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了六皇子的人都誇他眉眼間肖似天子,也有人說從他的小臉兒上能看出昭貴妃的影子。

因皇上親自抱著,大家不好上前,隻能遠遠的看著,層出不窮的吉利話就沒斷過。

小皇子並不怯場,睜著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似是?????好奇的看著大家,小手攥著自己父皇的衣袖,也任由別人大大方方的看他。

天子在望向幼子是,哪還有平日裏的冷峻威嚴,儼然溫和的慈父。

“父皇對六弟倒是格外疼愛,咱們往後可都要靠邊站了。”李泓衡自己覺得嫉妒不提,還想將李泓翊和李泓謹拉下水。

他的聲音不高,唯有兩人能聽清。

李泓翊看了他一眼,大大方方的道:“六弟年幼,父皇多疼他些也是有的。大皇兄也做了父親,想來對舐犢之情比我和五弟感觸更深。”

聽他提起自己的女兒,李泓衡麵上閃過一絲不自在,略顯尷尬的笑笑。

雖是他的長女,一來是庶出二來身子孱弱,李泓衡自己隻去看過兩次,壓根不想被人記起來。

“過兩日便是小縣主的滿月宴了罷?”李泓謹也在一旁道:“大皇兄若是帶進宮來,別忘了叫上我和二哥。”

在這樣的場合上,隻有傻子才會去得罪父皇和昭貴妃,大皇兄也太沉不住氣了。

被兩人打岔後,李泓衡不願在孩子一事上再糾纏,很快住了聲。

李翾並沒讓幼子留在此處太久,象征性的給大家見過後,交給奶娘抱了下去。

顧昭回到座位上,她坐到了周太後的下首,與長公主在一處。

看顧昭既得天子寵愛,又爭氣的生下了小皇子,還與長公主和周太後相處融洽,在旁人心中這位昭貴妃不止有美貌,怕也是剔透伶俐的人。

往後內外命婦入宮時,打交道的可就是這位娘娘了。

“貴妃娘娘鳳釵上的南珠便是今年新貢上的罷?並沒聽說內務司往各宮送。”有人竊竊私語。

“還有這身衣裳,怕也是趕製出來的。”旁邊的人點頭附和道:“不足一月的功夫製成,隻怕整個針工局都沒閑著。”

衛媞坐在顧昭的斜後方,聽到身邊響起滿是羨慕的話,忽然目光變得複雜。

那次宮宴時若她不攛掇長樂郡主捉弄顧昭,顧昭便沒機會遇上長公主,更不會有往後的機遇——

她簡直不能再懊惱。

在某種程度上,這一切竟是她自己引起的。

直到午宴散了時,見天子和昭貴妃一道送了太後出門後又相攜離開,女眷中有不少人都投去羨慕的目光。

顧昭自然能感受到那些有若實質的注視,先前她還覺得不自在,如今已經能淡然麵對了。

“累了?”李翾見她有些走神,溫聲問她。

顧昭搖了搖頭,麵上露出淺淺的笑容。“還好,隻是許久未出來走動,整個人都變懶了。”

兩人說話間攆轎已經回了瑤華宮門前,左右沒有外人在,李翾抱了顧昭下來後並沒鬆手,抱著她大步流星的往裏麵走。

顧昭將驚呼聲壓到喉嚨裏,想要李翾放她下來,卻被抱得更緊了些。

根據她以往的經驗,一旦天子決定的事情就很難改變,她乖乖的待在李翾懷中沒再掙紮。

瑤華宮的宮人早就見慣了,哪怕路上灑掃的小宮女見了,也不過是抿唇用力低下頭。皇上不在乎,自家主子可是會難為情的。

“皇上,以後不可如此了。”等兩人回了寢殿中,顧昭被李翾放下後,紅著臉小聲道:“我又沒有怎麽樣,那麽多人都看著呢。”

李翾從善如流的頷首,鎮定的道:“下回朕讓她們先回避。”

這樣一來豈不真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顧昭杏眸睜圓,一時語塞。

天子那雙沉靜的墨眸中盈動著窗外照進來的日光,仿佛盈動著細碎的金色流光,他唇角的笑意愈發深了些,略帶薄繭的修長手指握住顧昭的手腕輕輕摩挲。

顧昭恍然回過神來,立刻吩咐道:“纖雲,給皇上倒醒酒湯來。”

今日看李翾高興,瑞王在親王中帶頭,沒少來敬酒。雖然天子酒量還算不錯,被輪番敬酒隻怕也有了幾分醉意。

“朕沒喝多。”李翾望著她,忽然定定的道。

天子向來克製自律,輕易不會放縱自己有失控的舉動。可今日他的反常,分明是醉了。

“您沒醉,是我想喝總行了罷?”顧昭不跟醉酒的人計較,給纖雲使了個眼色,自己拉著李翾在榻上坐下。

宮人早就煮好了醒酒湯預備著,見纖雲去取,立刻裝到食盒裏交給她。

纖雲回來時,將裏麵放著的醒酒湯用蓮青色的瓷碗裝好,放上了湯匙後遞了上去。“娘娘,醒酒湯來了。”

顧昭接過來嚐了一口,感覺這味道自己尚且能接受,對天子道:“皇上,陪我喝點湯如何?”

白日裏服侍的人都在身邊時,顧昭很少用這種刻意放軟嗓音、等同於撒嬌的腔調說話。

李翾挑了挑眉,接過了她手中的湯匙,端起碗一飲而盡。

昭昭的擔憂著實有些多餘,他隻是微醺罷了,看她在自己身前忙活,還肯親自去嚐醒酒湯,李翾很享受她貼心的服侍。

“若您不忙,陪我小憩片刻可好?”顧昭趁機幫他將常服脫了下來,取下了玉佩腰帶等物放到一旁,見李翾沒說話,將他扶到了床邊。

“那您先休息,我去去就來——”她身上還穿著午宴時的衣裳,頭發也並未散開,顧昭正準備去下時,忽然攥住了手腕。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個沒站穩便被拽入了寬闊結實的胸膛。

顧昭瑩白如玉的臉燒得通紅,殿中服侍的人還都在,更何況這可是大白日裏——

“都退下。”不等她推開李翾,那道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懷霜等人也都露出愛莫能助的神色,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昭昭,是你說朕醉了。”李翾理直氣壯的道。“陪朕躺一會兒。”

顧昭無奈,隻得道:“我先去換件衣裳。”

李翾不給她離開的機會,隻說了句“朕幫你”,就直接抬手解開她領口用珍珠製成的扣子。他隨時看上去有幾分醉眼迷離,可手上的動作卻不慢,將那套華麗的衣裙脫下後隨手丟到了地上。

緊接著他拔下了顧昭頭上的鳳釵後,又找到了幾支固定發鬢的發釵,頃刻間如瀑的烏發披散下來。

李翾眸色沉沉的望著僅著雪青色單薄裏衣的美人兒,大手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他分明感覺到昭昭身子僵了下。

“昭昭,想那兒去了?”李翾輕笑出聲,慢條斯理的道:“雖是你還欠著朕,可朕還沒有今日就討債的意思。”

雖說他確實起了欲念,可昭昭才出了月子,還遠不是時候。

天子向來言而有信,顧昭鬆了口氣。

見她身子重新軟了下來,李翾摩挲著她的小臉兒,目光深深的望著她,宛如欣賞這世上最巧奪天工的作品。

皇上到底醉沒醉?

顧昭在心中犯嘀咕,卻終是沒敢招惹他,靠在他的臂彎中閉上了眼,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在她睡著後,李翾的目光依然沒有移開。

“咱們還有一輩子要過,不急。”他喃喃低語道:“朕會等到那日的。”

***

小皇子的滿月宴後,後宮的一應事務都交到了瑤華宮來。

雖說宮妃們不必日日來給貴妃請安,可若是有事的話,還是要過來請示的。

平常隻有葉修儀常來的瑤華宮,頓時熱鬧了不少。

這日顧昭才去看過兒子,便聽到宮人通傳,說是靜妃娘娘過來了。

顧昭應了聲,示意讓她進來。

“妾身見過貴妃娘娘。”靜妃到了顧昭平日裏宴息起居的偏殿,一絲不苟的上前行禮。

靜妃平日裏跟高昭容不對付,與淑妃關係一般,對顧昭的態度也是淡淡的,倒也與她深居簡出的行為相配。

顧昭微微頷首,讓她在一旁坐下。

“妾身今日過來,一來是為了方婕妤的事,想討娘娘個示下;二來是長樂郡主的親事。”靜妃說明了來意。

方婕妤在慶福宮已經住了不短的時日,情況時好時壞;長樂郡主對成王世子李明和有意,隻是還沒擺到明麵上商議。

“長樂郡主之事,本宮要先與皇上和太後商議。”顧昭對天子遲遲沒賜婚心中有疑惑,並沒立刻答應下來。

至於方婕妤……顧昭才要開口時,隻見慶福宮的宮人匆匆走了進來,神色焦急的道:“貴妃娘娘、靜妃娘娘,方婕妤又吐血昏了過去——”

顧昭下意識的望向了靜妃,見靜妃雖然也露出焦急之色,可又像是恰到好處一般。

“本宮隨你去看看。”顧昭很快做了決定。

事關一條人命,自然不能輕忽。

慶福宮。

當顧昭被引著走到方婕妤所在的西配殿時,還未進去便聞到濃重的藥味,還夾雜著淡淡的血腥氣。

“奴婢見過貴妃娘娘——”方婕妤身邊的宮人見了顧昭,又驚又喜的行禮。

平日裏靜妃對她們主子並不好,隻是礙於情麵才暫且留下主子。如今昭妃已經封了貴妃,已經是宮中能做得了主的人。

自家主子有救了!

“方才淑妃娘娘來看過我家主子,主子讓我們都出去了。可淑妃娘娘一走,我們主子就吐了血。奴婢?????剛才去換水投帕子。”她一麵引著顧昭進去,一麵說起了方婕妤發病的事。

顧昭留意到方婕妤身邊服侍的人不夠,可靜妃似乎並沒有給她增派人手的意思。

除此之外,淑妃竟然來看方婕妤?

顧昭正覺得有古怪時,忽然聽到內室爆發出一陣哭喊聲:“主子,主子快睜開眼,您醒醒啊——”

這聲音聽著不妙,不僅是顧昭,就連靜妃都劃過一絲悚然。

門簾掀開,顧昭快步走了進去。

隻見臨窗的榻上,方婕妤雙眼緊閉、唇角流血,麵色卻有幾分寧靜。

“傳淩太醫過來!”顧昭見狀,當機立斷的道。

跟著顧昭過來的懷霜,先一步走到了方婕妤的床邊,抬手去探她的鼻息。

懷霜心中一震。

“娘娘且先留步。”她攔住了顧昭,壓低了、聲音道:“方婕妤沒氣息了。”

顧昭愣住了,不敢置信的望向**的人。

靜妃已然完全慌了神,方婕妤之死顯然在她的意料之外,她跌跌撞撞的走了過去,抬手哆哆嗦嗦的去探方婕妤的氣息。

不過片刻,她如同觸電般縮回了手。

這、這怎麽可能?這與她原本的安排根本不同——

方婕妤竟然死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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