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饒命。。。那位小姐,不知為何。。。把剛吃的藥全都吐了出來。。。還。。。還。。。咳了好多血。。。”該婢女身後站著的一排侍從嘩啦啦的跪了一地,個個低垂著頭不言語。

“你——說什麽!”他單手將跪在地上的婢女拎到自己眼前,“她到底怎麽了?”

“主上饒命啊!奴婢們隻是按照主上的吩咐照顧那位小姐,並不曾做過什麽,可是小姐她不知為何,一整天都精神不濟,今天一早喝了藥後更是昏沉了一日。奴婢們怕小姐有事便去叫她,人是醒了,可是醒後就一直不停的咳,奴婢們用帕子替小姐擦拭,誰知。。。帕子上竟都是血。。。”婢女顫顫巍巍將手中的帕子遞到黑衣人麵前。

那方白色的方帕上,一灘血跡依然暗紅,觸目驚心。

他放開婢女從她手中奪過帕子,透過麵具隻看見他的眼睛黑幽一片,望不到底,不知他此時心內所思所想。

“主上。。。奴婢們告退。。。”婢女見主子隻盯著帕子不語,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莫青廷。。。”他手裏緊緊拽著沾有她血跡的帕子,不知是怒還是恨,或是心裏不知哪裏升起的痛心,隻覺一顆心難受得緊,甚至比那日在蓮花池底為了救她差點憋氣而死更難受!

說不上來的心情,從來隻有殺人時的快感和被人傷害時的痛恨,卻從沒有過如今這般鑽心入肺的疼痛!

他。。。到底是怎麽了?為何在麵對她時會喪失理智,忘了自己是為了什麽而活到現在!

你不是恨她恨到連殺了她也覺得不夠嗎!你不是總把她的命捏在手心裏隨時準備讓她為你掃開某些障礙嗎!你不是。。。總對她說,莫青廷,你以為你是誰?你竟然以為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殺不殺你隻在我一念間!

可是如今,你的心,究竟為了什麽而痛。。。

推開門,迎麵一股甘苦的藥味。

他微皺眉,想到她從小最怕這藥味,如今滿屋子這嗆人的味道,她心裏肯定厭惡的很。

輕聲喚來侍從在寢殿內燃起熏香以減淡藥味。

步伐自然的放輕,走到沉木大床邊,伸手輕撩紗幔,而手竟然有些輕微的顫抖。

他鎮定了心思,看床榻上的人兒正背對自己側躺著,發絲如墨般披散在床榻上,身上一襲白色雪紗蠶衣是他命人連日為她趕製。隻因他最不喜她穿那一身青衣,單薄而清冷。

那一身青衣下的身影總讓人覺得離自己好遠,遠得無法讓人靠近。

所以他不許她再穿那樣的青色,在他麵前,隻能按他的喜好穿戴。

“怎麽把藥吐了?”他靠在床邊欲伸手去把她的脈。

可她卻一動不動的躺著,對他的話沒有絲毫反應。

他歎了口氣,語氣輕柔,“她們說你把藥都吐了,是嫌藥苦嗎?我讓人再加些蜜棗熬製,應該就會好些。”

她依然沉默不語。

“屋子裏讓她們給你點了熏香,你聞聞,可還喜歡?”

“再過兩日三日還魂丹的副作用就該過去,你也能開口說話了,隻是想要恢複之前的聲音怕是要再調理個幾年,你也不用急,即使是尋遍所有的奇珍妙藥我也會替你治好。”他以為她不說話是因為嗓子已被三日還魂丹腐蝕,她那樣自負清高的人又如何能忍受撕裂般的嗓音?

“再如何生氣,也讓我先把把脈,看看你恢複得如何。我知你心裏討厭我,可身子是你自己的,你再傻也不能用它來和我較勁。我也知道你不願留在我這裏,你想走,盡管走,隻要你身子好了有這個本事,誰攔得住你?”他這才發覺自己原來也有苦口婆心勸人的時候,心中不禁啞然失笑。

“好,既然你不願說話,便休息吧,想要什麽盡管和她們說。你記住,你不是我的囚犯!”轉過身,神情黯然的舉步離開。

卻在放下床幔時,腦中一個激靈,像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遺忘了!

為何總覺得有些奇怪,而這奇怪之處讓人如此忐忑!

正思緒紊亂間,爐鼎裏熏香的味道直竄入鼻!對了!這香味——

轉身再次撩開床幔,看到床上之人依舊背對著自己,安靜的躺著,悄無聲息。

伸出手抓在她肩頭,將她的身子一點點轉向自己。。。

莫青廷——

他看著眼前的這張臉,一股怒氣洶湧迸出,,大掌揮落處層層紗幔頃刻間碎成了粉末似是滔天的怒火要宣泄!

怪不得進來時便覺得奇怪,這麽大的一股藥味原來是為了掩蓋她身上的蓮花香!她怕他察覺到代替她躺在床上的婢女身上沒有蓮花的香氣!

“莫青廷。。。是誰給了你如此大的膽子。。。竟然敢逃離我的身邊。。。”

“什麽人?”守衛攔住正往外走的女子。

“啟稟大人,我等是主上內殿的侍女,是主上吩咐奴婢們去外頭采買些蜜棗等物。”女子恭敬的垂首道來。

“哦?”守衛看了看麵前兩個女子,麵容看著倒真是主上身邊伺候的人,再看她腰間掛著內殿的腰牌,“采買這些以往都有專門的人去做,為何要你們出去買?”

“大人有所不知,因這蜜棗是主上臨時起的意,隻為前些日子主上帶來的客人需要才著急著用。而因為那客人身份的特殊,主上不放心交代給其他人,就派了我等出去挑些好的帶進來。”女子不慌不忙沉著的答道。

“原來如此。”守衛點了點頭,因為那位“客人”的事他也有所耳聞,想到既然是主上急著要用的東西,慌忙打開了門,“兩位姐姐記得早些回來。”

“奴婢明白。”盈盈一福,兩人挽著手跨出了門外。

兩人一離開守衛的視線便腳下生風疾走起來,當先的女子伸手拉住身後的女子,兩人一刻不停往前趕,似是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般,直到身後女子被腳下雜草絆倒,兩人才雙雙跌倒在地。

“你怎麽樣了?”見她臉上冷汗連連,嘴唇上更是毫無血色,她忍不住問道。

她搖了搖頭,回以她一個慘淡的笑容。

“這裏應該安全了。”女子撕開臉上人皮麵具,露出俏麗容顏,“莫青廷,我隻能把你帶到這裏,從這裏開始你必須一個人走下去了。”

莫青廷也撕掉臉上麵具,麵具下的臉蒼白的可怕。

“你。。。真的打算離開?”她似是不確定,以她現在的身子別說去什麽小蒼山了,就是多走兩步恐怖就要昏倒。

“恩。”她卻堅定的點了點頭,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

回頭看,自己離開的地方已變成一個模糊的黑點,看不清。

她抓過鳳清的手,在上麵寫道,“這裏是哪裏?”

“距離燕城不足十裏。”

聽了鳳清的話,她忍不住皺眉。

鳳清似是看穿了她心裏的想法,無不嘲諷的說道,“不管是你清高自負的師父,還是那個以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的皇帝,再如何聰明絕世也比不過我家主上。這些年,我們一直潛伏在貞國,生活在離你們最近的地方,可是你們從來都不知道!甚至連主上在這裏的一處落腳地都尋不著!”

仔細想來,黑衣人的那處“落腳地”竟然比一般小國的皇宮還要富麗堂皇!隻是燕城四周權貴居多,像這樣豪華奢侈的宅子一般總想做是某個富貴有權之人的一處宅院,是決不想不到如此大張旗鼓竟然會是謀逆者的基地所在。

“既然決定了要離開,就快些走吧。就是我也不能保證我家主上能否追上你!”

“我走了,你怎麽辦?”她又在她手中寫道。

鳳清甩開她的手,語調高揚,“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今天願意帶你離開,不是為了救你更沒有看在任何人的情麵上。我會送你走,隻是因為我鳳清恨你!巴不得你悄無聲息的死在路上!隻有你死了,才不會再害別人!”

自從堪破了她是女子的身份,再看到她身邊之人和她之間理不清的糾纏和羈絆,她便覺得傾國傾城形容的就是莫青廷這樣的人,隻要沾染上她,不管你是天之驕子還是曠世英才,都逃不過被詛咒的命運!

“鳳。。。”沙啞撕裂般的嗓音終究隻能在對方轉身離去時喊出那一個字。。。

鳳清。。。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