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夫婦和新生子的死訊, 令人毛骨悚然。

楚玄易回首,一行二十人,一個不少, 全是剛從屋子裏出來。

他們這行人居住的每一間屋子,至少有三名守衛看守。目前所有的看守皆無異樣,而且看著他們的眼神亦是驚愕搜尋。

守衛回複大司命這裏昨晚毫無異樣, 沒有出過紕漏, 大司命悲憤交加, 仰天大喊:“不是有破命者嗎, 怎麽還會讓惡魔得手!?”

華靈姬躲在楚玄易的身後,打量著周圍人,包括同門們,心中很是害怕。

隻有她和方慕仙、風魔平知道, 被命定為“惡魔”的修士,沒有隱身,就在他們一行二十人之中!

她的目光不安地掃動所有人。

會是誰?

平日裏都是和善好相處的模樣, 背地裏卻做這樣的惡事!

楚玄易行禮, 請求道:“在下可否前往沈家搜尋一番?”

大司命思索良久,似是毫無頭緒,隻能接受楚玄易的幫助:“這群人裏, 老夫隻信你, 但也隻有三分信。所以, 隻能你一個人去,其他人留在這裏。讓他們站在天地之中,寸步也不能離開!”

惡魔畢竟是跟隨眾人進入華蓋仙莊的, 大家都心中有愧, 無人反駁。

當務之急, 不是洗脫自己的嫌疑,而是盡快抓住凶手,讓一切真相大白!

楚玄易頷首,向眾人叮囑幾句後,跟隨大司命速速離去。

其餘人留在院落中,談不上人心惶惶,但也是心亂如麻了。

伊悅疑惑:“難道那石碑上說的‘因命,死’,指的是因惡魔而死?”

“不一定,”瑞輝師兄搖頭,“此事太過詭異。沈家夫婦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死期,而他們慘遭毒手,顯然和命理石碑違背。看來,沈夫人昨日說的那句話,很有可能要應驗了。”

“哪句話?”

“命理石碑已經不做數了。不過我們沒想到的是,由惡魔率先出手了。”

何明雀一驚:“你們還記得嗎,惡魔的饒山石上,顯示惡魔會滿載而歸!眼下,惡魔已經有了第一份收獲,看來要大開殺戮了。如果破命者無法對抗惡魔,饒山石的預言豈不是要靈驗?”

聞言,華靈姬怕得狂抖,緊緊往伊悅師姐的懷裏靠。

好可怕。

什麽世道啊。

眾人憂心忡忡之際,何明雀想到什麽,忽然一拍手,激動地問華靈姬:“靈姬,你詛咒那個惡魔行不行?”

華靈姬犯愁:“我也想,但以我目前的修為,好像無法詛咒到我不能確定的目標。”

“什麽意思?”

“嗯……我演示一下,你就能明白了。”

說罷,華靈姬背對眾人,讓同門們選出一個人喝口水,但不能讓她知道這個人是誰。

然後,她很嚴肅地說:“我詛咒剛才喝水的人,馬上流口水。”

音落,眾人等待片刻,沒有動靜。

華靈姬攤手:“看吧,沒用。”

這番小演示,很容易看懂,眾人不由地失望。

何明雀撓頭:“這種詛咒……會不會哪怕你知道是誰,也不會靈驗?”

對於疑問,華靈姬並不多解釋,直接用事實說話。

“我詛咒何明雀師兄馬上流口水。”

瞬間,何明雀變臉,慌忙衝她擺手示意:“這個可不敢,太丟……嘶溜。”

眾目睽睽之下,何明雀說著話,一滴口水從嘴角流下。他下意識抬手去擦,等看到手指上的水光,一時間,僵化了。

立刻,周圍竊笑一片。

如果不是因為眼下情景壓抑,絕對是轟笑。

紫霄宮的人除了方慕仙,雲嵐三人還是第一次看到華靈姬的本事,想笑又不不好意思笑的,一個個抽成古怪表情。

緩緩地,何明雀尷尬又羞臊地抬頭?????,不看別人,就盯華靈姬:“小師妹,咱不能逮自家人坑吧?”

華靈姬忍不住也摸摸嘴角,訕笑安慰道:“哎呀,流口水罷了,沒什麽,我睡覺的時候經常流呢。我是為了給你證明我的判斷嘛!你看,對不對?”

“對倒是對……”何明雀垂下腦袋,坐到一旁,暫時自閉去了。

華靈姬也有點失望,給自己找補道:“說不定對方實力低弱,我有可能詛咒到這個我不知道是誰的目標。但惡魔的實力顯然比我高很多,所以我做不到。”

這時,雲嵐出聲:“諸位,我們現在應該配合華姑娘多試一試,看看怎麽樣才能讓華姑娘成功詛咒到不能確定的目標。隻要惡魔被詛咒成功,哪怕隻是流口水這種小詛咒,也能立刻讓惡魔暴露身份!”

不愧是紫霄宮首席弟子,想法還是很清楚的。

眾聲附和。

華靈姬見大家願意配合她,自然也不會擺譜,認真思考究竟應該怎麽說,才能在冥冥之中,精準地指向惡魔。

但這顯然是個大難題,十九個人一起想,也想不出個頭緒。

良久,易越升歎氣:“在下常年生活在臨渡界,也算是見多識廣。說實在話,如果修士心中無目標,別說是神乎其神的詛咒了,就是施法念決,都不會靈驗的。諸位,還是等楚君回來,問一問有什麽線索吧。”

對此,眾人接連歎氣。

許久之後,楚玄易歸來,神色沉重極了。看到眾人後,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諸位,若這惡魔真是我們其中一人,我在此立誓,一旦發現,絕不姑息,必定毀他修行!”

立時,眾人心弦繃緊,意識到楚玄易看過了三具屍體的死狀,一定非常慘絕人寰。

片息,行參忍不住低低道了句“阿彌陀佛”,對楚玄易請求道,“我雖未認真修行過佛法,但還是有幾分道行的。我想為沈家三人做法超度,還請楚君轉達。”

楚玄易頷首:“如此,再好不過。”

得知這群外來人之中還有一個佛修,大司命並不意外。畢竟那麽光亮亮的腦瓜。

行參的光頭是因為明佛宗的獨門秘術,隻要秘術不解除,頭上就不會長頭發。

而華靈姬與他不同。她最近出門在外,懶得打理頭上毛茬,再加上踏入凝氣期後,頭發長得很快,現如今已經不是光頭了,而是像個刺蝟。

至於之前剃過發的楚玄易,早已經留長,已經能長發高束了。

大司命答應讓行參為遇難的沈家三人做法事超度,但有一個要求:他們所有外來者,必須全部參與法事!

大家心知大司命的用意。

超度亡魂,很有可能引來亡魂現形。隻要亡魂現形,指認凶手,還不是輕而易舉?

華靈姬偷偷打量,發現大家的神色都很正常,無人反感或有異樣。

眾人在一群守衛的監視押送下,來到沈家。仙莊內許多善民前來沈家吊唁,看到他們這群外來人,都是又氣又怕、牙關緊咬。

恨他們帶著惡魔到來,想怒罵暴打他們,把他們趕出仙莊!

但也怕被惡魔盯上,像沈家三人一樣,死於非命。

在這種情形下,華靈姬一行人俱沉默不言,靜觀行參忙碌做法。

“阿彌陀佛,小僧誦念超度轉世經,眾位冥想凝思、真心祝福,便可助力亡魂尋得解脫。”

這種場合下,行參又自稱了“小僧”,神情肅穆卻也安詳。

一串引魂鈴懸掛在三具靈柩前。

明明有風入堂,引魂鈴卻紋絲不動,它隻有感應到魂魄,才會響動。

一派莊嚴沉重之下,眾人跟隨行參的誦經聲,靜心冥思,悼念沈家三人。

然而,行參一連誦念了三遍超度轉世經,引魂鈴毫無反應。

“不對勁,”伊悅師姐低聲道,“距離沈家三人遇難,超不過一個半時辰,魂魄不會消散的。可是已經誦過三遍經文,仍毫無魂魄響應,隻能說明……”

華靈姬緊張追問:“說明什麽?”

伊悅和楚玄易對視一眼,得到眼神認同後,布下結界說:“若不是此地的亡魂輪回有問題,那便是這三人已經魂飛魄散了!”

“啊……”華靈姬吃驚想了想,“魂飛魄散的話……就是惡魔把他們的魂魄毀了!?”

“沒錯!”伊悅點頭,“早該料到的。手段那般殘忍,又豈會放過魂魄。”

“怪不得我方才觀察大家聽聞要參與法事時的神情,無一人有異樣。原來,惡魔根本不怕。”

說話間,行參又誦念了兩遍經文。一連五遍,毫無反應,行參也意識到問題。

停下,向大司命俯身行禮:“小僧盡力了。若貴莊有高僧長老,還請高僧再行超度吧。阿彌陀佛。”

知道是找不回來魂魄,大司命神情驟暗。華蓋仙莊有僧人,但本事佛法已經凋敝和凡間和尚無異,否則,大司命也不會樂意讓行參來做法事。

“你們還有沒有……”

大司命正欲再問辦法,突然,一陣帶動著靈力翻騰的鈴鐺聲,從靈堂清脆傳出。

行參驚愕看去。

是引魂鈴響了!

眾人一怔,當即大喜。

“引來亡魂了!”

“行參,快!快施法請亡魂現形!”

行參緊張地吞咽口水:“連通虛實的法決很難,我不會,隻能看它自己有沒有能力現形了。”

華靈姬緊緊抓住身旁兩位師姐的胳膊,小心髒跳得飛快。

忍不住碎碎念道:“亡魂啊亡魂,先說明一點,我不是詛咒,我是真心祝願啊。你如果能認出殺害你的人,就趕快指認他!抽這個惡魔的耳光,踢他屁股,把他一腳踹到……”

夢琳師姐及時解釋:“弱小的亡魂,能現形就已不易,是無法對實界的生靈動手的。”

“啊?無法現形,也碰不到,那怎麽指認凶手?”

“沒法指認……”

二人正說話呢,突然,從後方傳來一聲慘叫!

“啊!”

是個男人的痛呼。

大家驚詫回頭,就見雲嵐捂著臉頰,神情驚愕莫名地掃視周圍修士:“誰?誰打我?哪位與在下有仇怨……啊!”

他本是打坐姿態,又是一個猛然磕頭,仿佛被人從屁股上踢了一腳,以狗吃屎的姿態,高高撅著屁股,“砰”,腦門重重磕到木板上。

雲嵐前捂臉、後捂腚,顫抖二息,一個猛子躍身而起,憤怒看向身後:“誰!?不要偷摸行事!”

這下大家看清楚了。

可沒人對雲嵐動手!

一眾修士驚疑不解,略加思索,以為是惡魔對雲嵐對手,立刻警惕戒備地環顧四周。

唯有華靈姬和周圍幾個同門,目瞪口呆。

“呃……”華靈姬歪頭,撓撓後腦勺,想了想,“把他一腳踹到……那個大香爐裏?”

“嗖”地一下,白夢琳目光震驚又複雜地看向她,下意識地,很小幅度地搖頭。

華靈姬攤手,一臉無辜著急,倒抽氣:“我沒指名道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