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宮妃們固定每旬來給太後請安的日子,哪怕是被降位的德妃,也不得不露麵。

永壽宮。

以前宮妃們來時,都是以德妃為首,而今日攆轎排在前頭的換成了賢妃。

隻見賢妃和淑妃二人並排,先前多數時候在宮中稱病的靜妃也出來了,她之後便是先德妃、如今的昭容高氏。

以昭容的身份出現可能有些丟人,可若她不來,隻怕整個後宮都會以為她已被天子徹底厭棄。

“德妃姐姐、不,如今該叫您高昭容了。”靜妃用團扇掩去唇邊的輕笑,柔聲道:“昭容今日怎麽穿得這樣素淨?”

以往德妃自覺是後宮之首,衣飾上便要比別人更奢華些,才能突顯她的身份。

今日她穿了件蓮青色的宮裝,衣服上的繡花都是素雅暗紋,發鬢上的赤金紅寶石發釵,寶石的個頭比之前足足小了兩圈不止。

高昭容不由皺起了眉,臉色有些難看。

先前靜妃人如封號,最是安靜低調,如今也敢在自己麵前找不痛快——

“給靜妃娘娘請安,高昭容安。”正當她準備開口時,葉修儀從後麵走了過來,笑盈盈的給兩人蹲身見禮。

“葉妹妹請起。”靜妃轉過頭,微微笑道:“妹妹這般禮數周全,不愧是出身國公府的嫡女,教養極好。”

高昭容臉色愈發難看。

宮中規矩,妃位以上才不必行蹲身禮,她如今隻是從二品,見了妃位是該蹲身行禮的。往日裏這規矩並不很嚴格,通常也沒人在意這個。

偏生靜妃此時提了出來,隻是在點她。

奈何她先惹怒了天子,如今斷不敢在太後宮前吵嚷起來,隻得暗中捏緊了拳頭,緩緩蹲身道:“靜妃娘娘安。”

這邊的動靜自然也落入賢妃和淑妃眼中,兩人不動聲色的說著話,隻當沒看見。

“高昭容起來罷。”靜妃唇角浮起一抹譏誚的笑意,毫不掩飾她的此刻的心情。

高昭容“忍辱負重”的起身,待靜妃離開後,才帶著人走了進去。

外麵發生的事情自然也傳到太後耳中,等眾人進去時,太後臉色淡淡的,顯然是不大高興。

“今年哀家有心替皇帝操辦選秀之事,隻是如今發生了許多事,怕是皇帝也沒了這心思。”周太後待宮妃們行禮之後,周太後緩緩開口道。

聽了周太後?????的話,賢妃等人心中一喜,還以為今年選秀的事就這麽過去了。

沒想到,周太後話鋒一轉,道:“哀家已看中一個合適的人選,準備讓皇帝迎進宮中。”

賢妃等人臉色微變。

正在此時,宮人通傳說是皇上來了。

原本她們特在此時過來,也是為了能在太後處遇到天子,卻沒想到反而被周太後利用了。

隻見身著玄色朝服、麵容俊美、神色冷峻的天子走了進來。

“兒臣見過母後。”李翾目不斜視的進來,上前給周太後見了禮。

一眾宮妃們連忙起身給天子行禮,高昭容更是雙眸含淚的望著天子,她今日特意隻略施薄粉,讓自己顯得憔悴些,想讓他念及舊情。

可李翾在太後下首落座時,卻並未給她半分眼神。

“皇帝來得正巧。”周太後直言道:“哀家才跟她們說了今年選秀怕是辦不成了,可你身邊又缺個貼心的人服侍,哀家隻好親自替你張羅。”

她說到“貼心”二字時,刻意加重了語氣,顯然是對宮妃們的表現很是不滿。

“勞母後費心了,是朕的不是。”李翾從善如流道。

周太後神色這才緩和了些,道:“哀家有意舉薦一人入宮伴駕。”

向來不摻和後宮事的周太後能說出此話來,定然不是事出突然,顯然事先已跟天子商量好——

見天子沒有反對的意思,周太後緩緩說出了自己的人選。“哀家瞧著,福安的伴讀就很好,模樣沒得挑,在哀家身邊養了一段時日,性子也是極好的,又孝順,皇帝意下如何?”

周太後說的是——顧昭?!

在場的人臉上的表情幾乎維持不住。

“就依母後的意思。”李翾神色平靜,語氣從容的道。

賢妃捏緊了帕子,對這個答案雖然並不意外,可驟然聽到仍是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既是皇帝願意,就早些將人迎進宮罷。”周太後露出滿意的神色,一錘定音道。“隻是她到底在哀家身邊養了一段時日,位份上皇帝可不許虧待她。”

明明是給長公主做了大半年的伴讀,卻被太後說成了養在她身邊,隻怕顧昭的位份不會低。

三品便可居一宮主位,難不成她才來就要占了三品的位份?

大家心中各自都有猜測,隻是不敢說出口。

往後這後宮裏,怕是要變天了。

***

安陽侯府、

梁宗行惴惴不安的帶著張氏、三個兒子、並白氏、三個女兒以及顧昭跪迎聖旨,當聽到張卓英念完聖旨上的內容,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仰太後慈諭,冊顧氏女顧昭為二品昭妃,擇吉日進宮。”

“昭妃?”他下意識的重複著這兩個字,愕然的望向在最後麵的顧昭。

隻見張卓英走到顧昭麵前,神色恭敬的道:“顧姑娘,請您接旨謝恩罷。”

不單是梁宗行,在場的人除了顧昭意外,皆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宛如在夢中一般。

“梁侯爺,皇上已經命欽天監在看日子了,顧姑娘很快就會進宮。”張卓英笑容滿麵的對梁宗行道:“還請侯爺早些做好準備。”

在他的提醒下,梁宗行才如夢初醒般的點頭不迭。

這消息給他帶來的衝擊太大,讓他幾乎來不及做出反應。

還是梁成昀最先恢複常色,吩咐下人看茶、送賞,才不至於失了禮數。

至於張氏、梁成遂等人,哪怕回過神來,看向顧昭的目光仍是充滿了不敢置信——不知她哪裏來的運道,被太後點為了長公主伴讀後,竟又被太後送到了天子身邊!

前幾年入宮的安國公府嫡女隻給了修儀的位份,顧昭身份低微,竟能成了有封號的二品宮妃!

“昭”這個字用作封號,足以證明天子對她的重視。

張氏想到此處,心突突跳得厲害。

曾經她苛待過顧昭,如今顧昭成了宮中貴人,若是想要報複她們,豈不輕而易舉?

不光是她這麽想,梁蓉心中又怕又嫉妒——

從此後,顧昭就成為她們都要仰望的存在了。

顧昭帶著聖旨回了聞溪院,張氏迫不及待的拉著梁宗行問道:“侯爺,究竟是怎麽回事?大姑娘怎麽就要進宮了?”

梁宗行沉默不語。

他突然想起一件舊事。

去年天子問他對顧昭可有安排,他還以為是不能耽誤給長公主做伴讀,便說了沒有。難道從那時起,天子就惦記上了昭昭?

昭昭年紀小,後宮中有三位宮妃已育有子嗣,昭昭入宮隻怕是要吃虧的……

不止是他這樣想,白氏挺著肚子跟到了顧昭房中。

“大嫂,我事前知道,但沒辦法跟您說。”顧昭拉著白氏的衣袖,她特意解釋道:“其實,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快。”

她更沒想到,自己會被直接封為妃。

白氏望向顧昭的目光有些複雜。

“昭昭,你告訴大嫂,你是心甘情願入宮麽?”白氏握住顧昭的手,低聲道:“還是說太後強迫你——”

顧昭連忙搖了搖頭,小聲道:“我,我願意的。”

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臉頰,白氏稍稍鬆了口氣,卻愈發好奇了。隻是念及顧昭麵皮薄,並沒有追問她細節。

“入宮也好。”白氏抬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柔聲道:“咱們昭昭這樣的好,配得上。”

其實她想說,顧昭這樣的容貌這樣的身份,天子倒是最能護住她的人。

顧昭紅著臉低下了頭。

“哎呀,時候快來不及了——”白氏本想打趣她兩句,突然想起要緊事。

她快足月了,對近一段時間的良辰吉日了若指掌,近期就有適宜婚嫁的好日子,隻怕顧昭離入宮沒有多少日子了。

本想著顧昭離出嫁還早,她的嫁妝還未安排妥帖呢!

婆母張氏自是指望不上了,自己得替昭昭多操心才行——

白氏一疊聲就要叫人擬單子。

不還沒等顧昭問清楚,隻聽有人通傳,說是夫人和姑娘們來了。

自從顧昭來侯府後,她的院子還從沒這樣熱鬧過。

四人並不是空手而來,從聖旨送來到此刻短短時間內,她們已經備好了厚禮。不僅她們手裏拿著東西,身後的丫鬟嬤嬤們亦是都提著賀禮。

“嘖嘖,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白氏透過窗子看著外頭的情形,不由打趣道:“我可要沾昭妃娘娘的光,在這府裏能橫著走了。”

顧昭紅著臉道:“大嫂,您別打趣我了。”

身旁的丫鬟們聽了,亦是抿著嘴偷笑。

很快簾外傳來張氏的聲音,沒了往日的不耐,格外的親切柔和,甚至還透著一絲諂媚。

“勞煩姑娘傳個話,大姑娘此刻可方便?”

***

景和宮。

當顧昭被封為昭妃的消息傳回到宮中,別人雖是驚訝,但猶自還能撐住,高昭容卻是恨得咬牙切齒,實在沒忍耐好,將殿中的擺設全摔了一遍。

原本連給衡兒做妾她都看不上的人,竟然能到了二品妃位,將她壓了一頭!

“娘娘,請您息怒!”春杏見她行為不妥,忙安慰道:“若咱們宮中的動靜太大,傳出去皇上和太後都會不高興的!”

整個後宮隻怕都不願平白多了這麽一位年輕貌美又身居高位的宮妃,自家娘娘斷不能當這出頭的椽子。

高昭容雖胸口起伏不定,但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眼下還有什麽比大皇子順利成親更要緊?”見主子似乎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春杏又道:“眼下淑妃和賢妃,隻怕比您更急。”

高昭容這才冷靜了些。

“本宮不能自亂陣腳。”她定了定神,道:“你安排人盯緊了寧北侯府,斷不能讓他們耍滑頭,把本宮那套鴿子血的頭麵給衛媞送去。”

眼下寧北侯府已是大皇子眼下能有的最好選擇,她是不會放棄的。

春杏答應著去了。

寧北侯府。

當得知顧昭進宮為妃的消息後,寧北侯夫人險些要厥過去。

她在顧昭麵前大放厥詞的情形還曆曆在目。

不僅是她,衛媞本來正看著宮中送來的首飾,聽到這件事後,手中的玉鐲沒拿穩,摔到了地上,碎成了三段。

以後自己見了顧昭還要行禮口稱“昭妃娘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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