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幽幽黃菊香氣飄來,管家拎著掃把窸窸窣窣的將落葉歸攏至樹根底下。

落葉歸根,倒是也有些悲涼之意。

蘇玉撚著繡針,勾勒著鞋襪的繡花兒,這倒是從夏至冬,偶爾春紅瞧見都會調侃兩句。

“呦,娘子這副鞋襪可真真是用心良苦,怕是來年開春時,李郎君都穿不得。還不要嗬護用心的給供起來算作罷了?”每每此時,蘇玉都會對著春紅的腰間輕輕掐一下,算作懲戒。

而李景行則永遠是溫潤的笑著,偶爾會說兩句,“夫人給我繡製的,甭管是什麽時候,都是好的。”

這日,員外府邸裏清淨,隻是員外郎身邊伺候著的小廝急匆匆跑來,額頭還垂著幾滴汗。蘇玉蹙著眉,聽他開口說。

“管事的被人給叫走了,好像是家裏人丟了,急茬。老爺說讓我來知會您一聲……”員外郎這雙慧眼自然是看得通透,知道蘇玉跟蘇家之間並無情分,卻掛念著大哥。

蘇玉點點頭,算是知曉,回頭看著李景行。

沒有等言語吩咐,樹梢房簷處躲著的人,就已經抽身離開去打探消息。

隻兩三炷香的時辰,言墨便回來說,“聽聞是蘇大海今晨離開家,便沒有回去。門口卻放著一封書信,讓籌備百兩銀子去贖人,否則便是……”言墨不好當著蘇玉的麵說出太過血腥的話來,可蘇玉卻並不介意。

“信物呢?”蘇玉垂眸思索片刻,問。

言墨搖搖頭,道,“我打探的時候,蘇大哥已然是回去處理,那信物約摸著是貼身的,亦或者是……身體某處。所以蘇大哥藏得極為嚴實,此事並沒有鬧得風波大起來。倒是沒有幾個旁人知道。”

言墨將情況說罷,蘇玉也摸著手裏的十八子,眼眸微微斂起。

“需要去幫忙找找?”李景行看不透蘇玉的想法,試探著詢問。

蘇玉搖頭,將十八子落在桌麵,可能是稍微有些用力,便拍出些裂痕來,聽到清脆的聲響,她卻並不是心疼,反而是鬆口氣似的。

“這東西,雖然心底不愛,但好歹是用銀錢買來的。並無毛病,想丟又舍不得,隻能日日放在眼前看著,手裏把玩著,一來二去心底厭惡,卻又找不到理由去扔掉。”

“它自個兒碎了,於我來說倒是好事一樁。有了由頭去處理,又不必心底有愧疚。”

蘇玉說罷,抬起頭看著李景行。而言墨在旁邊則是看著兩人像是打啞謎似的,聽不懂,忽而見李景行恍然大悟的笑起來,說,“你的意思是,既然人家把由頭遞給我們的手裏,便是處理的好機會。”蘇玉勾起唇角,笑笑,果然他們兩人是心意相通的。

“大哥是在戰場廝殺打拚下來的,正麵拚殺是不會懼怕誰,可這種尋人的事情,怕是不拿手。”

蘇玉挑挑眉,看著言墨,他的身份從行腳商變成蘇玉的護衛,是唯獨能夠在陽光下,光明正大的跟人接觸的,有些事情讓他去做最為合適,=。

“你去查清楚,是誰將蘇大海給綁走,又是為何,處理幹淨。”

言墨得命,飛身離開。

蘇玉繼續倒騰著繡活兒,李景行卻逗趣的故意提起,“這畢竟也算是你的養父,怎不見焦急?”

“難不成,我還要為他做戲?也不值當我勞煩的掉幾顆金豆子。”

蘇玉沒好氣的看著他閑來無事,逗趣自己的模樣,說,“你的夫人是最為冷血無情的,哪怕是天大的事情落在眼前都不會哭兩聲。難不成如此久的時間,你都沒有發覺?”

蘇玉雖說是玩笑話,可卻也帶著幾分真心。

淚,怕是最為無用的東西。

心機頗深的女子願意用淚來作為籌碼和交換,換得男子的憐憫和心疼,從而得到些什麽。可用那些換來的自然不長久,旁人也是能夠得的。

蘇玉隻信自己,盡人事聽天命,若是事到臨頭實在無力更改,難道是掉兩顆豆子,求神問佛就能夠成?豈不是太過小兒說夢,天真到家?

“是了,為夫也說呢,我家夫人夜裏抱著如何也捂不暖,捂不熱。原來是心腸冷的……”李景行看她眼眸裏麵閃過的失落和深邃,也是輕輕過去環抱著她,接過十八子瞧了瞧,哄女子開心的說,“什麽破爛玩意,又是吳秀蘭當日哄騙你買回來的物件兒?哪日我去尋些好的來,讓你把玩。”

有心便好,蘇玉勾起唇角,任由他耳鬢廝磨。

宅邸,此刻倒是亂成一鍋粥。

葛春華六神無主的坐在地上,麵前是蘇大海的一截小拇指,血淋淋的,還帶著些恐怖驚悚的意思。

蘇誌武躺在**,如今能夠勉強站起來,卻也不管此事。

全家慌亂到隻能等著蘇誌文出主意,他看著麵前的弟妹和娘親,問,“爹到底是招惹了誰,做了什麽?”

“你爹做事,何時與我們說過?我們又哪裏知道?隻知道這些日子,他是回村裏一趟,再回來時,便是兜裏有些銀兩。怎麽問也不說,若是再問急了便打了我……”

葛春華性情軟弱,此刻支支吾吾也說不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來,蘇誌文也是愣著看手裏的書信。

百兩紋銀,他要去哪兒才能夠湊得起。

“這若是湊不齊銀兩,你爹爹的命怕是就沒了,能夠剁掉他的一根手指,就能夠剁掉兩根,阿文……你可是快想想辦法吧。”

葛春華抱著蘇誌文的腿,哭聲連連的哀求著。而蘇誌文的視線看向周玉鳳時,她趕緊抱著肩膀後退兩步,警惕的說,“我那些錢,都是留著給宏兒娶媳婦的。”

蘇大海平日對他們老二家也並沒有多少照拂,說白了,蘇大海是隻顧著自己的,憑什麽要拿他們的錢去贖人?

贖回來還要伺候,周玉鳳此刻心底嘀咕著,若是死了倒好,隻一口棺材就能夠處理妥當。也省了以後的麻煩……可這般心思,沒有說出來,也值得讓蘇誌文心寒。

“你去找蘇玉啊,她的景肆別說是百兩紋銀,就算是千兩紋銀,怕是湊湊也出得來。”周玉鳳冷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