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2)

“我聽得癡了。說實在的,此前我非常討厭雪。我的家鄉在沈陽郊區的鄉下,冬天總是下雪。每逢下雪,舅舅一家都坐在火炕上喝酒、聊天,而我,要到外麵去幹活。與我相伴的,是一輛很舊很破的板車。一下雪,路麵很滑,我經常是四肢並用,才能將車拉動。因此我恨下雪的鬼天氣,它讓我受夠了罪。然而,在這個大雪漫天的清晨,一個女孩賦予了雪全新的內容。她讓我覺得自己就像雪,孤獨,無聲,在風中掙紮……

“蕭先生,你當然能夠想象得出,她就是林海若。我們就那樣認識了。我們都在大港海事大學上學,她是法律係一年級的學生,而我當時正在剛剛成立的輪機係讀研究生。我比她大六歲,就把她當小妹妹看待。當她知道我的情況後,主動介紹我到藍鯨航運去打工,由此,我也見到了蘇老船長……”

“蘇老船長是個什麽樣的人?”蕭邦突然打斷了他,問。

“你是問蘇老船長?”邵劍雄眼裏露出了尊敬的神色,隨即脫口而出:“蘇老船長,像所有人的父親!”

蕭邦一震。這句評價,實在超出了他的想像。一種迫切地想見到蘇老船長的想法油然而生。

“那,後來呢?”蕭邦問。

“後來……後來的事,你也能想像得出。我迷戀上了她,可是……可是她並不真正的喜歡我,她或許隻是將我當成大哥哥吧。是啊,我們身份懸殊,我又在蘇老船長的公司打工,心裏很自卑。但我實在太愛她了,夜夜都在想她。她上研究生那年,我終於向她表明了態度。她聽後一驚,說她不可能嫁給我……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我決定離開大港,到國外去。於是,我悄悄地走了。我通過同學介紹,到美國的一家船公司去做海員,隻用了三年的時間就當了船長。你也知道,做海員這個行當,非常寂寞,在國外,海員比較自由,可以帶女人上船。而我,對那些洋妞們絲毫不感興趣。我的心裏,隻有海若……”

邵劍雄講不下去了。蕭邦理解這種痛苦……他是那樣深沉地愛著素筠,但素筠並不理解他,終於棄他而去……人與人的感情,又怎能強求?

邵劍雄深深地吸了口氣,繼續說:“我越是遠離這片土地,對海若的思念越深。最後,我不得不住進精神病院。醫生在問清了原因後,建議我回國麵對……我又回來了。沒想到的是,海若居然也沒有結婚。知道我回來,她很高興。那天晚上,我們喝了很多酒,一直聊到天亮。海若勸我還是回到藍鯨,說以我在國外的曆練,完全可以在已逐漸國際化的藍鯨闖出天地來。

“在與她通宵長談後,壓抑多年的感情居然得到了釋放,那種強烈要得到她的感覺,逐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真的友情。那段時間,我在藍鯨的國際部做一名普通的研究人員,工作和生活都很開心,也很平靜。雖然更容易見到海若,但相反地,我們來往少了,隻是在逢年過節,才互相禮貌地問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