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滿臉不敢自信的看著顧昭。

在她印象中,顧昭是個善良溫柔、識大體的人。以前便是有些委屈,也不會向侯爺抱怨,她也習慣了對顧昭隻有個表麵功夫。

可如今那個失去雙親的少女已貴為二品昭妃,若她說一句不原諒,誰都不敢反對。

張氏看到梁成昀冷漠的神色,便知道他絕不會再顧念兄弟之情。

“娘娘,蓮心千錯萬錯,可她肚子裏的胎兒是無辜的。”張氏硬下心腸,咬牙道:“待到她生下孩子後,任憑您處置——”

她話音未落,蓮心錯愕的轉過頭,拚命掙紮著想要說話。若不是身旁有人鉗製著她,隻怕就要摔到了。

顧昭沒理會張氏,對初丹道:“讓蓮心說話。”

蓮心口中的布團才被取下,立刻恨恨的道:“夫人,您真是好狠的心——”

眼下的形勢她已經看清,自己的事情敗露,且如今昭妃不會從輕發落,橫豎她死路難逃,便顧不得許多了。

“昭妃娘娘,奴婢要揭發安陽侯夫人!”蓮心扶著肚子艱難的給顧昭磕頭,咬牙切齒道:“去年是她故意找大夫給您誤診,就是為了趕您離開侯府!”

“不僅如此,她還吩咐下去,說是讓您吃些苦頭!”

去年在張氏麵前告狀後,蓮心本以為夫人會將自己開臉送到三爺身邊,沒想到夫人竟先解決掉她。好不容易她得人相助尋到機會重回三爺身邊,又懷上了三爺唯一的子嗣,在夫人麵前仍是如草芥一般。

分明夫人對大奶奶亦是頗多怨言,誰知道她會不會存了想動手的心思?

如果要死,那便大家一起下地獄吧。

“你這個小賤人,怎麽滿口胡言亂語!”張氏急了,顧昭的身份今非昔比,若她想起這樁舊事,隻怕連天子都為之震怒。

顧昭神色漠然的看著這場雞飛狗跳的鬧劇。

梁成昀見實在鬧得難看,讓人先將蓮心重新控製起來,正想跟顧昭說話時,卻聽她道:“大表哥,請舅舅過來罷。”

他點了點頭,親自去找梁宗行。

書房。

李翾正由梁宗行和梁成越陪著說話,一麵要謹慎小心的應對天子提問,一麵又擔心著糟心的家務事,十分難捱。

梁成昀進來後,先給天子行禮道:“皇上,臣奉昭妃娘娘之命請家父過去。”

對於會有今日的場麵,梁家父子心知肚明,天子那日不僅派了太醫過來,怕是還有別的人?????來調查這件事。

若天子有心派人去查,過去侯府的舊事也瞞不住,天子不親自出手是為了昭昭的顏麵,可不代表天子會輕輕放過此事。

“昭妃是個心軟念舊的人,向來敬重長輩,對梁卿的照顧很是感激。”李翾似是意有所指的道:“梁卿不要讓昭妃傷心失望才是。”

梁宗行心中微沉,麵上卻鎮定的恭聲道:“請皇上放心,臣必不會辜負皇上和娘娘的信任。”

李翾微微頷首,“去罷。”

天子的警告言猶在耳,梁宗行這一路上聽了長子所講的經過,不由捏緊了拳頭,眉頭緊緊蹙起,末了重重歎了口氣。

“是父親對不住你們夫妻,也對不住昭昭。”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沉重,還透著深深的愧疚。

張氏是他自己挑的繼室,梁成遂是他的兒子,大兒媳和長孫險些丟了性命,而昭昭也吃了不少苦。

“父親也是一時失察。”梁成昀沒有大度的說出不計較的話,那日妻子生產的慘狀還曆曆在目,若非昭妃請動了宮中最好的太醫,他的妻兒能否平安還很難說。

等父子二人進去後,張氏猶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攥住了梁宗行的衣擺,苦苦哀求道:“侯爺,看在妾身為您生兒育女、操持家務的份上,求您向昭妃娘娘求情,保住阿遂唯一的骨血!”

梁宗行目光複雜的望了她一眼,並未開口。

顧昭神色淡淡的看著張氏再次“嚎啕”起來,還在垂死掙紮,不知悔改。

“事情已經查清,想來大表哥已然告知了舅舅。”顧昭望著梁宗行,平靜的道:“到底是侯府家事,還是舅舅料理為好。”

梁宗行滿麵羞愧,恭聲道:“臣愧對娘娘。”

“侯爺,妾身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罷!”張氏見他似是無動於衷,心慌得厲害。若丈夫不站在自己這邊,那就全完了!

她說著就要給梁宗行磕頭。

“昭妃娘娘,是臣教妻不力,導致家宅不安,也讓娘娘受了委屈。”梁宗行知道昭昭找了他過來,也是念及舊情,給他體麵。

而他更知道,若他處置不當,哪怕娘娘心軟,天子都不會答應。

梁宗行扶起了形容狼狽的張氏。

就在張氏以為自己丈夫要救她時,隻聽梁宗行平靜的語氣中透著冷酷:“臣的妻子病了,臣會將她送到鄉下莊子上養病,終其一生不得回京!”

張氏傻眼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鄉下山清水秀,舅母去養病也好。”顧昭對張氏的處置沒有意見。

“至於蓮心,意圖謀害世子夫人,本該送她去見官,隻是終究臣私心想維護侯府聲譽,也讓她體麵上路罷。”

不等顧昭開口,梁成昀低聲道:“父親,蓮心心腸歹毒確實不能留,隻是大哥兒才出生,見血並不吉利,再留些日子罷。”

“侯爺,您不能這樣待妾身——”張氏回過神來,狀似瘋狂的道:“您不能將妾身趕走!”

梁宗行沉聲道:“娘娘還在這裏,竟還如此吵嚷成何體統?送夫人回房,一刻鍾後立即出發!”

隻見幾個身強體健的婆子走了進來,帶走了正廳中哭鬧不休的人,這才清靜下來。

“讓娘娘見笑了。”梁宗行整個人瞬間蒼老了好幾歲,努力擠出笑容來:“娘娘放心,這家裏交給老大媳婦,比起張氏要強百倍。”

顧昭歎了口氣,道:“舅舅多保重自己。”

梁宗行恭聲應下。

似是算準了時辰,李翾從門外走了進來,仿佛對正廳發生的一切並不知情。

“時候不早,朕同昭妃要回宮了。”他語氣和緩道:“等過些日子世子夫人修養好身體,可時常進宮陪昭妃說說話。”

天子的意思很明顯,他對梁成昀還是滿意的,有意提拔。

梁宗行和梁成昀忙跪下謝恩。

待天子牽著顧昭的手離開時,顧昭再次看了一眼侯府,心頭閃過一絲悵然,很快又覺得釋然。

“皇上,多謝您送給我這個生辰禮物,我很喜歡。”顧昭主動去握住天子的手,柔聲道:“我已經放下了,您也不必再替我擔心。”

兩人都未深言,彼此的心意卻已了然。

李翾回握住她的手,溫和的望著她,道:“那就好。”

***

自安陽侯府回來沒多久,顧昭的生辰如期而至。

她的生辰宴淑妃辦得很是熱鬧,卻並不鋪張,分寸拿捏得極好。除了靜妃病了不得下床、方婕妤留下照顧她,其餘的宮妃全到了,還有太後、長公主也到場。

在一眾宮妃的羨慕又嫉妒的眼神中,天子親自陪著她一起到場。

先前天子不進後宮,大家還能以天子一視同仁來安慰自己,見了近來昭妃的得寵,方才直到天子也會光明正大的偏愛。

這次宴席還算平靜,因為很快天子的壽辰也到了,那才是重頭戲。

大家鉚足了心思,準備在天子跟前力圖能求得一分關注。

瑤華宮。

這日正值天子休沐,他先醒了卻沒動,見小姑娘蜷在他身邊睡得香甜,他極有耐心的等著顧昭自己醒來。

因天子常留宿瑤華宮,顧昭也跟著習慣了早醒。天子沒等太久,隻見她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皇上,您不上朝麽?”她杏眸中籠著一層水霧,迷茫的問。

李翾捏了捏她腰上的軟肉,順口道:“朕今日休沐。”

“癢,您別碰——”顧昭連連躲閃,聲音軟軟的還有點沙啞,像是在撒嬌。“那我服侍您更衣回福寧殿?”

李翾歎了口氣。

“傻姑娘,朕為何會留在這裏?”他挑了挑眉,道:“等會兒咱們一道去永壽宮。”

顧昭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她想起來了,今日是天子的壽辰!

“皇上,祝您安樂如意,長壽無極。”她揉了揉臉,努力讓自己快速清醒:“您的生辰嘛,我沒忘了,一時睡迷糊了而已。”

說著她立刻要起身更衣,本就鬆鬆垮垮的寢衣因著她的動作半掛在肩頭,露出一大片誘人的春色。

李翾眸色倏地一暗。

昨夜他回來遲了,昭昭困得睜不開眼在等他,他自是不忍心折騰昭昭,便放過了她。

若非今日去見太後還有宴席,便是早上也並無不可——

雖說小姑娘早就嚷嚷給他準備了禮物,可他卻覺得,什麽都比不上她本身。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跟著顧昭起身,兩人各去收拾。一時李翾先準備妥當,看著顧昭由宮人服侍著更衣。

這套衣裳是針工局精心所製,無論從料子到繡工都是一流。海棠紅的顏色愈發襯得顧昭冰肌玉骨、嫵媚動人,她本身就是一朵最嬌美的花。

李翾狀似隨意的在一旁看書,目光卻時不時飄到她的身上。

待到顧昭裝扮完,已然過去半個時辰,李翾倒沒有任何不耐之色,隻安心的等在一旁。

早膳已經在偏殿擺好。

“皇上,這銀絲麵不錯,您嚐嚐。”顧昭不用懷霜等人服侍,殷勤的將碗送到天子麵前。

李翾挑了挑眉,小姑娘還在為早上犯迷糊而道歉。

說話間,顧昭又打了個哈欠。

“沒睡醒?”李翾接了過來,拉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下回別等朕了,困了就早些休息。”

“我本想過了子時一到就跟您道生辰喜樂的,誰知竟睡了過去。”顧昭喃喃道:“春困秋乏,近來總是有點疲乏。”

李翾看著孩子氣的小姑娘,唇邊露出一絲無奈的淺笑。“今早你說了也是頭一個,放心罷。”

顧昭這才笑眯眯的點點頭。

在用早膳時,李翾留意到顧昭的食欲似是不大好,想著這幾日秋老虎厲害,她胃口不好也正常,便沒有勉強她。

李翾的生辰因不是整壽,並未鋪張大辦,隻是在繪芳殿辦家宴罷了。

“咱們早些走罷,您還要去見太後娘娘,還要回福寧殿等皇子們來給您磕頭——”顧昭念叨著天子要做的事,愈發覺得自己該更早起身才是。

李翾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無妨。

因是從瑤華宮出發,他帶著顧昭同乘鑾輿,一同前往永壽宮。

作者有話說:

“安樂如意,長壽無極”是看到新聞報道長沙馬王堆出土文物中發現的,覺得很好聽,就拿來給女鵝用下~感謝在2022-11-04 23:57:29~2022-11-05 23:50: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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