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撞見天子後,顧昭和梁成越都沒了繼續逛的心思,直接回了侯府。

問了下人得知梁宗行也在侯府,兩人先去了書房。

“你們遇到了皇上?”梁宗行聽他們說完,滿臉驚訝的從書案前起身。“可還應對得當?”

梁成越是頭一次見到天子,直到回了家,那種緊張又隱隱興奮的感覺還未散去。

他下意識的應了,才心有餘悸的道:“幸而有昭昭提醒,兒子才沒有禦前失儀。”

顧昭在宮中給長公主做伴讀,哪怕是有意避開,也難免會在天子給太後請安時遇上。

梁宗行點點頭,對此並未多疑。

平日裏梁成越在外讀書,驟然見到冷峻威嚴的天子,自然是敬畏更多,但天子俊美的麵容還是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在梁成越看來,李翾十六歲時就上了戰場,甚至登基後亦是禦駕親征過數載,該是個粗糲威猛的形象。

且天子的看起來遠比真實年齡還要年輕。

顧昭在心中默默附和,這也是最初她對天子的誤解,隻是她沒機會對外人說罷了。

“當年周太後的美貌在京中是數得上的,先帝對她一見鍾情,不等選秀就迎她入宮。”梁宗行沉吟了片刻,還是決定說出來。

顧昭不知情,梁成越卻有所耳聞。

周太後不僅有美貌,亦是出身武將世家。傳聞先帝在一次宮宴上偶然遇到周太後,隻一麵就動了心,非要她入宮不可。

還有一種說法,是更為人私下裏所津津樂道的。

周太後自己並不想入宮,隻是迫於家裏的壓力,這才不情不願的去了。

入宮後雖是先帝寵愛了她一段時日,她卻始終冷臉相對。不僅如此,她對自己親生兒子、當今天子也並不好,甚至不願親自撫養他。

宮中美人無數,每三年又有源源不斷的新人入宮,先帝便歇了心思,不再來周太後宮中。

兩人不合,倒黴的就成了今上。

既無父皇的重視,又無母妃的疼愛,他在皇子所時待遇是最差的,若非他去邊關有了那次力挽狂瀾的大捷,怕是沒機會讓先帝另眼相看。

原本這種私下流言?????梁宗行不想說給顧昭聽,隻是如今見太後對她滿意,想到她會常出入宮廷,這才說出來提點她。

“這麽些年,能有如今的局麵已是不易。”梁宗行歎了口氣,對顧昭道:“昭昭,日後你若長在宮中,要愈發謹言慎行。”

顧昭聽得入神,聽到舅舅的話,才猛然回過神來。

“是,舅舅。”她輕聲應了,心中卻仍沉浸在方才的故事中。

難怪天子是那樣的性子,跟他年少的經曆也有關係罷!

周太後對並非親生的長公主尚且視若己出,隻怕天子看著愈發不是滋味罷?

原先他還能覺得自己娘親是不喜歡孩子,如今待長公主那樣好,卻不喜親生兒子。

難怪無論是後宮嬪妃還是皇子們都不常去永壽宮,天子和太後能有表麵的和諧已是難得。

可她總覺得哪裏不對,這些日子住在永壽宮中,她覺得自己認識的周太後,並不是那樣冷漠無情的人。

今日對梁成越來說個機遇,他已經在天子麵前露麵,若能在春闈中取得前麵的名次,對未來仕途必有助益。

顧昭猜到舅舅有話要對梁成越說,便先告退回了聞溪院。

隻是她才到,便聽到有丫鬟來通傳,說是長公主的人來看她。

“奴婢春桃見過姑娘。”來人顧昭看著有些眼熟,仿佛是長公主殿中一個做雜活的小宮女。她手中提著食盒,笑盈盈的給顧昭見禮。“奴婢受主子之托,給您送些糕點。”

顧昭含笑道:“有勞春桃姑娘了。”

說著,她示意落蕊將食盒接過去,初丹則是給她端了小杌子來。

“奴婢今日冒昧叨擾了,多說句僭越的話。殿下自您走後就沒什麽精神,也不大愛吃飯了。”兩人寒暄了片刻後,她才道:“雖然殿下嘴上不說,大家都看出來殿下是想您了。”

“在認識您之前,長公主從沒有這樣要好的玩伴。您這一回來,殿下愈發覺得空落落的罷?”

顧昭聞言,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雖說周太後待她極好,可到底是長輩,她自己沒有朋友。雖有長樂郡主是同齡人,可靜妃自是不願她跟郡主玩。

“幫我轉告殿下,我盡量提前回去。”顧昭溫聲道。

得到了主子想要的回複,春桃笑著應下,起身告辭離開。

臨走前,春桃大大方方的說想在聞溪院參觀一下,回去好給主子回話,顧昭沒有拒絕,親自帶著她轉了一圈。

顧昭將人送了出去。

等回來後,顧昭洗了手,親自打開了放在圓桌上的食盒。

三層的黑漆描金食盒裏,放著九種點心,都是平日裏她喜歡的。

顧昭彎了彎唇角,拿起了一塊桂花糕放入口中。

嚐了兩口後,顧昭覺得有些不對,仿佛跟她在永壽宮吃到的味道有些不同。

或許是她多心了罷!

***

禦書房。

這日散了朝後,梁宗行作為工部的人,因南方幾處堤壩之事,同工部、戶部尚書一起得天子召見。

議事用了一刻鍾的功夫,他們準備充足,在天子跟前還算應對得當。

後麵還有兵部的人要來議事,正當幾人要離開時,梁宗行被天子叫住。

“梁卿留下。”

見他被天子單獨留下,大家也並未有驚訝之色。

京中都知道,寄住在安陽侯府的表姑娘顧昭被太後選為長公主伴讀,許是天子要過問這件事。

梁宗行恭聲應是,心中隱隱有了猜測,自己之所以被留下,許是跟那日天子在宮外見到次子和昭昭有關。

李翾身著玄色的天子朝服坐在書案前,十二道冕旒遮住了他一半的麵容,愈發有種深不可測之感。“朕瞧著,梁卿的二公子是位可塑之才。”

這話可不好接,梁宗行有些忐忑,隻得恭謹的道:“微臣犬子一直在京外讀書,未曾見過天顏,若有失禮之處,還請皇上見諒。”

“梁卿不必謙虛。”李翾似是閑話家常道:“聽說二公子將參加明年春闈?”

梁宗行忙應是。

“朕記得梁卿長子為二甲進士,如今次子亦是走了科舉,梁卿教子有方。”天子淡淡的道。

梁宗行心裏愈發沒底,隻怕天子已將整個安陽侯府查了個遍,隻是沒提到老三梁成遂。

“若二公子勤學,明年亦會榜上有名。”李翾抬眼,那雙沉靜冷淡的墨眸望向梁宗行,似是鼓勵,又似是威脅。

天子微服出行必有目的,聽說身邊隻帶了許懷青,沒有張卓英,定是有什麽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

這點梁宗行已向顧昭確認過。

“請皇上放心。”梁宗行連忙道:“微臣定會督促犬子閉門用心讀書,不辜負您的厚望。”

李翾微微頷首,對他的表現還算滿意。

“你府中的表姑娘顧昭,很得太後喜歡,似是有要長留她做長公主伴讀。”李翾似是漫不經心的道:“梁卿對表姑娘可有安排?”

梁宗行一時沒能接話,不知天子是想讓顧昭留下還是讓她回家。

“能讓母後滿意,著實難得。”李翾給了暗示,又問的更具體了些。“顧姑娘已及笄,梁卿可有給她婚配的意思?”

若定下親事,自然不能再給長公主做伴讀,這麵子上的事,天子自然也會順著太後。

梁宗行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立刻道:“並未定下親事,臣想多留她兩年。”

李翾對他的識趣很滿意,神色緩和了些,淡聲道:“如此甚好。”

梁宗行這才鬆了口氣,自己賭對了。

若昭昭成全了天子的孝順之名,也是件好事。若梁成越能考中,兩人成婚時,或許還有能得天子賜婚的風光。

他一身輕鬆的退下了,天子若有所思的看著手邊送來的密信。

上麵寫著顧昭後日進宮。

梁成越還未考□□名,自然是配不上昭昭。若他果真金榜題名了,就配了嗎?

李翾垂下眸子。

不,他做昭昭表哥已經足夠了,昭昭的夫君,自然要選個位高權重,能護住她的人。

還是要早些將她接回來,自己已經護了她不止一次,不可能就此放手。

***

永壽宮。

從得知顧昭提前回來的消息,長公主從前一晚就興奮得睡不著。

周太後哄了幾次,說明日讓她們倆個睡在一處,她這才乖乖的躺下。

“顧姑娘也是心善的姑娘,難怪殿下這樣念著她。”周太後身邊的掌事嬤嬤笑道:“還是娘娘您眼光好。”

周太後含笑點點頭。

在家中自然比宮中自在,可為了歆歆,她主動說提前回來,還是把歆歆放在心上的。

有這樣的人陪著,自己也放心。

翌日一早。

顧昭帶著禮物回宮時,恰逢天子來永壽宮請安。

她正在給長公主展示在外麵買的風車、大福娃娃、泥人等物,聽到宮人通傳說天子到了。

堆得在高幾上滿滿當當的禮物也來不及收,太後笑道:“無妨的,這些新鮮玩意兒哀家很久沒見到了,瞧著新鮮。”

等天子進門後,長公主便迫不及待的對他道:“皇兄,這是昭昭妹妹送我的禮物!”

身上天子朝服還沒來得及換的李翾,自有種冷峻威嚴的氣勢,可聽了長公主的話,不由挑了挑眉,目光落在顧昭身上。

顧昭強作鎮定,麵皮微微發燙。

畢竟這些都是天子出錢買的,功勞卻被自己領了。她才回來,還沒能還天子的錢。

周太後見天子看顧昭,以為是對這個稱呼不悅。

長公主輩分高、地位尊貴,直呼顧昭為“妹妹”,總是有些不妥。

“歆歆,以後你直接喚昭昭的名字就是。”周太後怕顧昭麵子上過不去,委婉道:“就不必加‘妹妹’二字了。”

長公主有些委屈,她叫的好好的,怎麽就不行了?

“皇兄,我不能叫昭昭妹妹嗎?”這裏除了母後,最能做主的就是皇兄了,長公主扁了扁嘴道:“我就是比她大一歲呀。”

這自然不是年齡的事。

顧昭有些著急,想勸長公主,卻聽天子淡淡的道:“既是六妹想這樣叫,就隨她罷。”

他話音未落,長公主歡呼了一聲:“多謝九哥。”

天子微微一愣,顯然私下裏太後這樣教過她。

在場的人沒留意到這個細節,隻是奇怪天子對長公主的態度變了。

“昭昭妹妹!”長公主喜滋滋的跑到她麵前顯擺。

周太後雖也覺得有些不對,卻樂見他們兄妹親近。

唯有顧昭紅著臉,對自己莫名其妙就跟天子平輩這件事,有些不適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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