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興頭

阮雲絲和蘇名溪的故事雖然被當成了現代喜劇版梁山伯與祝英台,然而自從她嫁進國公府後,國公府裏的所有人就都暗暗警惕上了:沒辦法,這位新奶奶實在是名聲在外,都說她剛強厲害,雖然她說了不管府裏的事情,但誰知道那是不是權宜之計,一旦讓她尋著了由頭,再在府中今天遣退一個明天攆走一個,暗暗培植自己的班底,那簡直哭都沒地方哭去。

因此下人們做事都格外的勤謹小心,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位新奶奶似乎真的不管事,每日裏除了在老太君和太太麵前兩次晨昏定省外,其他時間就隻在屋中織錦女紅,並不管國公府中一點閑事,隻是小白少爺和阿峰少爺原本是別院而居,如今卻全都被接到水明院裏去住了。

原本下人們隻以為這是新奶奶籠絡小少爺的手段,誰知一個月冷眼看下來,竟不是那麽回事兒。小少爺的調皮誰不知道,就連小公爺有時候也拿他沒辦法的,袁姨娘更不必說,也就是老公爺在家時,這位小祖宗或許還能老實點兒。

誰知那一日,小少爺不知從哪裏拿了條小蛇,嚇唬身邊的小丫頭,隻把那小丫頭嚇得哇哇大哭不已,恰好就被奶奶聽到了,這位新奶奶把小少爺叫了去,那當真是不假辭色,嚴厲訓斥了一場,還讓小少爺在廊下站了半個時辰。

這件事一發生,不但是下人們,就連袁姨娘等人也都十分的幸災樂禍,隻想著看一出好戲,誰不知道蘇季白小同誌那是老太君和劉夫人的**,如今阮雲絲要立威,竟拿他作法,可不是不長眼睛呢?這隻要小白去老祖宗麵前哭一哭滾一滾,她這新奶奶還不是吃不了兜著走?因這些人都等著看笑話,卻不想想,若小白真是不服阮雲絲,他能乖乖在廊下站半個時辰?

小白和阿峰對阮雲絲那是從心裏真正地敬服,對於他們來說,這不是娘親的女子簡直比娘親還要厲害,更對他們有著比救命之恩還要大的恩情,因此小白挨了這次訓斥,很是老實了幾日,讓那些等著他去老太君太太麵前哭訴撒潑打滾兒的人著實大失所望。

又過了一個月,眼看著就要到端午節了,這一日小白中午下了學,直接來到康老太君的院裏,恰好袁姨娘劉夫人蘇吟玉等人都在,這小子覺著奇怪,四下裏找了一圈,便撅著嘴道:“怎麽我娘親不在呢?老祖宗和祖母姑姑你們都在,怎麽偏把我娘親撇在一邊?雖說她不管家裏的事,你們也不能就這樣晾著她啊。”

一席話說得眾人都忍不住笑起來,蘇吟玉擰著他的小臉笑道:“你個小白眼狼,真是有了娘親就把我們都忘了。誰敢晾著你母親親?隻是她鎮日裏有事情做,聽說還在研究進貢的錦緞花樣呢,我們在這裏也沒什麽事情,隻是說笑罷了,誰會去打擾她?”

小白這才嘻嘻笑開來,跑到老太君懷裏膩著,一邊得意道:“娘親說了,今年夏天要給我織一種誰都沒穿過的紗料,到時可以用這種紗料做衣服,還有漂亮的花紋。”

劉夫人奇怪道:“紗料做衣服?那豈不是……”她想說都露出來,又覺著有些不雅,因忙住了口,但其他人都已經明白過來。小白卻是不太懂,抓著腦袋不明所以地看著祖母,於是蘇吟玉連忙笑道:“嫂子既然這麽說,一定是有她的道理,我下午過去一趟,和她說一聲,也不能厚此薄彼,新衣又豈止是小白這種孩子喜歡?我們難道不喜歡嗎?等著吧,今年夏天,定要從她手中摳出幾十匹新奇的花樣布料。”

袁姨娘忙湊趣笑道:“姑娘且別難為奶奶了,還要給流錦布莊供貨呢,何況隻憑著奶奶和秀丫頭她們手頭上的事情,哪裏就能織出幾十匹?”

康老太君在一旁開口道:“是了,你說到秀丫頭,我想起來了,那丫頭是許給了掃書吧?怎麽就沒動靜了?掃書那孩子我看著也機靈,這麽個閉月羞花的女孩子,他要再耽誤幾天,誰知又能生出什麽是非?”

劉夫人在旁邊笑道:“是,這事兒我也問過名溪,他說是因為南哥兒還沒娶親,所以秀丫頭想等嫂子進門後再出閣。”

康老太君點點頭道:“?那個南哥兒就是前兩年掃書領著在後花園裏遇見的那小哥兒吧?當時我就說那孩子俊秀,如今想來,這秀丫頭自己就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坯子,她的哥哥自然差不到哪裏去了,隻是怎麽一直蹉跎著婚事呢?他容貌不差,如今又是在雲絲手底下做一個廠子的管事,不至於找個媳婦都找不到吧?”

劉夫人笑道:“就是因為管起了京城這個廠子,這廠子是新建的,要忙的事情太多,以至於南哥兒還沒空去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前兒我和媳婦說話的時候,她說流錦布莊的五公子有個妹子,今年也有十四歲了,聽說亦是才貌雙全,五公子很有意將那個妹子許給南哥兒呢,媳婦把南哥兒當做弟弟待,那五公子多精明的生意人,這樣親上加親的好事兒,他還不削尖了腦袋往裏鑽?”

一番話說得康老太君等都笑起來,獨有蘇吟玉麵色蒼白,小白本來聽著鍾南的事兒正入迷,此時忽然開口道:“南哥哥人可好可好了,又能幹,長得又好,除了我爹爹,再沒人能比得上他,唔,為什麽要便宜那個五公子呢?姑姑不是還沒嫁人嗎?”

到底是孩童之語,眾人也沒想太多,一時間隻笑得前仰後合。劉夫人指著他,搖頭笑道:“聽聽聽聽,到底是小孩子的話,什麽事兒都不懂,長得好,能幹,便是天下除了你爹爹之外最好的男人了?你姑姑是什麽身份?你那南哥哥又是什麽身份?虧你怎麽想到的。”

蘇吟玉這時候論理就該避出去,袁姨娘在人群中一掃,卻發現她神態有異,不由笑吟吟道:“姑娘怎麽了?可是有什麽心事?”

蘇吟玉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勉強笑道:“哪有什麽心事?我隻是說大家隻顧著談論別人的事兒,有這個功夫,不如商量商量端午應該怎麽過才好。”

劉夫人笑道:“還能怎麽過?不過是那些花樣套路,莫非你今年有什麽新花樣?”說完卻見小白跳下老太君的膝蓋,高興道:“說起端午,我想起那年在流花河上看的賽龍舟,可有意思可熱鬧了,後來有一個村子的船還遇到了鯉魚結陣,聽說領頭的鯉魚足足有一丈多長。”

康老太君驚訝道:“一丈多長的鯉魚,豈不是要成精了?可見是胡說,哪有這麽大的魚。”說完卻見小白認真道:“是要成精了,聽說那個鯉魚結陣就是有講究的。”他抓耳撓腮想了半晌,卻頹然歎氣道:“唉!我想不起來了。”

小孩子對自己喜歡的事物或者有趣的故事,記憶力總是特別好的,小白當然不是想不起來,而是因為當時看到鯉魚結陣之後,他就趁著最亂的那會兒跑路了,因此也沒聽到這鯉魚結陣的講究,但這個話題當然不能提起,這小家夥心裏可有數兒呢。

不過他這一說,倒讓眾人都來了興頭,康老太君便坐起身道:“今兒天氣和暖,反正也沒什麽事做,不是說名溪媳婦鎮日裏都在屋中織錦嗎?走,咱們也看看去,午飯吩咐一聲,便在她那院裏擺,想來她就算厭惡我這個老太婆,也不敢說出來。”

袁姨娘心中猛然翻了一個個兒,心中明白,老太君能說出這番話,就是阮雲絲這一個多月的表現讓她很滿意,所以要進一步考察一下。她心中恨得要命,表麵上卻不敢表現出來,聽見劉夫人段如蘭蘇吟玉蘇吟采等都附和,這勸阻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果然,就見眾人都笑著站起來,蘇吟玉上前扶住老太君的胳膊,嘻嘻笑道:“那是,嫂嫂敢說半個不字兒,我替老祖宗打她。”說完卻聽劉夫人淡淡道:“你就別這時候逞威風了,當初是誰幫著你哥哥的?那會兒你哥哥還沒回來呢,你就敢衝出去對著傳旨太監說三道四。”

蘇吟玉吐了吐舌頭,小聲道:“娘,您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哥哥可是到如今也感激我呢。是了,也不知道黃明那個家夥怎麽樣了,哥哥難道就不罰他?”話音剛落,便聽老太君笑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人他得了,聖旨也抗了,還想怎麽著?一個小公爺,朝廷重臣,難道還和一個沒根的人去計較?”

蘇吟玉聳了下肩膀,沒再說話,卻聽蘇吟采怯怯地起了另一個話頭兒,總算把這個揭了過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直奔水明院而來,進了門來到後院,就見門口兩個小丫頭打著瞌睡,院子裏靜悄悄的,楊老太君忍不住笑道:“難不成這個時候兒就睡了午覺?這可是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