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幕,至城門處,蘇玉鬆開李景行的手。

回想著深林裏遇到狼群時的那聲哨音,白馬受驚時安撫住它的那道哨音,似乎是相同的。

蘇玉並不癡傻,兩者聯係結合起來,便知道暗中相助的人是李景行的心腹。他能夠擁有這般才華能力的人輔佐在身側,必定是非比尋常的身份,難道……

蘇玉想起金鎖裏的字條,心思更是沉重。

李景行打破沉默的開口,“方才很危險,你若是想騎馬,我可以教你。”

蘇玉卻沉默半晌,緩緩站定腳步的抬頭望著他的背影,說,“你跟蹤我?”

“我隻是不放心你……”李景行並未否認。

蘇玉歎口氣,啞然失笑地搖搖頭,說,“從何時起?每日你都在景肆暗中注視著我,對麽?我的一舉一動都盡然在你掌控之下。”

蘇玉向來是喜歡自由,兩顆心貼近時是因彼此相互吸引,而並非是管控。

“這有何不妥?你是我的夫人,難道我無權過問麽?”李景行經過幾日毫無緣由的冷待,也是脾氣爆些。

蘇玉慢慢踱步到李景行麵前,自下仰視著他,“你沒有尊重我。”

“我若是尊重你,你要如何?你難道要跟許慕寒公開卿卿我我麽?你可知會傳成什麽模樣?”

“你可知道流言蜚語對於許慕寒來說並不代表著什麽,可對你是堪比羞辱的!你要如何交代和解釋?”

李景行說到此處也有些怒意和醋意,他竟然是分不清到底哪種占據比重頗大,隻覺得看到許慕寒和蘇玉說說笑笑的樣子,心裏像是被挖掉了一塊似的,恨不得將刀劍橫在他的脖頸處,殺掉一了百了。

“在你心中,我竟然是如此不堪麽?”

蘇玉冷笑著,推開李景行便快步向城門處小跑著,腳底坑窪不平,踉蹌之餘差點兒摔倒,卻被李景行給猛地拽到懷裏,低頭俯身猛地吻住她的唇,用手扣著她的後腦加深。

蘇玉對於突如其來有些侵略性的吻有些抗拒不得,但隨即反應過來時,立刻用力咬著李景行的舌尖。

血腥氣彌漫著,李景行卻沒有半分要放開她的意思。

這個吻,持續很久,直到兩人都氣喘籲籲,蘇玉險些喘不過氣,李景行才作罷鬆手。

他捧著她的臉,眼眸微微垂著湊到她麵前,低聲說道,“我害怕,並非是你不堪。是我怕失去你……”

“你毫無緣由的不理我,甚至是願意去將心裏話傾訴給陌生人,都不願意與我說。”

李景行猛地將蘇玉又重新抱在懷裏,仿佛是要融入骨血般,說,“不要丟下我,好不好?若是我錯,你便跟我說,我都會改的。”

這般承諾在旁人耳朵裏聽起來,怕是會立刻沉醉,可蘇玉卻搖頭。

“你我之間的隔閡,是永遠都無法消失的。”

蘇玉冷冷的推開李景行,輕輕將金色麵具摘下來,撫摸著那塊疤痕,說,“傷,是蛇毒所致麽?”

“是。”李景行斬釘截鐵並沒有半分猶豫的回答。

蘇玉忽而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仰起頭盯著晚霞,說道,“你從未有任何事情瞞著我,對吧?”

“……玉兒,可否不要逼我,有些事情若是時機到了,我便會跟你坦白。可並非是現在……”

李景行知曉她恐怕是察覺到什麽,可卻仍舊拚命想要隱瞞。

“玉兒……”

蘇玉並沒有回答,直接甩開他便走。

“我並不會跟你和離,畢竟有琪花琪樹需要照顧,我不想給他們爹娘不睦的環境,可我們之間……就這般吧。”蘇玉說出此話的時候,錐心般的痛,稍微控製不住便會感覺眼淚順著流淌下來。

可她還是堅強的沒有回頭,李景行隻是聽到她冷漠的話語和堅決的背影,垂著手,站在城門外。

夜幕降臨,蘇玉看到後院裏漆黑著,李景行並沒有回來。

偏屋的床榻旁側倒是放著兩瓶金瘡藥和跌打疼痛的軟膏,這瓷瓶上麵的痕跡是李景行隨身之物都會有的。

蘇玉拿起來放在掌心裏輕輕摩挲著,有些心疼的暗自垂淚。

她明明剛打開心扉,願意去傾盡全力的愛慕著人,幻想著往後能夠將理療館開到京城,過著富足和無憂的日子。

可現實就給予如此重重的一擊,彼此想要靠近的兩顆心,卻像是被一堵無形的牆給困在外麵。

“主子。”言墨和影流看著喝了好幾壇酒的李景行,站在兩側想要阻攔,卻沒有膽量。

李景行一言不發,將金色麵具扔到旁邊的荷塘裏,月光皎潔下映射著他的臉龐哪裏還有疤痕,風神俊茂、劍眉星目和眉眼之間的不凡氣度,竟然是跟皇城裏的那位有著幾分相似。

“我不想再瞞著她,身份之事,遲早是……”李景行猛地拍案而起。

影流和言墨齊刷刷的跪在地上,叩頭說道,“主子,還望您能夠三思啊!您可知曉,京城裏麵的事情還沒有穩定,如今四周是否有探子在尋找您的蹤跡也未可知。”

“若是暴露出來,想必我們會措手不及,這般也會影響到兩個小主子和夫人。您不能夠因為衝動,便是鑄成大錯……”

“可她……已經知道了些。”李景行那日是看到蘇玉偷偷翻找著粉末的樣子。

蘇玉顫抖著聲音問出他臉上的疤痕到底是否來自於蛇毒時,李景行心裏有無數個聲音在叫囂著,喊著說“不是,這些都是我不得已而為之!”

可脫口而出的還是那句已經習慣的“是”。

“主子,小不忍則亂大謀,想必以後夫人知曉也會原諒您的苦衷。”

影流不敢抬頭,此刻已經是冒著死諫的風險。

李景行自然知道此事的嚴重性,也隻能是端起酒壇咕咚咚又喝了許多,衣襟都被酒給染濕,猛地將空酒壇摔在旁側。

碎片四處飛散,有些劃到言墨和影流的黑衣,他們卻沒有躲開,隻是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意願和態度。

“該死的……”李景行咬著牙,初次這般恨著命運捉弄人。

京城裏,某間亮著燈火的府邸裏,看著手中書信的人淡淡的說,“還未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