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孤傲山巔,心懷隱秘。李景行遇到蘇玉前從未有安心酣睡的時刻,怕熟睡中囈語說出些什麽,更怕身邊信任之輩會否被收買,從而刺殺或是行凶。
都說李景行孤傲冷僻,從不與人交談,這又何嚐不是他的保護,就如同麵具般將最本真的自身牢牢埋藏起來,若是有人得見真實的他,也不過是需要關懷的人罷了。
“是我讓你受委屈了,若是能選,我倒希望能夠……”李景行情緒波動些,要脫口而出的誓言被攔住。
蘇玉推開李景行,在他詫異的眼眸裏扶著微微傾斜的鬢發和讓她有些吃痛的發簪,坐在梳妝銅鏡前拆著零碎的步搖鬢簪,流蘇珍珠等物件兒整整齊齊的拆下,她終於覺得有些輕鬆。
今日是去兵部尚書府邸見人,自然要打扮得當體麵,從而使得鬢發也承載著太多重量,脖頸酸痛發麻。
李景行的話,她也是有意攔住。
若是能選,這本身就是可笑的悖論。如今的情勢,又如何不能選了?
皇帝此刻是不知他蹤跡的,若是真想隱姓埋名,不管皇權利祿,遠離京城,李景豐又如何會趕盡殺絕,非要逼他作出些奪權篡位的事情來?
不過是李景行心裏有著那般想法,才會如此籌謀罷了。蘇玉願意留在京城,也不過是想尋金鎖裏的人,尋個原主的身世之謎。
都是各有所取,各有所圖,那般哄騙年少無知姑娘的情話,不說也罷。
否則免得哪日老天爺開眼,猛地一個雷劈下來,倒是讓她又要活生生守寡,照顧琪花琪樹兩個奶團子長大,又當爹又當娘,想想便覺得渾身發麻。
李景行不知此刻她心中所想,若是知道,怕也會哭笑不得。而蘇玉望著珍珠和翡翠的發簪,也是愁眉苦臉的琢磨著。
這般重的東西,非要日日戴在頭頂麽?若是改些輕巧的,如何?
李景行瞧著她的背影,總覺得自己仿若是被忽略了,有些不甘心,直接將她打橫抱起來扔到床榻上,彰顯著存在感,讓蘇玉無暇思索其他的,隻能攬著他的脖頸和臂彎連連求饒。
次日,若不是春紅在院內叫醒,怕是蘇玉都會誤了時辰。
蘇玉渾身酸痛的爬起來,還故意狠狠的踩著睡在床榻邊緣的李景行,算作是懲罰。對著銅鏡瞧著鎖骨處清晰可見的青紫痕跡,也是有些愁眉不展。
今日要隨著唐青到演武場,若是這般豈不是顯得輕浮?想到這兒,她又回眸盯著罪魁禍首。
“你又未曾與我說,今日要去演武場。”李景行無辜的撐著身體,斜斜的靠在床頭饒有興趣道。
蘇玉將一口銀牙差點兒咬碎了,從牙縫裏擠出兩句,“你倒是給我容出些說話的空晌?我但凡是要張嘴說些什麽,你便……”
那難以啟齒的事情倒是也不用說的仔細,思索良久,蘇玉看著放置在床榻的玄色衣袍,忽然靈動的生出計策來,忙跑到李景行的那些衣袍前翻找著。
雖說身形體態差得多些,可冬日裏的衣衫稍微捆起來調整些,蘇玉也是能穿的。
李景行的衣衫多半是玄色,襯得蘇玉整個人嬌俏又白皙,生出幾分惹人憐愛來。甩著袖擺的蘇玉轉身繞了兩圈,活脫脫像是偷了家裏長輩衣袍出來的小孩。
李景行見狀歎口氣,看出她的打算來,道,“你前陣子不是給琪樹做了兩件過冬的衣衫,記得是青色的,拿來穿穿,想必他也是不介意的。”
“我怎忘記了!”蘇玉猛地拍著腿,推開門便要向廂房跑去。
忘記身上還穿著李景行的衣袍,腳踩著衣擺邊緣,這衣衫領襟便被扯下來多半,露出裏麵的白色裏衣。
蘇玉有些驚呼著向前倒去,李景行飛快的點地跑過去,將她穩穩抱在懷裏,甩著袖袍更是將她的衣衫穿好,眼眸狠狠的瞪著院子裏目瞪口呆的暗影和言墨兩人。
“毛手毛腳,還是要夫君出麵才是……”李景行說罷,將她抱在懷裏,向著廂房走去。
春紅回過神來,也麵色緋紅的染上桃花之意,碎碎念叨著,“蘇娘子和李郎君倒真是有情趣,這般閨房之樂還真是……從未見過。怎從前也沒聽說過……”
暗影和言墨則是在旁邊蹲在樹下,捂著眼眸互相詢問著,“你覺得……主子會否將咱倆的眼珠子給扣下去?”
“跟隨著主子多年,不會如此絕情吧?若是真要扣掉,可否就扣一隻?”
兩人可憐兮兮的交談被春紅聽見,愣住片刻便反應過來,捧腹笑起來。惹得暗影和言墨兩人紛紛抬頭給她送著白眼。
“雖然是無意瞧見的,但按照李郎君的醋意,你們怕是要吃些苦頭了。”春紅說罷,就大搖大擺的前往廂房去伺候,看是否有需要幫忙的。
“又不是我們想瞧的……以後看來這院子,可還是少來。”言墨心疼的捂著眼眸,像是待會兒就要分離似的,隻是廂房的李景行和蘇玉並未有功夫理會他們。
男子衣著和女兒家的衣裙倒是有些差別的,蘇玉總是無法穿好,李景行在旁看著半晌,就主動過來替她穿著,時不時還趁機沾些便宜。
蘇玉蹙著眉,想要譏諷,卻礙於此刻需要李景行,隻得忍氣吞聲。
“今日,便將這木簪借給你。”李景行從發冠拔下來他時常佩戴的發簪,替蘇玉挽著男子常見的束發。
青絲如綢緞般束在身後,蘇玉覺得行動都輕便許多,低頭轉了兩圈道,“若是尋常日子也能夠穿這樣就好了,或許,哪日應該讓你知曉下,女子的衣裙到底有多麽沉重。”
看蘇玉雀躍的樣子,李景行的眼眸裏閃過微妙的光芒,勾起唇角,湊過去貼著蘇玉的耳畔。
“你若真是男兒郎。”蘇玉見他遲遲沒有說下半句,後撤仰著身子想要看他的表情,卻差點兒沒站穩。
李景行伸手摟著她的腰,貼向自己,將薄唇覆過去壓在她的唇上,“怕是李景豐就有編排我的弱點,他可說我,有斷袖之癖……”
無論你是男兒郎還是女嬌娥,我此生愛著的都是你,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