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百裏廣袖便已經帶著萬俟錦繡到了菜市場口。
雖然已經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菜市口,但是錦繡二人終究還是來完了。
百裏廣袖攬著萬俟錦繡站在一方屋簷之上,靜靜看著下麵,那斬台上,血跡斑斑,幾具穿著囚服的屍體早已身首異處,依稀可辨,中間二人便是三王爺萬俟謹嚴,三王妃秦蓉。即便是身首異處,萬俟錦繡一眼就認了出來。
腿軟了,心裏兀自升騰起一種難過的感覺,眼淚卻沒有出來,萬俟錦繡無力的被百裏廣袖扶著,雙眼直直的看著那今生養了自己十五載的爹娘,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腦中還有前世的記憶,所以萬俟錦繡跟這一生的三王爺,三王妃都不算親,可是真的看見他們出事了,心裏那種難過也是刻骨銘心的。
生生死死的,萬俟錦繡前世做盜墓賊的時候見過了不少,有時候親眼看著自己的搭檔掉落陷阱,沒死,但是沒的救,她就隻能徑自離開,不顧他人生死。她自認為是個無情的人,別人的生日,她從來不看在眼裏,許是前世一個人孤寂的太久了,自私了。
今生的爹娘對自己太好了,於是,於心不忍了。
“還好嗎?”百裏廣袖從來不會安慰人,想要安慰一下,萬俟錦繡卻隻說了三個字。
“沒事。”萬俟錦繡頓了好一會兒,才擠出兩個字,推開百裏廣袖,迎風站在屋簷上,看著下麵,表請肅然。
有人在斬台上收屍,斬台的周圍,圍滿了富貴城裏的老百姓。最懂三王爺為人的是那滿城的百姓,平頭百姓們在斬台周圍圍成了一圈,跪地不起。有士兵在不斷的驅趕百姓,卻始終無法將百姓們全部給驅趕走。
“三王爺是冤枉的!”蜂擁的人群當中,有人呼喊道。
“三王爺是冤枉的!”隨之一大片呼聲乍起。
“老天無眼,讓三王爺這樣的好人被冤枉,三王爺怎麽可能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三王爺是個好人啊!三王爺的死,天理難容啊!”受過三王爺幫助的王老漢趴在斬台邊上老淚縱橫,哭天搶地。
“……”許多人抑揚頓挫的哭著,吼著,在埋怨皇帝的不明,老天的不公。
“我還是來晚了一步。節哀順變。”花弄弦不知何時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萬俟錦繡的另一側。
斬台的一方角落裏,一襲紅衣如同血蝶翩飛,兩縱兩落,落在錦繡的身後。
萬俟錦繡回身看了一眼段紅衣,臉上並無表情,隻有眼裏有一點哀傷之色,萬俟錦繡道:“我無事,生死乃天理循環……”似乎是在其餘三人說,又似乎是在跟自己說。
段紅衣跟花弄弦不過陪了萬俟錦繡片刻便飛身而去,百裏廣袖始終一言不發的站在萬俟錦繡的身邊。
許久之後,百裏廣袖道:“你是否怪我未幫你救下你家人?”
萬俟錦繡搖了搖頭,道:“怪不得你,不過一場命而已。”
百裏廣袖的視線從斬台上落回到了萬俟錦繡的身上,幽幽的眼神,似乎有些動容。
“回去吧。”已經在風中站了小半個時辰了,萬俟錦繡早已知道,再站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她向來看的開,人死不能複生,她懂,難過可以,傷自己,不可以。
侯爺府邸,依然熱鬧,進進出出,人來人往。
一妻三妾,難得相安無事,來來回回得體的招呼著客人。
所有的賓客都已經聽說了三王爺府滿門抄斬的事情,所有的人都心照不宣,絕口不問小侯爺此刻在哪裏。
大家該吃的就吃,該笑的就笑,一如既往的就好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萬俟錦繡坐在床頭,聽著外麵的喧鬧聲,擰著眉頭,真不知這叫個什麽事兒,自己的大婚之日,居然是全家人滿門抄斬的日子,可笑,可歎,可悲!
“不是說想開了麽,為何還如此的皺著眉頭,皺眉了,你可不好看了。”百裏廣袖坐在萬俟錦繡的左邊說道。
萬俟錦繡側頭看了一眼百裏廣袖,本想說些什麽,但是張了張口,最後還是什麽也不說。這個人生生死死的見慣了,所以說話才會如此的輕鬆,就像是自己也見慣了漠視旁人的生死,所以再憂傷也不過是如此,並沒有肝腸寸斷的感覺。
罷了,罷了,死都死了,還有什麽好想的。
“若瑾呢?”萬俟錦繡問百裏廣袖。
“哭暈了過去,送回房間休息了。”百裏廣袖淡淡的說道。
“我沒事了,你去招呼賓客吧,不過是場交易而已,無需太過入戲。”萬俟錦繡輕柔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說道,微微動了一下,身上的環佩就叮當作響。
三王爺死了,她這以後的日子,怕是也沒有那麽好過了。
百裏廣袖想要再說些什麽,不過看了幾眼萬俟錦繡,最終還是作罷,萬俟錦繡的話突然點醒了他,他知道,自己有些動情了,但是萬俟錦繡確是真的當這是一場交易,他也是再明白不過,即便是自己動情了,這依然是一場交易,因為他要的,仍然是他想要的這個天下。
走到門口的時候百裏廣袖腳步停頓了一下,回過頭對萬俟錦繡說道:“待我奪得天下之日,必是你手刃仇人之時。”
萬俟錦繡抬眼的時候,門吱呀的一聲響,百裏廣袖已經拂袖而去。
心裏不知為何,竟似有點點暖流流過,許是前世今生從未有人對自己這般好,聽得百裏廣袖這樣說,竟然覺得很溫馨。
萬俟錦繡苦笑,站了起來,走到了茶桌邊上,心煩意亂的倒了一杯茶,看著水中漂浮著的茶葉,不由的思考了起來。
在這古代已經十幾年了,一直以來都是安分守己的生活在三王爺的府邸,現在三王爺死了,她倒是突然覺得有些恍惚了起來,之前的日子雖然舒坦,但是終日裏也算是無所事事的很。這樣的日子過久了,難免就覺得,人生有些沒有意義。
倒不如是前世的唐紅夜活的出彩,雖然總是驚心動魄,危險萬分,但是當每次在古墓逢凶化吉,然後有驚無險的出來都會有一種非常特別的成就感。其實萬俟錦繡是非常的喜歡古物的,就算是身在這千秋王朝,她也依然不忘前世的喜好,時常會去古玩店裏麵走幾圈。
在三王爺府裏大小姐的生活過的久了,感覺人都似乎有些生鏽了,越發的懶了起來,什麽也不想做,什麽也提不起精神。這應該也算是一種病,一種太安逸了之後,沒有追求的毛病。
想著想著,萬俟錦繡突然之間生了精神,現在三王爺一家子已經死了,報仇,也不是她想報就能報的,倒不如找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做做。
緊蹙著秀美突然之間鬆了,萬俟錦繡好看的眼裏閃過一道亮光,仿佛是原本站在懸崖上麵無路可去的人,突然發現懸崖變成了一條大路,刹那間豁然開朗。
萬俟錦繡突然就想明白了,她本就不該過這勞什子安分日子的,她本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為何要來過這種憋屈的安分日子呢。
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她想要做的,便是追求自己的生活。
唐紅夜盜墓,是因為她喜歡古玩,喜歡在墓中驚險刺激的日子。她也想要靠盜墓,讓自己過上自己喜歡的日子。那萬俟錦繡呢,萬俟錦繡也可以不是嗎?
“呼——”萬俟錦繡突然之間常常的舒了一口氣,明白了,通透了,心裏舒坦了。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也明白自己想做什麽了。
外麵還在不斷的傳來熱鬧的聲音,萬俟錦繡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回到以前的生活當中去,一定是最好的選擇,不論是在哪裏,不論是萬俟錦繡還是唐紅夜,她最喜歡的永遠是古玩。萬俟錦繡如是想。
“王爺,王妃,當是女兒不孝,你們的仇,錦繡怕是難報了。王爺,也算是個開明的人,當是明白錦繡的。錦繡也不多說了,希望兩位早日投胎轉世,來生莫要生在帝王家,即使做個平頭百姓,也好過如此枉死。”萬俟錦繡呢喃著說道,歎了一口氣之後說道,“我知王爺最重名節,既然是被冤枉的,錦繡定當想方設法還王爺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