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無端的衣服本來就是用葉子接上的,不能碰還要輕拿輕放的情況下,才勉強能夠遮體,被白離一把扯下半邊,自胸口至腰身以下全部暴露出來。

他這些時日不是顛沛流離,便是受傷養病,使得鬆了的繃帶下麵,肋骨竟然隱約可見,手掌觸碰上去的時候,竟有種輕輕一壓便要將他碾碎了的感覺。腰身更是極窄,腰窩深深地凹進去,惡火境裏十八日不見日頭,他身上仿佛白了不少,竟隱隱露出些許說不出的孱弱來。

白離像一隻喪失理智的猛獸,俯下頭,叼起他胸口處參差不齊的繃帶,冷冷地看著他,又吐在一邊,輕聲如耳語道:“你要離開我麽?”

他的下巴抵在施無端的肩窩處,兩人的呼吸幾乎糾纏在一起,施無端的臉“騰”一下就紅了:“你又犯什麽毛病?”

他屈膝狠狠地頂向白離的小腹,卻被白離一把攥住,狠狠地扯開他的腿。

“我有什麽不好。”白離說這話的時候,眼圈竟然紅了,又委屈又憤怒,“施無端,我有什麽不好?”

施無端愣了一下,想不到這樣一個問題竟然問得他啞口無言,白離便借此機會一把扭住他的胳膊,想要把他兩條手臂困住壓在頭頂,施無端的指尖突然冒出一縷細絲,“啪”一聲割裂了白離漆黑的指甲,彈指將他的手腕重重地掃開。

白離吃痛縮手,施無端手中的細絲如跗骨之蛆一樣別住了他的手腕。

“你來問我?”施無端突然冷笑了起來,他那時常平靜得好像假人一般的麵容陡然有了淩厲的憤恨神色,這使得他修長的眼角微微泛紅,一張臉竟然說不出的鮮活起來。看得白離一呆,施無端卻兀自怒道,“你來問我你哪裏不好,我倒要請教魔君,你有哪裏好麽?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麽?濫殺無辜,喜怒無常,還要助紂為虐!”

白離毫不猶豫地一抬手,不顧手腕受傷,強行將他手中看似綿軟實際鋒利的細絲拉斷,施無端的手腕以下突然出現了一層冰,他一隻手竟被凍上了,牢牢地貼著地麵:“你說我……你說助紂為虐?”

魔宗之門之所以在千年後重新打開,正是因為彼時大乾國運走到了頭,流民四起,天災**,而顏懷璞非要逆天而行,點山燈借國運,山川巨震,方打開魔宗,此為一因果。

若舊王朝死去,朝夕一更替,衰極轉盛,這因果連累,白離自然也會被削弱,別人可以弱,他卻不行,那些曾經死在他手裏的魔物全都在他的影子裏蠢蠢欲動,等著將他送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他不能軟弱半分,不能將自己的命交到別人手裏。

白離看著施無端因為憤怒而微微升起一絲血色的臉頰,心裏悲涼地想道,二十年前,你說我給你當媳婦,你一輩子同我好,一輩子不讓別人欺負我,到如今才多少年,滄海還沒被填成桑田,你就忘了麽?

你口口聲聲指責我——我受苦的那些年,在那鬼魂也下不去的大陰之地四處徘徊、倉皇流竄的十年裏,每到撐不下去,午夜夢回心心念念的全是你一個人,你又在什麽地方呢?

所謂“國之將亡,必出妖孽”,那些人死活與我有什麽相幹?可我偏偏投生成了那個妖孽,我偏偏隻是……

他眼前模糊起來,很多年來,白離幾乎以為自己的血已經冷了,卻突然感覺溫熱的**從眼中湧出,不是眼淚,流淌出來的都是墨色的血跡,從施無端的脖子往下滾去,幾乎帶著灼痛人皮膚的溫度。

他將施無端的腿別到一邊,狠狠地扯開他的衣服,男人方才沐浴過的身上帶著一股清新的味道,微有些冷,說不上香,卻仿佛是能擊中他魂魄的味道。

施無端的腿筋叫他扯得生疼,又驚又怒:“白離你幹什麽!”

“是你對不起我!”白離將他的雙手凍在地上,死死地壓住他的腿,一隻冰涼的手掌掐住他的腰,另一隻手粗暴地探向他的下/身。

“白離!”施無端的聲音壓得有些變了調子,他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這樣飛快地說過話,嘴皮子竟然都不利落起來,“你自己要做這畜生!你罔顧天理倫常,罔顧……”

他的話音陡然終止在一聲痛極了的悶哼裏,臉上血色全無,身體繃緊得像是一張隨時要拉斷的弦,仿佛連斷斷續續的喘息都成了某種啞然的慘叫。

“天理倫常,嗬……”白離低低地吐出這幾個字,尾音淹沒在一聲說不出的嗤笑裏,就這樣毫無準備地闖進他的身體。

一聲細弱的脆響,施無端的手指竟然掙破了困住他的冰層,凍僵了的手指**地收縮著,手背上青筋一道一道地冒出來。

“白……離……”他近乎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來,“殺了你……我……”

白離卻輕輕笑了起來,他突然停下了動作,閉上眼睛,感覺被血潤滑過的地方,兩個人終於前所未有的靠近,那一刻他似乎感受得到施無端急促而虛弱的心跳,有種……能聽到他心裏的聲音的錯覺。

然後他睜開眼,輕輕地撫上施無端的側臉,用鼻尖在他被冷汗浸濕的鬢角蹭了蹭,低聲道:“殺了我,你也是我的了。”

他形如癲狂地笑起來,忽然一口咬住施無端的脖子,心裏生出某種奇異的酥麻——又像是眷戀,又像是絕望,恨意和柔軟卷在了一起,好像成了一道蔥花拌豆腐,誰也分不出誰。那滋味太過複雜,就好像喝下一杯藏了劇毒的酒,能叫人甜美得麻木,再甜美得死去。

兩個時辰的光很快退去,白晝隻是一瞬,此境又恢複到漫長漫長的夜色裏,就像一個永遠也醒不過來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