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縮頭烏龜
在一眾人簇擁下淮安王來到室內，馬周才從坐榻起身施禮：“見過淮安王！”
李神通連連擺手：“免了，免了！抬起頭來，讓本王好好瞧瞧！”
馬周慢慢把頭抬起，朝李神通淡然一笑：“此時此刻，見到王爺的尊容，是馬周一生的榮幸！”
仔細一看，不就以前在博州見到的馬周麽？這幾年來，身體長高了，也大了幾歲，臉上胡子毛絨絨的，眼神比以前更明亮了，神情似乎也更堅毅了。已經不再是那個毛頭小郎倌，而是一個成年男丁！
但他說的話什麽意思？在博州不是見過麵麽？為何說今日見本王非常榮幸？一愣神之際，李神通弄清馬周的意思：他不想提起博州的事，假裝今天才認識的本王！馬周不提往事，李神通也懶得再提。因為他把馬周的建議全部攬到自已身上，收複劉黑闥、連取竇建德三十餘州，也全成他一個人的功勞。
“今天在朝堂之上，那番話是你馬周說的？”李神通問道。
“今天在朝堂上馬某講了很多句話，但不知王爺問的又是哪一句？”馬周笑道。
周圍的尉遲敬德、秦瓊、李世績、程咬金等人臉色微變，在朝堂上頂撞宇文士及還情有可願，那老小子弑主篡逆本就不是東西，可淮安王連下三十餘州，給大唐立下汗馬功勞，又是當今陛下的皇叔，太上皇的堂弟，這身份太高大上了！吃錯藥了還是怎地？馬周見誰頂誰，見誰咬誰？
淮安王卻不以為忤，找個位置坐下，乘喝一杯酒的間隙，想出一個絕妙的辦法：“把晉陽地震安然過渡的那些話，是不是你說的？”
“嗬嗬——不才正是在下所說。王爺覺得有問題麽？”馬周說道。
“有問題了，太有問題了！本王一聽說就坐不住了！”李神通提高聲音說。
在場眾人身體為之一愣，馬周的話裏有漏洞麽？上朝時濟濟一堂的官員都沒發覺，淮安王卻品出味道了？眾人都急於想知道，他後麵說些什麽。
“晉陽是大唐立國之本，把晉陽的問題妥善解決，卻隻封賞一個監察史的末流小官！說句心裏話，本王為馬周感到委屈！”淮安王說完衝眾人神秘一笑。
來鄂國公府以前，他打算把馬周在博州幫助出主意，連下三十餘州的功勞公布於眾。然後，第二天到朝堂上，替馬周向李世民討要更大的官職，從而把馬周拉到他的陣營裏。
別人還不知道馬周的本事，在博州的時候，他卻見識了馬周胸中的氣象萬變，指揮若定的非凡氣勢。隻封給一個不入流的小小監察史，讓他怎麽發揮更大的作用？可是萬萬沒有料到，一到鄂國公府，馬周不承認在博州見過他，他隻好改口，借著朝堂議論晉陽之事，給馬周討更大的官。
一聽淮安王嫌馬周的官小，要討更大的官，眾人的心又放回肚子裏。這是一件好事啊，有深厚背景的王爺罩著，日後提升更加順利了，求還求不來，感謝還來不及！
哪知馬周微微搖頭道：“馬某初來乍到，與眼前建功立業的諸位比，屬於寸功未立之人，得到監察史已非常滿意。官職高，而無紮實的基礎，形如空中樓閣，早晚會崩潰。馬某需要一步步走上去這個過程，向所有人證明，起步低不代表結束的時候也微不足道。”
“不行，堅決不行！”李神通果斷地說：“晉陽是立國之本，你解決了晉陽的問題，必需幫你討要更大的官職，不然本王胸臆難平！”
馬周眨眨眼，摸著下巴長歎一聲：“王爺有空還是想想自已吧，想想將來的路在哪裏！我的事恐怕你是管不了的，也無力再管！”馬周的意思是指，李世民雄心勃勃要清除武德年間的舊臣，而李神通和李淵是堂兄弟，肯定也在清除之列。將來他自已都管不好自已，更不用提給自已要官的事了。
李神通卻以為，馬周在博州曾說，他隻有十年時間可活了，從而要他戒酒戒色，可他剛才當著馬周的麵還喝了一杯。當時臉色大變，慌慌張張起身，對馬周客氣地說：“本王還有其他事去辦，就不陪你們聊了。明天早朝時看本王的好戲！”
眾人愕然！
李神通風風火火的來，來到這裏，他幾乎誰也沒理會，隻和馬周說得雲裏來霧裏去。話沒說十句，坐榻還沒坐穩當，又匆匆離去，淮安王為什麽這麽懼怕馬周？
眾人心裏七上八下誰也猜不著。
魏征、李世績、秦瓊等人十分精明，雖然猜不著二人之間有何利害關係，從李神通變顏變色之中，猜出一些端倪。可李神通貴為王爺，分析其中的利害關係，也無人敢於說出口，隻是對馬周的敬畏又多了一重。看來自已的小同鄉，本事著實不小，連王爺也怕他三分！
從鄂國公府喝完酒，尉遲敬德派馬車把馬周送回常何的府中。
常何坐在家裏茶飯不香地正等著馬周歸來，一見馬周回來了，一身的酒氣，知道他肯定喝了一個爽快，趕忙主動把馬周扶在坐榻上。
那幫秦王府舊臣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雖然馬周表現得雲淡風輕，說話辦事還是提心吊膽的，生怕哪裏不留神說漏了嘴。
見到常何一直在等自已，馬周非常歉意說道：“本該讓中郎將與我一起去鄂國公府飲酒取樂，可大變在即，不得不提防啊。你官輕言微，給人留下極力攀爬的印象，恐怕不是好事。今天朝堂的事你也看到了，這個監察史我做得並不順利，一大幫人都想看我出醜。我是你舉薦上去的，我的日子不好過，你的日子也不好過，從現在起，辦事要恪盡職守，不能有半點馬虎大意，不給別人任何小鞭子可抓。話少說，風頭少出，先避避這陣風再說。來日方長，隻要盡力做事，早晚有提拔你的那一天。”
還以為馬周遇到一大幫有權勢的秦王府舊臣，把他常何忘到一邊去了，聽到日後一定會提拔他，常何才放了心。不過對馬周說的話並不理解，就問：“這陣風是什麽風？”
馬周無奈一笑：“現在還不能說，總之，你若相信我的話，就按我的話去辦。若不相信，就由著你的性子好啦！”
常何再傻，早朝的事還曆曆在目，九五至尊的李世民下個任命，還被一大幫朝臣頂回去，可以想像，馬周前進一步的阻力多麽大。既然如此，就聽馬周的話，做一陣縮頭烏龜吧！誰讓咱官小言微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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