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膝下唯育有兩子成年,論德行兼備、文韜武略是輪不到李景豐來繼位登基的。
當時朝廷分庭抗禮時,他也稍顯弱勢。
可李景豐是當朝皇後誕下的皇嗣,先帝駕崩之時據傳聞身邊有密旨詔書,可情況混亂卻不得而見。
按名正言順,理應是皇後膝下的李景豐繼任大統。
登基大典禮成,李景豐龍袍加身,奉生母皇後為太後穩坐慈寧宮,從此便是坐穩龍椅。
而傳聞,當年先帝駕崩以後膝下另位皇子便尋不見蹤跡。
坊間傳聞是李景豐忌憚他的勢力和暗中擁護的許多朝臣便將他驅趕離京,甚至是有些傳聞說那位王爺如今已經喪命黃泉,屍骨未存。
可李景豐對外宣召隻是稱皇弟難以接受先帝駕崩之事,便出外巡遊。
不管皇弟何時歸來,便都會許諾他該有的榮寵和親王之位。
蘇玉聽聞遲疑許久,總是狐疑的想要露出些笑意來,說李景行為何要用這般荒謬的謊話來敷衍她。
可到嘴邊的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這是真相,他們始終都躲避著的真相。
李景行是王爺,是先帝最為寵愛的皇子,所以身邊才會有許多暗衛跟隨賣命,所以才會文韜武略樣樣齊全。
李景行是為躲避當朝皇帝的追殺迫害,所以才會隱姓埋名,戴著金色麵具用草藥來製造出毀容的假象來,讓誰都無法找尋到他的蹤跡。
蘇玉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跟皇權交織在一起,從未想過枕邊人會是如此榮寵的身份,甚至是時時刻刻都處於危險之中。
“我知道,讓你接受這些是極其無理的。”
“可既然回到京城,這些事情便瞞不住,我不想讓你從他人口中得知我的身份。”李景行仍舊是揣著溫柔,深情款款的說著,眼眸裏也有著幾分痛苦。
若是能夠料想到遇到蘇玉以後的種種事情,他倒是寧願放棄皇親貴胄的身份,寧願真是失憶忘記前塵滾滾。
可身在帝王家,很多事情便不被他左右。
蘇玉低垂著眼眸,感覺指尖都是冰冷的,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著。
她躲開李景行想要抓著她的手,後退半步說道,“所以,你為何要娶我?”
“你既然想要躲避皇帝的追殺,身邊跟隨著暗影等人,必定是想著將失去的東西謀取回來的。”
“這般雄圖偉業,為何要娶妻生子來牽扯你的步伐,這不應該……”
論起極限情況下的理智,蘇玉是當仁不讓的。
她受到衝擊不小,最先想起的卻是既然有陰謀和隱瞞,那麽此刻李景行所說的難道全然都可以相信麽?這其中是否又會隱藏著什麽秘密和隱瞞?
尤其是懷裏的金鎖將她給灼燒的滾燙,這身份之謎,李景行到底是知曉還是同樣不知情,這種猜忌像是雪團般越來越大,將蘇玉給吞噬。
“我初遇到你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過要與你成家,是你救了跟暗影和言墨等人分散的我,帶回家中養傷。”
“我曾經想過要次日便匆匆離開跟他們匯合,卻看著你嘴裏說著不情願,還是替我去蘇大海那裏討了些米湯回來,自己餓著肚子卻將米湯全部給我的樣子。”
“我便想,可能留下來也是不錯的。”
李景行有些急切的向前兩步,扯著蘇玉的手腕,拚命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眸。
“我自小生長在皇宮裏,身邊所見都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從未有過什麽真心相待。”
“唯獨你讓我感覺到溫暖,甚至是毫無保留的那份情意。”
“我喜歡你,是我自己都沒有意料到的事情,但既然喜歡你,我便不能夠讓你離開我。”
“京城的事情需要時間來籌謀,我便娶你,撫養琪花琪樹……”
李景行細細的訴說著如此多年來的過往,蘇玉卻仍舊冷漠著。
“你應當知道,我大病一場以後對於前塵往事和你所說的那些全然是不記得的,你就算是誆騙我其中細節我也是分不清楚的。”
蘇玉此刻根本不會相信任何,而李景行也是怔楞著,抓著蘇玉的手腕,將她的掌心按在自己的心口處,眼眸裏有些痛苦的問,“那你要如何才能夠信我?”
“你若是想,大可以將我的心給挖出來看看。”
李景行說罷,蘇玉倒是笑起來。
這笑聲讓李景行更加的不安,看起來不管是古人還是現代人都喜歡用這樣的話來發出誓言,可身為醫者的蘇玉見過的心難道少麽?
那不過是一團肉罷了,就算是挖出來除卻溫熱的手感,又能夠證明什麽?
人心叵測,是說那其中暗藏著的算計,又並非是那顆簡簡單單跳動的心髒。
“你要如何才能夠信我,出身門第是我如何都就抉擇不來的,若是可能,我也希望是平平無奇的獵戶,有你和琪花琪樹便足夠。”
李景行說著,蘇玉深吸一口氣,掙脫開李景行的禁錮,看著他平靜的說,“之前種種,我都會不與你計較。”
“畢竟身份事關人命,不能隨便傾吐,我又並非是三歲小兒胡攪蠻纏,無理取鬧的不懂其中嚴重……”
蘇玉並非是怨恨隱瞞。
李景行心下一喜,剛要擁抱著蘇玉,卻看她輕輕推開自己,然後低聲問,“我今日問你,如今我所知曉的種種可是真相?你再沒有半分隱瞞?”
蘇玉盯著李景行的眼眸,再追問道,“你與我成親,全然出自心意而並非是算計利用,對麽?”
“……”李景行擰著眉,看著蘇玉,點頭說,“是。”
蘇玉忽而扯開嘴角,眼角眉梢盡是釋然的模樣,說,“那我便是沒有什麽可怪罪的,隻不過是平白撿了王爺做夫婿罷了,該高興才是。”
“李景行,你自己今日所說的字字句句,若是你並無欺瞞,以後此事便是翻開揭過,我不會再提起隻字片語。”
“可若是日後我發現,今日之事有半點隱瞞,你我之間……斷然沒有情分可言。”
蘇玉的表情認真篤定,李景行垂眸隻覺得一眼萬年,最終薄唇輕輕呢喃著勾起些勉強的弧度,說,“那是自然。”
這便像是承諾千金,而更像是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