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謎團重重
送走了謝依曦,夏錦年很是鬆了一口氣,然而房內再次寂靜下來,兼想到她倆方才談的話題,她就沒有了半點睡意,幹脆打著手電看起書來。
一夜悄然而過,沒有再發生什麽事情,可令她失望的是墨鳳也沒有回來。
不就是調侃了一句親人麽,這隻死鳥居然就氣到夜不歸宿!
夏錦年抱著書去上課的時候,憤憤地發誓,等他回來一定要拔了他的鳥毛,看他下回還敢不敢不告而別。
夜裏沒睡,白天她的精神就有些恍惚。
杜銘很細心地覺察到了,課間出去了一趟,回來就遞了一罐咖啡給她:“昨晚沒有睡好?”
“謝謝。”她接了咖啡沒有答,失眠的原因,不足為外人道也。
杜銘也沒細問,隻笑說:“下午沒課,你回去睡一覺,晚上一起去看場電影怎麽樣?”
夏錦年還未答應,剛巧有名男生經過他倆身邊,聽見這話立刻就起哄起來:“杜銘,你下手的速度也太快了啊!”
一句話惹得其他人都望過來,上回說暗戀杜銘的那名女生睜大了眼睛,不過隨後就朝著夏錦年笑了一笑,看上去是爽朗的性子,說暗戀隻是玩笑居多,沒有認真的意思。
夏錦年朝那女生回了一笑,轉頭坦然地答道:“好吧。”
被墨鳳氣到了,這家夥不知道上哪兒逍遙去了,她幹嗎要悶在宿舍裏等他啊!
杜銘還真是有紳士風度,傍晚時,還沒到約定時間就等在了女生樓外,吸引了不少女生的注目,有些女生就彼此打聽起他的名字和係級來。
夏錦年被鬧鍾吵起來時,隔著窗看見了他,她洗漱換衣,臨走時猶豫了一下,在桌上留了一張字條,說自己出去看電影了。
字條留給誰自然不言而喻,隻是那隻死鳥會不會回來,還是未知。
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約會,但是夏錦年對杜銘的好感還沒到答應同他交往的地步,於是兩人這一次外出,更像是朋友間的聚會,她要求付吃飯的錢,他買電影票,變相的AA製。
杜銘好脾氣地順著她的要求,這讓她感覺更加輕鬆,兩人相處起來就同朋友一樣,少了拘束,聊天時的話題也越發海闊天空,結果看完電影散步回來,夏錦年發現電影白看了,根本沒給她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倒是同杜銘聊天聊得意猶未盡,因為即便他倆的喜好不完全一致,但都是學考古的,對挖掘曆史的真相有份相同的執著。
這本來是一個很美好的夜晚。
星月漫天,清風微漾的時候,夏錦年心情愉悅地在女生樓下同杜銘告別,可是回身上樓時,她卻發現樓裏有別往常,鬧哄哄地亂成一團,好多女生都在樓道裏奔來跑去,連舍監都在那裏大聲嚷嚷著維持秩序。
她心裏一跳,直覺反應是墨鳳回來鬧出事了,慌忙往自己住的308宿舍跑,可是宿舍門前空蕩蕩的,沒有什麽異樣。開門進去,室內一片漆黑,窗簾沒有拉,月光從窗外斜射進來,照見她留在桌上的那張字條,沒有被人揭起閱覽過的痕跡。
夏錦年鬆了一口氣,扔下她的手袋,轉出去順手拉住一名女生就問:“出什麽事了嗎?”
那女生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情緒太亢奮忘了害怕,還是她正巧需要找個人傾吐自己知道的事情,沒有避開她。
“你還不知道?408宿舍裏有人自殺!”
夏錦年心裏又是一跳,忙問她:“是誰?”
“名字我不知道,就是那個長頭發,長得挺漂亮,但是說話做事有點神神叨叨的那個。”
她心裏一沉,緊握住那女生的手:“那她現在怎麽樣了?”
“被送到校醫室去了,聽說她想上吊自殺,幸好她室友回來撞見,嚇得立刻喊人將她解了下來,才沒真出什麽事。”
夏錦年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有些疑惑起來:“上吊?”
“是啊!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繩子就係在她上鋪的鐵圍欄上麵,人雖然沒有真出事,但也把她室友嚇得不輕,都不敢睡在宿舍裏了,有兩個甚至要求調換宿舍,可是誰敢跟她換啊!”那女生說著,發現夏錦年神思有點恍惚,忙推了推她,“你沒事吧?”
“啊!”夏錦年回過神來,“我沒事,可能是昨晚沒睡好,有點困了。”
聽見這話,那女生忽然一拍手道:“對了!昨晚你有沒有聽見奇怪的尖叫聲?”
夏錦年一囧:“沒……沒有啊……”
“我聽見了,很短促一下,但聲音很尖銳,嚇了我好大一跳,不過大半夜的我沒敢出來看,我就在想408那女生自殺的事情,跟這尖叫不知道有沒有關係,你說我要不要把這事說給舍監知道?”
“這個啊……”夏錦年含糊道,“應該沒有什麽關係吧。”
“也是……”
那女生還在猶豫,夏錦年就找了個借口回了宿舍,心裏卻是紛亂如麻。
沒想到真的出事了!就是不知道謝依曦自殺的行為,同她的夢境,同方欣然有沒有關係!可要有關係的話,她夢裏的那個女孩不是一直在她麵前跳樓麽,帶著很強的暗示意味,她又怎麽會選擇上吊這種截然不同的方式?
夏錦年很想立刻衝到校醫室裏找謝依曦問個清楚,可是又知道這時候去很不明智,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會兒學校領導什麽的肯定會在那裏,而且謝依曦也需要好好休息,她不得不按捺下自己想要立刻衝出去的衝動,耐心地等待天明。
次日清早,墨鳳還是沒有回來。
夏錦年睜眼想起昨晚的事情,立刻衝到校醫室。
幸好,由於發現得早,謝依曦的身體其實沒有受到什麽大損傷。隻是她閉著眼躺在床上的蒼白樣子,與往日活力十足的狀態對比起來顯得極其單薄而虛弱,讓人看著感覺有點難過。
夏錦年不知道她是否醒著,沒敢喚她。
忽然,身後有個低沉中性的聲音響起,帶著兩分調侃:“你還是第一個來看她的學生。”
她回頭,看見一張濃眉俊目、神采飛揚的臉,大概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穿著醫生的白大褂,可是那外表很不像醫生,頭發偏長,垂到眼前遮了半邊眉,眉下那雙眼有如深邃無盡的夜空,帶著點似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含情又似乎無情,莫測而勾人。
夏錦年往他胸前佩的名牌上看了一眼——
主治醫師:沈良
是他啊!
早就聽說校醫室裏有名姓沈的帥哥醫生,女生們有事沒事總愛往這邊跑,男生們提起這醫生來卻是撇嘴,說他根本不像個醫生,倒像個流氓。
今天一見,夏錦年發現她有些讚同男生們的前半句評價。這位沈醫生很年輕,而且好看得讓人沒有半點安全感,少了醫生那種特有的沉穩和讓人安心寧神的氣質。但他既然是主治醫師,而且校醫室裏從來沒有傳出過醫療事故方麵的惡評,想必他這醫生還是很稱職的。
她暗自提醒自己不要以貌取人,笑了笑問:“沈醫生,她的情況怎麽樣?”
沈良揚了揚眉,先沒理她,走至謝依曦病床前做了一番檢查才道:“還好吧。”
夏錦年一怔,還在琢磨這個“還好吧”是個什麽意思,謝依曦就醒了過來,看見她時微動了嘴唇,喊了一聲:“錦年。”
她似乎想要撐起身來,然而很虛弱的樣子。
這時沈良忽然又道:“她被送來的時候情緒異常亢奮,服了鎮定藥物,你要有什麽話最好快點說完,她需要休息。”
話畢他就轉身離去。
夏錦年連忙坐到謝依曦床邊,將她輕輕按回枕上躺著。
“你還好嗎?”
謝依曦聲音有點啞:“喉嚨有點痛,感覺很不好,麻煩你,幫我倒杯水來。”
夏錦年趕著去替她倒了杯水,等她喝完才問:“你不可能是真自殺吧?”
“怎麽可能。”謝依曦苦笑了一下,“但是我什麽都不記得了。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就在校醫室,身邊有很多人,我都不知道他們吵嚷嚷地在說些什麽,隻聽見沈醫生叫我吃藥,我就吃了。後來情緒慢慢平靜下來,神誌才恢複清醒。”
夏錦年微訝:“什麽都不記得?”
“隻記得我開門進了宿舍,房間裏沒有人,很靜很暗,我想去開燈,然後腦子一蒙,後麵的事情全都不知道了。”
兩人同時靜默下來。
除了想到方欣然身上去外,夏錦年還真不知道該怎麽用常理來解釋發生在謝依曦身上的事情了。
謝依曦顯然也想到了這個,猶豫了一下說:“錦年,是她。”
空氣似乎瞬間就凝固了下來,靜得隻能聽見外頭椅子輕挪的聲音,還有人在走廊裏行動的腳步聲。
好半晌,夏錦年才試探著問了一句:“你是說昨晚的事情跟她有關?”
“這個我不知道,我是說我看見方欣然的相片了,是她。”
夏錦年呼吸微頓:“你夢裏那個女生?”
謝依曦露出了惶怕的神情:“對,方欣然長得跟我夢裏那個女生一模一樣!”
“那相片呢?”
“那學姐不肯給了,因為我看到相片時腦子也是一蒙,竟然直接就昏過去了,把那借相片給我看的學姐嚇壞了,喊人把我送到校醫室後就死都不肯再讓我看那相片了。”謝依曦說著又是苦笑,“我昨天夠倒黴吧,一天之內被人送到校醫室兩回,沈醫生說我快把這當食堂了,早晚都來報到一回。”
這比喻可真冷!
夏錦年抽了抽嘴角,停了一會兒安慰她道:“你既然什麽都不記得了,那麽昨晚的事也不一定就跟方欣然有關,說不定是你這段時間神經繃得太緊又沒休息好,身體很虛弱時產生的間隙性失憶。”
“不可能的!”謝依曦想都不想就直接反駁。
“好吧。”夏錦年妥協道,“不管怎麽樣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什麽都別想,說不定好好睡一陣,醒來會想起點什麽;要真想不起來也沒關係,反正你這事裏我都摻了一腳,等你可以回宿舍了,我再幫著你一起查就是了。”
謝依曦微微一笑:“好。”
夏錦年替她掖了掖被子:“那我先去上課,回頭再來看你。”
謝依曦點點頭,看著她走到門邊時,忽然又喊了一聲:“錦年。”
夏錦年回頭。
“謝謝你來看我。”謝依曦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十分真誠。
夏錦年心裏一軟,衝著她一笑:“快睡吧。”
“好。”謝依曦極其配合地閉上了眼睛。
夏錦年又站著看了她一會兒才轉身出去。
路過沈良的辦公室,她順便往裏溜了一眼,結果看見這名醫生將他那雙修長的腿擱在桌沿上翻一本漫畫,不禁黑線了一下,回過眼快步而出。
次日上的是中國古代史,老師在講台上說得激情飛揚,夏錦年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手裏的筆在本子上胡描亂勾,寫的都是——
死鳥!死鳥!死鳥!
墨鳳那隻死鳥,居然還沒有回來,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憂心還是出離的憤怒了。
旁邊杜銘輕敲了敲她的桌麵。
她抬眼,看見他往課室外揚了揚眉,她跟著望過去,謝依曦在門外對著她揚了揚手。
看看時間,巧了,還有兩分鍾下課!
她一合書本,等著講台上老師收聲,頭一個衝了出去。
“你沒事了?”
“嗯,沈醫生說我用不著躺在那裏霸占病床,該留點機會讓別人躺躺。”
單看謝依曦的表情,就知道沈良這句話有多冷。
身旁有其他學生不停川流而過,兩人囧囧地對視了一會兒,忽然笑起來。
謝依曦邊走邊歎道:“其實我真想回校醫室裏繼續躺著。”
“怎麽?”
“在那裏睡覺不會做噩夢啊!而且一出來,就有同學班導和校領導找了我輪流談話,說的都是些世界很溫暖,要珍惜生命之類老掉牙的套話。還問我到底有什麽想不開的事情要放棄生命,問我對不對得起辛苦撫養我長大的爸媽,最後勸我休學一段時間。我憋得好辛苦,差點就對著他們吼了,老娘哪裏有半點想不開的樣子啊!分明是這破學校裏鬧鬼好不好!”
“你輕點聲好吧。”夏錦年失笑,“算了,他們也怕你真出點什麽事。”
謝依曦再歎:“費了好半天的唇舌才讓他們相信我不會再輕生,也不需要休學,但是他們已經打過我家電話了,說是我爸媽下午就到。”
說到這裏她就捂著臉鬱悶起來:“讓我怎麽解釋啊!這種事情根本沒辦法解釋,他們不會相信我的,要是我堅持說宿舍裏有鬼,恐怕所有人都會把我當神經病看了!”
不知道怎麽勸她,夏錦年隻好拍了拍她的肩道:“沒關係了,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你,不是還有我相信你嗎?你回頭好好跟你爸媽說,另找個解釋也行,讓他們放心就好。”
謝依曦放下手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過了一會兒忽然說:“對了!我被校領導喊去談完話出來,遇到教導主任,他很嚴肅地告訴我,我用來上吊的那根繩子他沒收了,並且警告我今後不許再把這種‘凶器’帶到宿舍裏。那根繩子很奇怪。”
“繩子有什麽奇怪的?”
“繩子是現在很少見的粗麻繩,我都不知道哪裏有賣。”
夏錦年抹著笑出來的眼淚站起來:“可能是你室友的吧,你又不記得當時的事情,說不定隨手就拿來用了。”
“我剛才跑去問過她們了,她們都說繩子不是她們的。”
“那……”夏錦年囧囧道,“不可能是方欣然替你準備的吧。”
“不太可能。”
兩人麵麵相覷了一會兒。
“算了。”謝依曦鬱悶地說,“這種事情又不好查,就算覺得可疑也沒什麽辦法。”
“是啊,也說不定你室友不想惹事上身就說謊了。”
“嗯。”
兩人走回女生樓,在三樓揮手道別。
回到308宿舍,不出意料,墨鳳還是沒有回來。
夏錦年上網查了一會兒網店訂單,剛想拿了飯盒出去吃飯,門就被敲響了。
她開門一看,謝依曦拖著她的行李箱站在門外,一臉受了欺負的神情。
“又怎麽了?”
“她們把我東西扔出來了,說不要再跟我一起住。”
“哎!”夏錦年一聽這話就氣憤了,上前拖著謝依曦就走,“去找舍監,她們這麽做太過分了。”
謝依曦泄氣道:“我找過了。”
“舍監怎麽說?”
“她說她也沒什麽辦法,因為我的室友們已經去她那邊反應過好幾回了,不想再跟我住同一個宿舍。現在又發生了這種事情,她也很為難,說她不讚同她們的做法,但是對她們這種行為表示理解。”
舍監外交視頻看多了吧!
謝依曦接著說:“她說女生樓現在沒有空置的宿舍,安排我去跟別人住,別人也不樂意,就問我願不願意跟你住。”
夏錦年囧囧:“敢情我被排斥在‘別人’之外……”
謝依曦垂了眼:“你也不願意嗎?”
幸好墨鳳這幾天不在,她就住過來也沒有什麽顧忌。
夏錦年將身往旁一讓:“進來吧。”
謝依曦這才轉鬱悶為歡喜:“謝謝謝謝,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夏錦年掃她一眼:“少肉麻!”
謝依曦將行李搬運進來,整理東西的時候,夏錦年沉吟在旁,忽然問她:“對了,方欣然的事情,你打算從哪裏開始查?”
謝依曦想了想,說了三個字:“蘇舜文!”
“怎麽,還是懷疑那事同他有關係?”
“是啊,我們隻有這一條線索。”謝依曦看了她一眼,“要不,請個大師來宿舍裏除靈?”
夏錦年一頭栽倒在床上:“學姐,求求你,饒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