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心

劉夫人搖頭道:“你竟是到今日也沒看明白。你隻說你們娘兒倆沒有立錐之地,可你想要什麽樣的立錐之地?你沒看到你們奶奶是怎麽對待蕭姨娘的?你沒看見,上天是怎麽報應你的?你神不知鬼不覺的下了藥,卻害了自己的孩子,這是上天在罰你,是上天在幫雲絲,讓她早點識破了你的陰謀,讓她能夠母子平安,你竟到這時還不能悔悟……”

說到此處,劉夫人不由得怒火滿腔,對那兩個婆子道:“先前的嘴巴子,現在給我打了,但願疼痛能讓她清醒清醒。”說完對阮雲絲道:“走吧,這件事若是你相信我,就交給我來處理。”說完當先走出

阮雲絲跟在她身後,輕聲道:“太太處理,媳婦自然是沒有意見的,隻是……求太太看在她好歹服侍爺一場的份兒上,饒了她一條性命,趕她出府就是了。怎麽說,她在這府裏辛苦了許多年,的確,我也是後進門的。”

劉夫人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心慈,嗬嗬,我也說錯了,你也未必就是心慈,該心狠的時候,也沒見你手軟,當日你那嫡母不就是個好例子嗎?隻怕是你心中,人命始終是高貴的,俗語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嘛。

我與你祖母都是禮佛之人,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雲絲,你有沒有想過?她這樣的人,就算出去了,又能做下什麽好事?難道任由她那長舌來詆毀國公府的名聲嗎?你有沒有想過?她害你之時,豈有一星半點的惻隱之心?如今她已經害了一條性命那是名溪的骨肉。若不是你乖覺,發現了這其中不對的地方,很可能連你肚子裏這個都保不住了。俗語說,殺人償命,你自己想,她該不該死?”

阮雲絲無話可說,卻聽劉夫人又道:“你回去好好兒養著,我已經派人去給名溪送信了,讓他速派禦醫過來當務之急,是一定要保住你肚子裏這個平安無事,秦老大夫的醫術雖然也不錯,我卻始終不放心,還是請陳太醫過來看看的好。”

阮雲絲答應了,喃喃道:“唉!爺回來了,知道這件事,不知道要多難過。太太,我覺著···…”她說到這裏,卻沒有說下去劉夫人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說,蘇名溪未必能狠心殺了袁姨娘。

“不管結果如何,你隻管好好養胎就是。”劉夫人拍了拍阮雲絲的手,婆媳兩個這會兒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眼看著到了前麵的岔路口,劉夫人便道:“你回屋吧,老太太那裏我去說。”

阮雲絲擔憂道:“老祖宗年事已高,太太還是······”不等說完,便聽劉夫人強笑道:“這個是自然的我和老太太婆媳這麽多年,難道我還不如你懂得她的脾氣?放心吧。”

阮雲絲點點頭,正要邁步回去忽然就聽後麵一個聲音道:“姐姐。”竟是鍾南的聲音。

阮雲絲回過頭,詫異道:“南哥兒你怎麽隨便進來後院了?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這一頭的汗?”

劉夫人也停下腳步,卻見鍾南臉一紅,連忙垂首拜見劉夫人,她便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你這樣著急,應該是有什麽事情,怎麽了?”

鍾南抬起頭還呼哧呼哧喘著氣對阮雲絲道:“姐姐,因為秋收我這兩天回村裏去了一趟……”

不等說完,便聽阮雲絲詫異道:“什麽?你回村裏了?怎麽我都不知道?唔!村裏怎麽樣?今年收成挺好……”說到此處不由得悚然一驚,失聲道:“難道是你嫂子出了事?”

鍾南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隻是……我聽說了一件事兒,覺得……覺得很奇怪,所以就回來稟報姐姐。姐姐可知道織染廠有個女工上吊的事情?”

阮雲絲點點頭道:“沒錯,今兒我還聽小猴兒說起來,這事兒的確蹊蹺,怎麽?你才知道嗎?”

鍾南抹了把頭上汗水,跺腳道:“關鍵不僅僅是楊嫂子的死蹊蹺,我今日和一個貨郎聊天,才知道這幾天,附近十裏八鄉,已經有十二個年輕媳婦都自殺了,其中還有兩個是懷有身孕的,姐姐,這事兒……這事兒恐怕不是那麽簡單的……”

“什麽?”

這一回不但是阮雲絲,就連劉夫人都驚叫出聲,身後幾個仆婦丫鬟更是花容失色,各自捂住了嘴巴。

“南哥兒,你說的······你說的可是金紡鄉附近的鄉鎮,就····…就有這麽多人自殺?且······全都是年輕媳婦?”阮雲絲也覺得有些站不住,她心裏升起一股恐慌,不自禁的便想到了一些邪教上去。

劉夫人已經不住念佛了。卻聽鍾頭道:“是,我所知道的隻是鄉下,綠水城還沒有去打不過……不過上次隨同小公爺一起出去的時候,聽他們席間談論,好像……好像就在一個伯爵府,也有一位年輕的夫人懸梁了。”

“阿彌陀佛······這說的可是金泉伯府的郝氏?”劉夫人麵色蒼白,想了想又不住搖頭道:“作孽啊,這是作了什麽孽······”

阮雲絲沉吟了一會兒,問鍾南道:“你可去找爺了?這事情便是告訴我,也沒辦法,重要的還是爺知道,看看找刑部或者什麽部門下去好好調查一下。”

鍾南喘籲籲道:“我可不是去找小公爺了呢,可衙門裏的人說,小公爺還在宮裏頭,不知被什麽事絆住了,所以我才回來找姐姐的。”

阮雲絲的確是憂心如焚,但她也知道,術業有專攻,自己可以在織錦這方麵大展拳腳,對於這些明顯屬於刑偵範圍的案件之類,她就無能為力了。因歎了口氣,悵然看著天上雲彩,喃喃道:“我又能有什麽辦法呢?隻能等爺回來再商量看吧。”

鍾南心裏也明白,他隻是驟然聽到這樣的事隻覺心驚膽寒,所以飛跑回來找阮雲絲。這會兒一想,倒是自己唐突了,別說姐姐如今成了深閨婦人,便是還在小王村,在這方麵她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因隻好將這件事放在一邊,鍾南心裏,卻還有一件心事,於是對阮雲絲道:“姐姐,我嫂子那兒隻有幾畝地,如今······如今既是這麽多女子死……死亡,雖然她們都是自盡,但……但誰知道這其中有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所以······所以我擔心我嫂子……”

阮雲絲拍手道:“你這卻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也不放心芸娘獨自留在小王村,既如此,碧秋,你帶兩個婆子,去前院套輛馬車,和南哥兒一起去接芸娘過來。”

話音落,隻聽鍾秀也道:“姐姐,我也去。我嫂子那個人,最看重的就是那幾畝地,如今正是秋收時候兒,怕她死活不肯過來,我去勸勸她……”

不等說完,便聽阮雲絲笑道:“好吧,你也去,她要就是不過來,你便說我這裏什麽都不想吃,隻想吃她的拌菜和豆腐羹,她管保就來了。”

鍾秀笑道:“果然還是姐姐聰明,可不是,但凡這樣一說,嫂子再沒有不來的道理。”說完小丫頭便和鍾南一徑去了。

這裏阮雲絲麵上收了笑容,又換了鄭重顏色,喃喃道:“這麽多條人命,還都是年輕的媳婦子,正如那花朵兒盛放到了極致,便忽然凋零了一般,這······這怎不叫人痛心疾首。”

劉夫人見她黯然,便歎了口氣,安慰道:“終究咱們也不能替別人家擔負她們的事,你如今隻管安心養胎就好,不許多想其他的。”說完忽然想起一事,笑道:“我看名溪倒是很器重南哥兒,外出飲宴也要帶著他,這是為了讓他多認識一些人吧?”

阮雲絲心裏一跳,麵上卻連忙陪笑道:“是,爺經常和我說,南哥兒聰慧,可惜生在了普通人家中,若是生在京城這些富貴門中,怕是成就不會比他低呢。”

“哦?”

劉夫人眼光閃爍,但旋即又皺起眉頭道:“既如此?為什麽我要把四姑娘給他,名溪卻又不讓?難道他覺著四姑娘配不上南哥兒?”

說到這裏,眉間便染上了一絲怒氣,冷哼道:“這可是豈有此理,雖然吟采是庶女,那也是在我眼麵前長大的,她母親性子就是柔順的。她素日裏看著不說話,卻是個外柔內剛的好孩子,怎麽就配不上南哥兒了?”

阮雲絲心中叫苦,暗道不是四姑娘配不上,而是······而是你那個寶貝閨女看中了南哥兒啊,哎喲我的天,這真是一出好狗血大戲,不行,我得先撤了。一念及此,便用手扶著腰,輕蹙眉頭慢慢捶了兩下。

果然,劉夫人立刻就把心神轉移到了她身上,緊張道:“怎麽了?可是忙了這一天,動了胎氣?是了,我也糊塗了,你現在是什麽情況?竟還拉著你說話,快回去歇著吧。芳草,好好服侍你家奶奶,她想吃什麽,就趕緊過來告訴我,聽明白了嗎?”

芳草連忙答應一聲,扶著阮雲絲嫋嫋去了。這裏劉夫人站在那出了半晌的神,眼看著阮雲絲拐個彎不見了,這才掉頭向楊老太君的院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