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王朝,永生三年。

深秋的一場雨,下的又綿又長,好似深閨女子的思緒,似斷非斷,使得這天氣越發的涼了起來。

萬俟錦繡手持著書卷坐在窗口呆怔的看著外麵,這雨下的比她的心思更加的纏綿悱惻,看似要停了,卻總也不能停下,這日頭出來不過片刻,又羞怯的躲回了那雲層當中,好似也怕了這寒冷的天一般。

丫頭若瑾從門外跨了進來,看見自家的小姐那一臉憂愁的表情,不禁暗地裏歎了一口氣。

“一場秋雨,一場涼,郡主怎的又把窗子給打開了,若是著涼了可如何是好,不是總說怕冷怕冷麽?”若瑾快步走到了窗前,將打開的窗子給關上了。

“我自有分寸的,不會著涼了。”萬俟錦繡抬眼看了一眼若瑾,嘴角已然帶了一些笑意,隻是那笑意卻總也不能滲透到她的眸子裏麵。該是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她就總是這幅樣子,冷靜的過分,從來就是這般不苟言笑。明明不過十五歲,卻深沉的好似一個經曆過千萬般世事的垂暮之人。

“就怕你沒分寸。這再過些時日就是皇上大壽了,王爺有言在先,此次大壽郡主可必然是要進宮的,總不能在這個時候染了風寒,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可就不好了。”若瑾撿了一件貂毛為邊的披風給萬俟錦繡披上,隨即又倒了一杯熱茶給萬俟錦繡。

“我本不願進宮見那皇帝的,卻不知道皇上又是為何千方百計的要我進宮去。”萬俟錦繡微微的歎息了一聲。

掐指算來她來這個世界已經十五年了,到現在她還是覺得有些恍恍惚惚的,一切就好像是在做夢一般。那時候,自己因為這盜墓女王的稱號,應邀參加國安局組織的一個秘密盜墓活動,首當其衝的進入墓穴查探,卻不知道看見了什麽東西,竟讓她來到了這個世界,一睜開眼睛就成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這嬰兒便是現在的自己,前世的唐紅夜不見了,今生成了萬俟錦繡,當今三王爺的長女,千秋王朝的平安郡主。

本以為一直安分守己,便不會惹火上身,她本就不喜歡宮廷,更不願意見皇上,可如今,卻還是要去會一會那皇上,皇帝跟三王爺表麵相安無事,背地裏皇帝卻是一直對王爺有所猜忌,召見自己,怕是沒有什麽好事的。

想著萬俟錦繡就有些頭疼,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若瑾在旁邊看著萬俟錦繡,有些心疼這個自小就過分乖巧的小姐,她比萬俟錦繡大了四歲,自七歲開始便做了萬俟錦繡的貼身丫鬟,這萬俟錦繡卻從未讓她操過一份心,還將她當成姐妹一般對待。

“郡主,您就別想了,你一想事兒就頭疼。”若瑾自然是知道萬俟錦繡是在想什麽的。

“不想了,不想了。”萬俟錦繡回過神來說道,“你說這雨何時才能停,這幾日可憋壞我了,我想出去走走。”

“這雨一時半會兒,怕是停不了了。”若瑾看著門外幽幽的說道。

萬俟錦繡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了門口,看了看外麵那綿綿細雨,最後還是決定出去走走。

她不是個悶的起的人,雖然性子沉穩,卻也受不了這整日裏無所事事的日子,前生如此,今生亦然如此。所幸三王爺跟王妃對她寵愛有加,亦不曾將她禁錮在府中,讓她做一個深居簡出的大小姐。所以她在外頭有很多的朋友,時常出去走走,即便是在這無趣的古代,也並不覺得又多無聊。

萬俟錦繡有很多的朋友,很多奇怪的朋友。

段紅衣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的段紅衣,正在張羅著萃錦樓裏麵的生意,她最近又有了一個賺錢的好方法,是萬俟錦繡教她的。

萃錦樓其實是一個妓院,晚上生意紅火,白天卻是關門歇業的,段紅衣總說這樓白天若是關了著實可惜了,所以前些日子萬俟錦繡就出了個主意,讓這萃錦樓白天做酒樓,晚上做妓院。

段紅衣坐在櫃台裏麵眯著眼睛看著進進出出的人,沒想到就因為萬俟錦繡的幾句話,這酒樓就開成了,不僅開成了,這生意可是比晚上還要好的很。

原本萬俟錦繡叫她開酒樓的時候,她本是不同意的,這富貴城裏,酒樓林立,再開個酒樓,也爭不過那些大酒樓的生意,但是本著試試也無妨的想法,她還是張羅了一下,沒想到的是,她的生意,卻就此紅火了起來。隻因為她的酒樓比其她的酒樓多了一個特色,那就是每日裏都會有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女子來賣藝。

這個主意是萬俟錦繡出的,富貴城裏紈絝子弟眾多,為了女人,自然有多不勝數的男子會來一擲千金,若是每日都能弄這麽神秘的一出戲,自然就會引來酒樓的好生意,結果當真就被萬俟錦繡說中了。

自從萃錦樓出言說,誰若能猜中這賣藝的女子是何人,便由這女子免費陪遊一天,萃錦樓的生意就火的如日中天的。

看著這進進出出的客人,段紅衣笑的是春風滿麵,陽光燦爛,就連這陰雨天,帶來的愁思也飛到不知道哪個天涯海角去了。

萬俟錦繡進來的時候,段紅衣依然是笑的春風得意的。

萬俟錦繡道:“看你這笑容,便知這萃錦樓生意不錯?”

段紅衣笑道:“托你的福,紅火的不得了。”

萬俟錦繡也笑了:“既然如此紅火,可有我的好處?”

段紅衣笑了笑:“你若是缺錢,即便是這樓送你了,我也二話不說,可你卻不缺錢。”

萬俟錦繡道:“所以,你不會給我任何好處?”

段紅衣笑而不語。

萬俟錦繡道:“若瑾,你也是許久不出來了,若是想去看家人便去吧,天黑之前回來便好。”

若瑾站在旁邊微微頷首說道:“多謝郡主。”

酒是很香的酒,菜是很好的菜,人是很美的人。

段紅衣跟萬俟錦繡坐在窗口喝酒吃菜的時候,無異於又多了兩個活招牌,富貴城裏美人再美,卻芳華絕代不過萃錦樓的段紅衣,氣質絕佳不過三王爺長女萬俟錦繡。

一個是紅衣豔壓群芳,一個是素顏傾國傾城,一嬌豔,一素淨,卻是足以讓人側目的。

段紅衣飲了一杯好酒,笑聲爽朗猶如銀鈴,她是個看得開的人,因為看的開,所以就會笑口常開。

段紅衣說:“這天氣不是個好天氣,雨下的如此擾人心煩,你向來不會在這種天氣裏來找我的,看你這模樣,似乎是遇到了什麽煩惱事。”

萬俟錦繡端著酒杯,微微的晃了一晃,酒杯裏印著的是自己的容顏,額頭那點朱砂痣依然紅的妖豔,靈魂還是那個靈魂,她的容貌卻是比上輩子好看了不少,除了那顆朱砂痣還在原來的位置,容貌卻已經是變的自己都覺得驚豔了。

萬俟錦繡道:“你猜猜。”

段紅衣道:“這你可就為難我了,我以為你是從來不會有煩惱的。”

萬俟錦繡道:“為何?”

段紅衣笑了起來,眼睛眯了起來,笑的很嫵媚,就仿佛是她那豔紅的衣服上,那富貴牡丹,段紅衣道:“能讓萬俟錦繡愁眉不展的,普天之下怕是隻有一個人。”

萬俟錦繡抬眼看著段紅衣道:“你當真了解我。”

段紅衣還是在笑,她是了解她,就如她了解她一般,知交三年,她們不隻是酒友,也是知己,就算是她不開口,隻需一個眼神,她便知道,她腦子想的是什麽。如若不是這樣,她有如何做這個知交滿天下的聰慧女子的朋友。

段紅衣歎了一口氣,似乎也在為萬俟錦繡煩惱,“多少人,想要一睹聖顏,卻沒有那個機會,你得以見得,卻是幾次三番的躲避,見一下,總不會無端端丟了性命罷?”

萬俟錦繡道:“怕便是怕,我不犯人,人來犯我。”

段紅衣看著萬俟錦繡,微微斂眉,道:“那人的心,卻是如此這般的小心眼兒?”

萬俟錦繡微微笑著,額間的朱砂熠熠生輝,心底卻不知道又是在思量什麽。

段紅衣說,“我信你料事如神,可我卻不相信,那君臨天下的人,會那麽小心眼兒。”

萬俟錦繡沒有在多的言語,這人是否小心眼,看的是他碰見的是什麽人,他也許對這人大度的過分,許他萬世江山都願意,他若是對了那個人,便是想方設法的額要了他的性命,也是極有可能的。

而那個人,那個當今的皇帝,對許多人來說,也許是心懷寬廣,但是對三王爺來說,卻是心眼兒比繡花針還小。

人呐,總是這樣,碰見對自己不利的人或事了,以前再好,到最後都有可能針鋒相對。

萬俟錦繡隻想自己若是見了那皇帝,千萬別犯了什麽錯,別抓了什麽把柄,那麽整個三王爺府都有可能遭殃。

“抓賊啊!”不知是誰在酒樓裏大喝了一聲。

段紅衣剛要站起來,卻被萬俟錦繡一把抓住了。

萬俟錦繡笑了笑,看向了樓上,不知何時開始,樓上有一個人總是在看著她們。

“我的錢袋不見了!”酒樓靠西的角落裏,一個男子手捂著腰間站起來說道。

百裏廣袖已從樓上飛了下來,穿著豔紅的衣服的他,如同是一片紅色的楓葉,從樓上飄落到了樓下,任誰也沒有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那百裏廣袖的手中,卻已經押著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