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訓練有素的將士們換班布防,倒是古往今來並沒有什麽區別差異。
魯將軍站在演武場外圍見車馬靠近便揮著手,唐青落馬跟他緊緊擁抱著,久未見麵倒有種說不出的激動。
戰場刀槍不長眼,誰都不曉得哪次離別會成為生死永別,曾經同在老將軍的帳前做副將的兩人,每次見麵都會痛飲幾壇好酒,也為得若是遭遇意外,不留遺憾。
“京城風水到底是養人,看你哪裏還有駐外時的皸裂口子,不像是將軍,倒像是軍師!”唐青猛地抬起拳頭錘著魯將軍的胸口,調侃道。
魯將軍倒是也不甘落後,笑著說,“哪裏比得過你,如今來巡防都要這般排場闊綽,怎還要帶著丫鬟來伺候不成?”
魯將軍指著車馬,也有些疑惑的擰著眉。
按理說,唐青戎馬半生從來都不是金貴的主兒。風餐露宿、若是軍餉不夠時,他也曾經跟將士們啃過樹皮,吃過風沙。如今做派令人摸不著頭腦。
唐青看他這樣,有些神秘兮兮的指著遠處落馬拄著木拐,隨著蘇玉走近的蘇誌文,說,“我是來給你送份兒大禮,你可是還認得,那是誰?”
“阿文!是你嗎?”
魯將軍起初是不敢認的,隻覺得那步態有些熟悉,直到唐青開口才激動不已的跑過去。看蘇誌文有些愧疚的垂頭,用力的緊緊抱著他,眼眸像是被霧氣給打濕似的。
曾經被羽箭刺穿手臂,拔箭時痛得臉色慘白都不曾流下一滴淚的鐵血錚錚的將軍,此刻聲音卻有些哽咽的說,“阿文……”
“將軍。”蘇誌文哽咽著叫出一聲,別過頭去。
回到鎮裏時,蘇誌文便斷掉跟軍中同袍的所有來往,也未曾留書信。魯將軍原本是要送他回鎮裏的,可卻被蘇誌文偷偷趁著天未亮就離開,一別至今,從未有音訊。
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這般相見讓唐青也平白生出幾分感慨來,道,“到營帳裏再談吧,此處不是寒暄的好地方。”
“是我疏忽了……”魯將軍猛地拍著腦門,指著前方將帥的營帳,扶著蘇誌文踱步靠近,吩咐小兵擺出兩張椅子讓他坐下。
“阿文,你這條腿,可是沒有辦法醫治了?”魯將軍關切的詢問。
蘇誌文苦澀的笑笑,搖頭。
這條腿當時軍中的郎中便曾經說過,難以再次站起來,如今能夠靠著木拐勉強行走,已經是意料之外。蘇誌文從不敢奢求更多,隻是環顧著營帳裏的擺設。
掛在木架處的彎弓,是當年蘇誌文常用的,臨別時沒有帶走,也算是想給魯將軍留個念想。
二來,蘇誌文也是怕隨身帶著時時日日的看著,觸景生情,心裏備受折磨。
魯將軍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起身將彎弓拿過來,對唐青說,“阿文曾經用這彎弓,射殺多少強敵,百步之外從未失去準星。使得敵營聞風喪膽。”
唐青點點頭,倒是相信這些往事並未誇張炫耀。
“阿文,你試試……可是還能夠用得慣?這彎弓放在我這兒,從未有旁人碰過。”
魯將軍的營帳平時是無人敢雖然擅入的,這彎弓更是寶貴。有副將曾經想要來用用,都被魯將軍給拒絕道,“這是我阿弟的彎弓,他不喜旁人用他的東西,等改日我給你做個差不多的,別總是惦記著它。”
蘇誌文定定的看了兩眼,搖搖頭,低聲說,“許久不碰,怕是也拿不起了。”
“阿文,你不試試怎知道!”魯將軍有些急,想要將彎弓塞進蘇誌文的掌心。
兩人爭執時,彎弓猛地落在地上,發出鈍響。
蘇誌文眼底閃過一絲痛楚,而魯將軍也更是惱起來,扯著蘇誌文的衣襟吼著道,“阿文,你怎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了!就算是瘸條腿又如何?這條命不是還在!比起多少葬在塞外疆場的兄弟們,你又如何在這兒娘們唧唧的矯情!”
“我往日認識的阿文,是彎弓都不會落下的,更不會讓它掉到地上!你弄出這副樣子要給誰看?難不成你是在怨我,怨我當時沒有保住你這條腿?”魯將軍的眼眶泛紅,聲音都控製不住的嘶吼起來。
唐雙兒是從未見過軍中情意的,卻也被眼前的情勢給感染,不由得用絹帕掩著嘴角,有些淚意。
蘇誌文別過頭去,手顫抖著緊緊攥著衣擺,咬緊牙關的迫使自己不要再看。
“將軍口中所說的阿文,已然不在了。如今我不過是一介布衣,隨著唐大人到演武場長長見識罷了,將軍如此逼我,又能改變得了什麽呢?我這條腿,已然不能策馬,更不能上陣殺敵,這雙手,又怎麽能夠拿起昔日的彎弓。”
蘇誌文字字句句的說著,魯將軍也沒有什麽話勸說。
事到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蘇誌文不肯,而不是他不能。
“呦,這彎弓倒是好物件兒,瞧著便是做工精致的。”始終坐在旁側不發一言的蘇玉,忽而起身邁步過去,撿起彎弓的瞬間拉著,弓弦抵著唇,束發隨著風擺動。
營帳外的陽光透過縫隙射進來,倒是讓她的身影有些模糊。
魯將軍和唐青瞥了一眼,都是瞬間有些恍惚。
“老將軍?”
“將軍……”
兩人喃喃自語的開口低聲說著,並沒有旁人聽見。
唐雙兒卻也是控製不住眼底的驚豔之情,蘇玉此番颯爽英姿的模樣,若是男兒郎,怕是要騙得多少姑娘芳心,勢必是要哭死隻為做他府邸裏的一名妾室伺候左右啊!
蘇玉從未觸碰過彎弓,如今拉開便是這樣一張有著血氣,最為強勁的弓弩,難免有些吃力,眼見著手指要控製不住力道,彎弓要反弩傷到她的瞬間。營帳裏的眾人都是不由得倒吸一口氣的驚呼,紛紛想要出手去幫,隻不過離著蘇玉都有些距離,怕是來不及。
“妹子!”蘇誌文眼疾手快的站起來,椅子被踢到在地。
唐雙兒在最為危險之際不由得緊緊閉著雙眸,有些不敢看的意思,隻聽著周圍的動靜。
不會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