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從永壽宮散了後,看著葉修儀隨昭妃往瑤華宮的方向走去,靜妃微微眯起眼睛,命抬步攆的人慢些走。

禦花園是她回去的必經之路,路過那片開得正好的梅林時,她看到一個熟悉的人迎麵而來,兩邊都停下了步攆。

“靜妃妹妹這是要回去了?”來人是賢妃,她雖是笑著,眉眼間的疲憊和憔悴卻掩不住。“這裏梅花開得正好,妹妹得空可來玩賞。”

靜妃想起長樂郡主說過大皇子妃就是在這裏得罪了昭妃,被禁足不得出門,隻怕連過年的宮宴都要錯過了。

那時淑妃和賢妃都在,如今淑妃掌了宮權,賢妃卻被奪了權。

靜妃微微頷首,道:“賢妃姐姐這是要去皇子所?五殿下如何了?”

“多謝妹妹惦記,他好些了。”賢妃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歎道:“是本宮不爭氣,都是娘胎裏帶來的痼疾,唉……”

她話未說完,突然自悔失言般地住了口。

“妹妹,若此時有空,可否去梅林走一走?”賢妃低聲道。

靜妃遲疑了片刻,才緩緩道:“當然。”

兩人下了攆轎,往梅林中走去。

“是我不好,又勾起妹妹的傷心事。”她們沒讓宮人跟著,賢妃放低了姿態,聲音有些哽咽“隻是近來我時常夢到舊事,每次都滿身冷汗的醒來。”

靜妃眸光微凝。

賢妃沒有直言,她亦是能猜到何事。當年兩人都中了毒,她的公主沒保住,賢妃的五皇子體弱多病。

當年賢妃和高昭容查出幕後黑手是柳側妃,後來柳側妃自己承認後,留下遺書祈求還是親王的天子對她的家人網開一麵,她選擇了飲鴆自盡。

這些年來,靜妃始終都沒能放下心結。

柳側妃既無身孕又無子嗣,做出殘害王爺子嗣的事僅是嫉妒麽?

她不信。這件事結束後,淑妃和高昭容在靜妃眼中最為受益。

“我卻是貪心了些,想要抓到些權力,一時忽視了謹兒,才惹得皇上大怒。”賢妃忍不住喃喃的道:“可我,我實在是怕了啊。”

賢妃的訴苦靜妃並不感興趣,可她倒也能理解賢妃的做法。昭妃雖是一時沒管宮務,也隻因為她懷著身孕,不宜操勞。

若昭妃真的生出了小皇子,賢妃怕是都要往後靠。

“那日我在這兒,親眼所見皇上對昭妃的不同,那時我忽然想起了一個人。”賢妃突然道。

靜妃聞言先是一愣,旋即想起了她說的是誰。

新帝登基後,第二年照慣例選秀入宮。當時有位莊修媛得過天子另眼相看,隻是沒多久就因病去世。

“若莊修媛不是紅顏薄命,或許這宮中早就有六皇子、七皇子了。”賢妃歎道:“到底還是她命數不好,比不得昭妃有福氣。”

靜妃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卻沒接賢妃的話。

等兩人分開後,賢妃麵上的悲戚之色一掃而空。

“靜妃那裏別盯太緊,方婕妤處倒是可以下下功夫。”她吩咐心腹宮女。

等她再次起轎後,直奔了皇子所去見五皇子。

“兒臣見過母妃。”李泓謹的身體恢複了不少,麵上也見了紅潤。

賢妃將他打量了一番,微微頷首道:“這次你做得不錯。”

李泓謹聞言,眼底閃過一抹苦澀。

“抓住這次機會,好生韜光養晦。”賢妃語氣充滿告誡之意,道:“母妃為了你可是要賭這一次了,你斷不可讓母妃失望。”

李泓謹聲音愈發低了下去:“是。”

***

瑤華宮。

顧昭打發走了來訴苦的葉修儀,懷霜拿過一封帖子來,說是寧北侯侯府送來的。

她在進宮前,勉強能跟衛家稱得上有些親戚,可自從出了衛嫣的事情後,幾乎也斷了聯係。寧北侯府往瑤華宮遞帖子,就不怕得罪大皇子?

顧昭接過帖子拆開後,發現裏麵的字跡有些眼熟,她先翻到了落款,竟然是衛姍。

“娘娘,可是有什麽不對?”懷霜見她神色微變,問道:“奴婢這就退回去?”

上次白氏回去後,跟丈夫梁成昀提過後,都愈發覺得衛嫣和陳姨娘嫌疑最大。正當他們夫婦在商量對策之時,梁成越找了過來。

他自稱近來身體不適,怕是禁不起成婚的折騰,請求再延婚期。

這下世子夫婦倒是多了時間去查事,但寧北侯府坐不住了。

寧四夫人梁氏還自是堅持女兒的親事,可寧北侯夫人得知女兒因得罪顧昭被禁足後,則有了別的想法。

安陽侯府再一次推遲婚期,大概是昭妃的意思。如今昭妃的身份地位不同,她都不必親自說出口,隻要有個態度,自然有人趕著去辦。

若昭妃對衛嫣不滿,寧北侯未出閣的姑娘裏,換個昭妃喜歡的不就成了?

兩邊早些緩和關係,對衛媞也有益處。

寧北侯夫人打定了主意,想到了衛姍跟顧昭還算親近些,這才讓她給顧昭寫信。

“不必。”顧昭看完後將信紙折了起來,她想起那個怯生生的小姑娘,若她對衛姍置之不理,隻怕衛姍在寧北侯府的日子不會好過。

顧昭沉吟片刻,道:“等過兩日我大嫂進宮時,讓她帶著衛姍一道來罷。”

雖說她顧及衛姍,卻也不會被寧北侯府擺布——跟著白氏來,自然算是梁家的親戚。

懷霜恭聲應下。

顧昭暫且將這件事放下,想起了該給周太後準備生辰賀禮。

雖然太後打趣說她肚子裏的皇嗣就是最好的禮物,可她作為小輩,自然還是要表心意的。

“將庫房的冊子取來。”今年她身份不同,除了她親手所做的繡活,明麵上還要有件體麵的賀禮才行的。

初丹答應著去了,顧昭讓落蕊去取她先前準備的針線。

“如今你身子越發沉了,坐久了是要腰疼的。”李翾沒讓人通傳,掀了簾子進來,看到顧昭似是要做女紅,忙製止她。

顧昭來不及藏好,掩飾似的笑笑:“皇上您來了,我就隨便看看。”

“可是在發愁送給母後的壽禮?”李翾在她身邊坐下,一語道破了她的煩惱。

顧昭眼底閃過一抹訝然。

“朕幫你想個法子。”李翾似是早就想過這個問題,胸有成竹的道:“保準能傳達昭妃的心意,也不會耗費心神。”

那些珍奇古玩自然算不得什麽,她很好奇天子究竟會如何安排,總不能找人替她做些繡活,最後說是她做的罷?

在顧昭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中,李翾仍是保密。

直到翌日晌午,李翾來瑤華宮用午膳時,張卓英懷中抱著一個細長的錦盒,裏麵像是裝著字畫一類的東西。

顧昭想起在福寧殿看過的天子收藏,問道:“皇上,難道是您珍藏的字畫?”

若是能投太後所好,也算是一番心意了。

李翾微微頷首,道:“確實是一幅字。”

說著,他親手打開了錦盒,顧昭迫不及待的問道:“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她話音未落,李翾已經將卷著的紙展開,當看清上麵的字時,顧昭愣了一下,有些不確信的抬眸望向天子。

這是一副百壽圖,確實適宜送給長輩。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李翾一本正經的說完,又挑了挑眉道:“怎麽,連朕的字都認不出了?”

顧昭有些哭笑不得,道:“皇上,我自然認得出您的字。可太後娘娘也認得出呀,怎麽能當做我送的禮物?”

“放心,來?????看這裏。”李翾指著幾處空缺著字的位置道:“你把這些寫完,就是咱們合送母後的壽禮了。”

最難的部分是中間那個大大的“壽”字,若是寫不好,整幅百壽圖都黯然失色。

天子已經寫好,隻給她留了很少的部分,簡直是幫她作弊。

顧昭微愕。

她萬萬沒先到,天子會用這樣的方式幫她。

在永壽宮時她聽說過,以前天子送來的賀禮都是珍奇古玩,並無親手所書的字畫,這也是驗證了外界所傳天家母子不和傳言的有力證據。

自從她進了永壽宮的那一刻起,天子為了照顧她,也一直在緩和跟周太後的關係。

“怎麽,怕寫不好?”李翾看著顧昭眼眶微微泛紅,故意調侃道:“都快做娘的人了,還要哭鼻子?”

顧昭哼了聲,道:“我才不怕,左右寫壞了也是您損失最大。”

李翾聞言,唇邊的笑容收了下。

正當顧昭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哄一哄天子,畢竟他用心要幫自己——

“初丹,去將筆墨紙硯擺好,你家娘娘要寫字。”李翾吩咐了一聲,替顧昭穿好了外裳後,拉著她起身去了隔壁。

早在天子開口時,初丹已經笑著去辦,等兩人到了,一切都已準備好。

“昭昭也覺得朕寫這幅字很辛苦對罷?”李翾親自提筆蘸墨,將筆塞到顧昭手中。

顧昭對著隻差十數字就寫好的百壽圖不敢下筆,怎麽著都要先練上幾篇字才行,她放軟了聲音道:“皇上,那您得讓我練練。”

“朕教你。”說著,李翾一手將顧昭握筆的手攏住,他一手護住她圓滾滾的肚子,溫聲道:“來,跟著朕走。”

男子炙熱的氣息就在她耳邊,他站在她身後,兩人親密無間的貼在一處,這場景委實有些曖昧。

“昭昭,專心些。”李翾偏還提醒她道:“這可是給太後的壽禮,不可輕忽。”

顧昭瑩白的小臉兒染上緋色,她聲如蚊訥的應了下,旋即感覺自己的手被天子牽著緩緩提筆。

幸而服侍的人都被打發了出去,隻有兩人在書案前。

“可還記得朕當初是怎麽教你的?”李翾故意問她,“壞心”的看著顧昭連耳垂都紅透,簡直誘人去咬一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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