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脈相連,骨肉至親,若說是血緣,倒也像是冥冥中注定的呼應。
蘇玉低頭望著微微隆起的腹部,看著眼神纏綿的李景行,他眼底似乎在憧憬著美好的夢境,可她的眼底卻是悲涼和斷然。
“李景行,無論如何,這副身體都是你的,要好好持重才是。”
“得知你重傷的消息,琪花琪樹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淚,徹夜未眠的守候在床榻前,衣不解帶。總歸要為他們著想……”蘇玉語重心長的說著,可此刻的李景行卻渾然不覺,隻以為她是在嗔怪。
“我答應你,自然會好好養傷。”李景行說罷,望著香爐裏的煙氣嫋嫋,忽而覺得有困意襲來。
蘇玉隻默默的等候半柱香的時辰,他就沉沉睡去。
看著那雙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掌,蘇玉用力掰開,從空間裏掏出注射器,順著李景行的靜脈輸液。
她將裙擺處的褶皺給撫平,步步邁向外廊,看著等候多時的言墨。他恭敬的守著,等候吩咐。
蘇玉抬頭望著那輪缺了一塊的月亮,眼眸有些空洞的神色,輕聲說,“讓你留下,並非是不信任,反而是覺得沒有人會比你更合適……”
“此番回到京城,所做之事,若是敗露則會惹來天下百姓詬病,不恥……王爺身份權貴,又籌謀著大業,你們盡心輔佐多年,不能因我而功虧一簣。”
蘇玉靜靜說著,言墨猶豫片刻,雖然知曉這番話由他說出來實屬越矩,卻還是開口,“王爺自遇到您,便沒有將大業放在心上。否則,又怎麽會答應皇帝派兵西域,若是西域攻打京城,是謀取皇位的最好時機,王妃該知道才是……”
蘇玉勾起唇角的笑意,歪頭看著言墨,這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不若初見時天真純粹,反倒是多了幾分深沉和無可奈何。
“我又如何不知景行對我的一番情深,可事到如今,我隻能辜負。若京城裏的事情辦妥,等你們回去時,想來能夠名正言順的登基繼位。”
“若是事情沒有辦妥,李景豐的性子也不會留著我到你們趕回來,到時候以當今皇帝昏庸暴戾為名,出兵討伐,再加上此番西域的功績,也自然能夠獲得百姓擁護。”
“王妃,您若是有三長兩短,王爺又怎會獨活。”言墨從前並未娶妻成家,不懂情為何物,偶爾看李景行為蘇玉的緣故,改變原定計劃,則有些不懂甚至是質疑。
可如今,他卻有著幾分感同身受。
“放心,有琪花琪樹在,他自然懂得剛剛我說的那番話,是何用意。隻有活下去,才能夠保天下太平,這也是作為皇嗣,他該承擔起來的責任重擔。並非是兒女情長能夠左右……”
既然是擁有真龍天子的命格,又怎會平凡普通?
這不過是曆練而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皮膚。
“我給王爺用了藥,三日內是不會醒過來的。等三日以後,他醒來,身體的傷口自然不會有恙。”
“外麵赤血寶馬,今夜都會帶走,留給你們的,是如何都跑不快的,無需擔心他的傷口撕裂。其餘的事情,就由你來照應扶持。”
“春紅,會留下來陪你。”
蘇玉說罷,深深的看著言墨,笑著有種長姐托付胞妹的感覺,道,“你可要好生待她,莫要以後變心,否則化作厲鬼,我也定不會放過負心人。”
言墨聽罷,單膝跪地,拱手抱拳,眼眶微微泛紅卻壓著聲音道,“王妃放心,此生不負。”
“那便好。”蘇玉撫摸著腹部,走出門廊。
看著戚猛和許朗等人已經將馬車套好,在外恭候多時,蘇玉回眸盯著明宅的院落,似乎看到內閣裏躲藏著一道暗紅色的身影,她抿起薄唇輕笑,頭也不回的落下簾幔,馬車的車轍印快速的向著京城逝去。
而躲在內閣裏的春紅踉踉蹌蹌的跑出來,滿眼都是淚花兒的看著那即將消失在視線裏的馬車。
言墨將她抱在懷裏,說,“想哭就哭出來吧。”
春紅將臉埋在言墨的懷裏,哽咽著說,“我該隨著王妃同去的。”
跟隨身邊伺候多年,蘇玉做任何重要決策前會是什麽模樣,春紅了如指掌。看到那始終放在臥榻的包袱裏麵裝著幾身勁裝,她自然能夠猜到幾分。
“王妃不會怪你的。”言墨撫順著她的青絲,柔聲哄著勸慰,“你我留下,算是能夠穩得住王爺的,等他醒來,怕是要有狂風暴雨,你要做好承受的準備……”
春紅抬起眼眸,盯著言墨,問,“王爺和王妃,會就這樣走散麽?明明是有情人,為何非要陰差陽錯的被世事給阻隔?”
春紅是少女般的情懷,她自然想不通其中的道理關節,可言墨能夠領會一二,先帝和鎮國將軍之間的仇怨是橫在兩人中間無法解釋化解的坎兒。
如今,是蘇玉能夠想到最好的方法。
“就讓我們默默祈禱吧,若是頭頂三尺真有神明,也會給苦情人留著世間唯一的溫柔和活下去的那份牽掛。”言墨說完,跟春紅想要回到內院,卻看到琪花琪樹兩兄妹。
彎彎的拱門裏,他們兩人緊緊牽著手,抿著薄唇,誰都沒有問任何話。
春紅邁開步子,想要將琪花擁在懷裏,卻看她向後退半步,低頭有豆大晶瑩的淚珠劈裏啪啦的掉落在地上摔碎成一瓣瓣的。
“爹,什麽時候會醒?”李琪樹問。
言墨垂眸,回道,“王妃說,三日。”
李琪樹沉默著點點頭,隨後眼眸堅定的吩咐道,“將明宅裏所有帶刃兒的東西都收了,花瓶等能夠摔成鋒利碎片的容器也都撤了。”
“我會守在爹的身邊,娘的劑量,對爹來說,怕是不準。”
“外麵的馬匹,都牽的遠些,府中莫要留著那麽多的小廝隨從,免得爹到時候醒來,會遷怒。”
李琪樹如今思維縝密,已然有著幾分李景行年幼時的風範。
言墨猶豫片刻,道,“是,屬下立刻去做。”
在他們心中,是將李琪樹認為少主來侍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