人什麽也不理會,隻是繼續往前走,匆匆忙忙的朝著天下第一樓走去。
天下第一樓,不知多久沒有記起這個名字了,萬俟錦繡依稀記得,多年以前,這個青樓的名字還是自己取的。
自段紅衣將天下第一樓轉讓之後,這青樓白天也不做飯食的聲音,隻做姑娘的生意,白天一批姑娘,晚上另一批姑娘,可算是輪班做生意,生意依然跟當年段紅衣經營的時候有的一拚,畢竟現在是個太平盛世,若不夜夜笙歌,歌舞升平,哪裏對得起百裏廣袖拿下的這個天下。
樓還是原來的樣子,人早已經不是原來的人了,所以才會有物似人非這句話吧。
萬俟錦繡站在一邊的角落裏想著,那邊的百裏廣袖已經走了進去了,萬俟錦繡遲疑了片刻欲踏出去,卻終究還是收了回來,已經不是自己的人了,自己還在意什麽呢?
可是心裏又覺得該是過去看一看的,他不是自己的人,但是那卻是天下人的皇帝,一個皇帝出入青樓這成何體統呢?
想來想去,卻又不是自己該管的東西,想到頭來,終究自己說過要忘記這個人的話,該忘記的時候總是要忘記的,時日無多的她,管著天下幹什麽,誰當皇帝這個世界都不會毀滅的!萬俟錦繡想,她終究是為這個天下付出的太多太多了,血,淚,孩子,失去了這麽多的她,還應該繼續做什麽麽?做那些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用的事情麽?
冷笑了一聲,自嘲的轉過身甩袖離開。
樓上,窗口,一雙眼睛幽幽的看著她,定定的視線緊緊的隨著她。
終於那人站了起來,從窗口翩飛了出去,有人在後麵喊著什麽,那人卻似什麽都沒有聽見,隻是倉皇的跌落在了地上,然後踏著醉步追上了前麵的人。
萬俟錦繡緩步走著,失神的走著,絲毫沒有感覺到後麵正有人跟著自己,而後麵的人也是緩慢的走著,隻是跟在她的後麵,無聲無息的走著。
周圍有人竊竊私語,看著這般的場景,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有那麽一些熟悉的感覺。
突然天空的顏色變的暗沉了起來,雷聲陣陣,雨忽然之間就下了起來。
萬俟錦繡走到了旁邊的屋簷下麵,抬頭看天,微微的擰了擰眉,眉間的朱砂都帶了一絲愁,這雨下的莫名其妙,有些冷,她不敢冒雨前行。
又到了寒冷的冬季,萬俟錦繡微微的皺了皺麽,又要過年了,想起了這幾年都沒有好好過過一個年,不禁有些心酸。
今年會怎樣過呢?繼續去花弄弦那邊守歲麽?
想起當初那一場大雪,那個人怒氣衝衝的找來,因為自己沒有留在府中過年,氣憤的厲害,雖然那樣的凶神惡煞,可在回憶,心頭卻有種暖暖的感覺,溫暖的不得了的感覺。
那樣的情況是不會再有了,說不牽掛,總還是牽掛的,說忘記,總還是忘不了的,這一世的情,她全部都付諸在他的身上了,這一世,她終究是萬劫不複,情絲難斷,怕是隻有死了才能灰飛煙滅吧。
若是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那麽她就不會開啟這一切,寧可做著無知的唐紅夜,寧願做著自己的盜墓行當,再難看,自己也一個人瀟灑的快樂。
低頭,雨水聚集起了一個水潭,印著她的麵容,還是那麽好看的麵容,依然可以說是傾國傾城,容顏未曾老去,心卻早已老去,累,累的不想說話,不想回憶,可是回憶總是碰見一個縫隙就會鑽進心中,怎樣都難以丟開。
賜婚,兀自覺得好笑,他就是這樣將她給推開的,隨便推給了一個人,隻因為不想看見自己吧。
當年的山盟海誓,當年說過對她好一輩子,生生世世不會放手,所有的話語都成了天際的雲,風一吹,散的一點蹤影都沒有了。
早知道如今,誰還會去聽信那些話語呢!
笑,苦笑,悲愴的苦笑。
疼,疼到了心底裏麵,難以泯滅的感覺。
終究還是隻有自己一個人了,連銀天都沒有了,那個唯一可以陪著自己,生生世世的人,早就已經死了,她到頭來什麽都沒有,這就是她的劫數麽?
有一席紅色的影子覆蓋在了她的影子上麵,她靜靜的看著水中,心想,竟是連幻覺都產生了,怎的就是忘不了麽,本該早些忘記的——
“錦繡……”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一怔,這下幻聽都產生了,還不隻是幻影了,真是中毒太深了……
“錦繡,是你吧,錦繡,我的錦繡……”旁邊的人呢喃的說著,伸手抓住了她的發梢,呆呆的看著她。
萬俟錦繡這才察覺到不是自己的幻覺,身邊是真的有人在,那人正抓著她的發梢,喃喃的叫著她的名字。
忘記,說好了要忘記的。
萬俟錦繡側過頭看向來人微微的一笑說道,“這位公子認錯人了吧……”
“錦繡,是我,是我啊!”百裏廣袖淒涼的笑著說道。
“你是誰?”萬俟錦繡硬著心腸問道。
“我是百裏廣袖,錦繡,你不認得我了麽?你該是認得我的,你怎能將我給忘記呢!”百裏廣袖淒涼的笑著,伸手抓住了她的兩隻肩膀,有些用力,抓的她的肩膀那樣的疼,心都有些難以呼吸了。
“別動手動腳的,我不認識你。”萬俟錦繡看著百裏廣袖冷冷的說道,“公子自重。”
說話之間萬俟錦繡退了兩步,看了兩眼百裏廣袖那有些驚慌的麵容,轉身奔入了雨中,她知道,自己再看著百裏廣袖會忍不住難過的厲害的,所以隻能是如此倉皇的逃跑罷了。
不知道是出乎了誰的預料,百裏廣袖是又來找自己了麽,是老天在開她的玩笑麽,絕望了,他又出現了,這是要幹什麽,生怕她活的太過於太平了麽?
萬俟錦繡苦笑著在雨中狂奔,濕透了,涼透了,渾身都發冷,終於落魄的站在龍府的門口,管家驚慌的讓萬俟錦繡進屋子,打著黑底龍麵的傘招呼著丫鬟們過來伺候,遞交了傘之後,又匆匆的去找龍青。
回了屋,麻木的在丫鬟們的伺候之下擦幹了頭發換上了幹衣服,冷的打了一個噴嚏。
這冬日裏的雨,不是夏日裏那般沒啥感覺,落在身上,真是涼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