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貞觀棟梁 第189節 歸位
在李世民留下的那本《道德經》字裏行間的解釋中，馬周發現了與經書內容截然不同的解釋。
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卦。既有天、地、風、雷、山、澤、水、火，也有天地東、南、西、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還有中間的四麵八方，還有身體裏五髒的心、肝、脾、肺、腎，眼、耳、口、鼻、舌、身、意以及陰陽，更有君臣父母子女等等，六十四卦對應天地間的萬事萬物，森羅棋布，無所不包括其間。
朝廷之中，既有剛健有為的大臣和武將，也有陰柔至順，事事從不違逆的叛賊和佞臣。既有遇事從來不摻和的中立派，也有遇事隨風倒的兩麵派。還有那些告密揭發的小人，也有正直不阿的君子。
若是顛倒過來看，這天地萬物各種各樣的特性，都可歸聚於一點，那就是太極八卦，也就是道。
道是天地間運氣的規律，也是天地間的一種氣體，還有可能是天地間的一種力。借著這種力的人，剛健有為，失去這種力的人，陰險狡詐，得到多的人是正人君子，克己以複禮，得到這種力少的人，亦正亦邪，隨著世風世俗而隨便的轉變。
總之，天地運行便是道的千姿百態。
通過很長時間默默的研究，馬周把世間看薄，又把世間看厚，抽出世間萬物的本質和道的千變萬化，終於悟出自己應該怎麽做。
這時，袁天罡不知從哪裏飄然來到長安，來到馬周家中。
“馬天官，你該歸位了！”
三十年過去了，馬周已經從中一個中年人變成步態龍鍾的老人，雖然最近身體上有慢慢年輕化的趨勢，老了畢竟還老了，而袁天罡還是如三十年前見到的一樣。那樣年輕，開朗，大笑不止，尤其是飄然不群的感覺。讓人還以為仍然三十歲正壯年。
馬周問袁天罡：“何為歸位？”
袁天罡一笑，指著馬周的房屋，眨了眨眼睛，問：“馬天官難道不知道麽？”
馬周抬著一看，屋子上都是房梁。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就算有也是老鼠和貓，與自己歸位有什麽關係？
袁天罡道：“二千年以前，幫助周公打天下的薑太公，在周朝建立以後，大行封神。封來封去，所有的人都得到了封賞。最後，薑太公發現，卻沒有了自己的位置。元始天尊說，家家戶戶都要蓋房建屋。你就坐在梁頭上吧。享受千千萬萬普通百姓的封賞和敬仰。”
因為天下所有的神，都是薑自牙封的，雖然薑自牙沒有神位，眾神也不敢與他相爭。於是，民間百姓知道了這件事，每當蓋新房上梁木的時候，就會說“薑自牙在此，眾神歸位！”
“歸位”的意思是指，從哪裏來的，還回哪裏去。
解釋到這裏。馬周明白了袁天罡的意思。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帶馬周帶到鳳凰山，說他是華山仙官，現在要歸位。也隻能回到華山繼續做自己的仙官。
可是，這裏還有一個愛妻和偌大的家業又如何處置？
袁天罡疾聲厲色地說：“難道還不自醒麽？”
馬周一聽，福至心靈，心裏有所頓悟，頓時明白了萬事萬物的因緣變化，微微一笑。隨著袁天罡離開中書府。
一些家人雖然看到了馬周離開，也沒有阻攔，他們根本不知道馬周要做什麽去，更不知道馬周這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
馬周和袁天罡離開長安，來到無人之處，袁天罡止住人聲腳步，朝馬周輕輕一拂寬大的袖子，二人化作一團青風，嗖的一聲消失不見。
馬家到晚上還沒有見到馬周回家，當時就著了急。那麽大的年齡，難道老糊塗了，迷了路在城中走失？但是，長安又施行夜禁，不能在夜間出門找人，一家人著急帶上火，人人在晚上都沒睡好覺。
第二天，楊筱紫顫微微的來到大明宮，向皇帝上了一封書，說馬周走失了，家裏人手不夠，希望得到陛下的幫助，把馬周從長安找回來。
李治接到消息大吃一驚。太上皇剛剛離開人世，馬周又突然消失了。是走失了，還是薨了？李治立刻派人進行搜找，結果，整整三天時間都沒找到人。人早就離開了人間，別說是長安，整個大唐也找不到。
於是，李治作主，把馬周的衣物筆墨紙硯等生前使用之物，裝入棺材裏，隆重出殯，輟朝三日，以示紀念。考慮到馬周走後，朝廷俸祿停發，馬周家裏還有一大幫仆人，李治便封楊筱紫為一品夫人，享受到與馬周生前一般無二的待遇。
馬周的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此時已經是五十餘歲的老人了，都從外南趕到長安，參加父親的葬禮。此時他們還都沒有離開長安。
李治把他們永遠的留在了長安，在朝廷裏給他們安排了相對悠閑的官職，使他們繼承馬周的作風，繼續為大唐效力。因為年齡大了，老大並沒有出仕，而是派他的兒子，也就是馬周的孫子，接替了這個位置。
身在翰林院的鄭善治，此時也來參加老師的葬禮，為他深情地寫了一幅驚天泣地的挽聯。
隨後的日子，馬家的人過得如水平淡，既沒有提升大官，也沒有把日子過得很窮，一家人讀書識字，克己複禮，為朝廷做 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仙界一天，是凡間一年。長安發生的這一切事情，馬周和袁天罡在華山的雲端裏看得清清楚楚。袁天罡笑道：“這樣的結局，馬仙官覺得如何？”
馬周此時已經看破了紅塵，身心了無牽掛，什麽也不再想。哪怕他們是他曾經的兒子和家人，畢竟仙凡兩地相懸，神也有神的規矩，不能私自幹預凡間種種事端。
若是想幫助兒子們，馬周意念一動，便能影響到長安的風水。可馬周沒有這樣做，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李家也不是馬家的天下，私自挪用仙界的力量改變長安的風氣和力量，縱然可以給子孫以大福大貴，又能如何呢？百年之後，還不是撒手人寰，兩手空空地離開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