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不知會兩聲,惹得陛下白白站了許久,是臣妾管教無方。”
陳皇後作勢便要俯身去請罪,李景豐抬起手扶著她,搖頭道,“是朕讓她們莫要聲張……”
太子殿下抱著皇子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那般模樣被李景豐看在眼底,說,“你和華嬤嬤們出去吧。看你最近消瘦許多,讓禦膳房多做些願意吃,補補身子。至於你的功課,太傅跟朕說過有所進益,莫要過於自驕自傲,等明日到禦書房來,給朕看看又學了些什麽本事。”
“是,兒臣告退。”太子殿下忍不住心中激動,後退著離開。
陳皇後看著李景豐,抬起手替他撫平眉眼間的痕跡,隻有兩人的場合倒是不避諱,用手輕輕環抱住他的腰扯著龍袍的腰帶,抬起眼眸問,“從何時開始聽著的?”
李景豐寵溺的掀起輕笑,屈起食指點著她的眉間,看她下意識的眯起眼眸,倍感甜蜜的牽著她的手坐在臥榻上,說,“從你們對弈起,便聽著。太子心中有顧慮,朕不能出麵說的太清楚,由你來替朕分憂,倒是讓朕省了不少的煩心。”
“臣妾能夠替陛下分憂,是臣妾的本分。”陳皇後伺候著他寬衣解帶,看著虎口處蹭著的墨跡,愣神。
李景豐疲憊的闔著眼眸,感受到她停頓的動作,摟著她躺在身側,說,“老七傳回京城的消息,能夠暫且讓那幫朝臣坐穩些,可這場仗沒有打到最後一刻,誰都不知道結果如何。朕想要去前線,禦駕親征像是先帝般跟將士們同吃同住,鼓舞士氣,卻又是貪生怕死的。如今倒是明白先帝為何當年說,朕並非是良選。”
“人各有誌,陛下也莫要強求什麽。在其位,謀其事。您需要在京城坐穩,才能夠安民心。”
陳皇後哄著,輕輕替李景豐揉著吃痛的太陽穴,緩解些愁容。
京城的百花樓,花魁不知多久都沒有出來唱戲,原本夜夜笙歌的熱鬧場景,也變得蕭條,甚至是夜裏在街坊裏行走的路人都極少,百姓們閉門不出,都是聽到風聲懼怕得很。
京城尚且如此,也怪不得蓉城的百姓會被細作傳播開的謠言給驚得想要衝破城門,逃出去或許還能夠有一條活路。
蓉城,此刻城牆下麵圍著許多百姓,有著更背著包袱,拖家帶口的行囊,試圖闖過守城的將士出去。
許朗攙扶著蘇玉慢騰騰的攀爬到城牆上,看著她額頭沁出的豆大汗珠,慘白的臉色,低聲試圖勸著說道,“同樣的話,我說也是一樣的。小姐歇息歇息,身子才是要緊的。”
蘇玉搖搖頭,鬆開手,在凜冽呼嘯的夜風中,她紅色的發帶隨風飄揚著,不過是巴掌大的小臉兒,在夜色裏顯得更是瘦弱。仿佛風再猛烈些,就要將她給吹跑似的。可畢竟是有人登城牆,百姓們的注意都集中過來。
“開城門,我們要出去!開城門……”細作混入人群中,高呼著。
百姓自然是受著挑唆,瞬時間昏頭的叫囂起來,甚至是有人試圖撞著城牆,守衛們用身體築成防護,怎麽也沒想到,不光要攘外殺敵,還要安內的跟城中百姓對抗。
蘇玉見態勢即將要控製不住,大聲的吼著說,“請各位父老鄉親,叔叔嬸嬸靜下來,聽我說兩句。若是聽過我說的,還想要離開蓉城,我必定會下令開放城門,絕對不會阻攔!”
“那就聽聽你說什麽,對,聽聽……”戚猛在人群裏啞著嗓子吼。
耶律齊既然能夠派人混在人群中煽動情緒,蘇玉自然也會以其人之道安置其人之身。
同樣的手段,那便是要看誰能夠說服民心,蘇玉是有信心的,畢竟她的口才不輸給任何人,隻是,不知體力能不能支撐到解釋清楚的那刻。
蘇玉低頭撫摸著小腹,默默的想著,孩子要堅強些,此刻莫要鬧出什麽幺蛾子才好。
“叔叔嬸嬸,之所以想要逃出蓉城,想必是聽聞西域蠻夷已經兵臨城外,這場仗是免不得的。想要逃出去來換條生路!對吧?”
蘇玉大聲的說著,百姓們鴉雀無聲,誰都不肯開口迎著。蓉城畢竟是他們安身立命的地方,是他們的家園,若是有其他法子,怎可能做背井離鄉的決定。
蘇玉也並沒有停頓,繼而說,“我不瞞各位,這幾日,我們的將士們已經跟西域對陣過幾次。你們可以看看眼前的守衛們,他們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著傷。確實寡不敵眾,可他們都沒有退縮,輕傷斷然不會在營帳裏養傷,而是繼續守著城門,保護著蓉城裏的百姓安全!”
“你們想要離開蓉城,去何處?去京城?”
蘇玉的眼眸掃過神情各異的百姓,聲音逐漸有些虛弱,但幸好並無人鬧事,能夠聽得清楚。
“從蓉城到京城,途中是否有西域蠻夷的暗中埋伏?你們即便是逃出去,又會否被西域蠻夷捉起來,當做人質來威脅城中的百姓?這樣的可能,你們是否想過?”蘇玉的話,倒是讓百姓們都想起了另一種可能性。
“如今蓉城才是最為安全的,雖然混入了細作試圖煽動情緒,讓我們自亂陣腳。可他們卻無法殺了誰,要誰的性命。可如果出去呢……”蘇玉猛地咳嗽兩聲,身體搖晃,有些站不穩。
許朗忙衝過去扶著,戚猛也緊張的抬頭看著她,有些不安。
“可你如何能夠保證,蓉城不會失手,不是在騙我們!都說你們官員都已經棄城了!隻留著我們!”有百姓質問。
蘇玉剛要張口,明叔卻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的身側,高聲說,“你們應該認得我,我是蓉城的官。我仍舊在這裏,會守著蓉城到最後一刻。蓉城會否失守,我們不知。可我們是絕對會跟蓉城戰到最後一刻,戰到最後一個人,最後一口氣。”
明叔的出現,讓百姓們內心的動搖逐漸安定下來。
這些年,他的這張臉,是無人不認識的,自然,聽聞這一番話,眾人也都生出些許愧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