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柳兒的睫毛劇烈顫動,周嵩那句近乎呢喃的話像把生鏽的刀,緩緩剜進她心口。

她望著男人眼底翻湧的暗色,突然伸手握住他冰涼的指尖,指甲輕輕掐進他掌心:“你說什麽胡話呢,當然是堅強的活下去,不管是誰,都應該為了自己活下去。”

“嗯。”

周嵩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到底聽進去沒有。

謝高鬆正和宋皙爭論個起勁,竟然都沒發現周嵩和黃柳兒這邊的情況,但是這倉庫裏有很多謝高鬆的人,他們可都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周嵩和黃柳兒這邊的畫麵。

就這麽輕鬆讓他們把人給救走了?

但謝高鬆沒開口之前,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隻有一個膽子大點的站在謝高鬆身後戳了戳他寬大厚實的背。

“謝總。”

謝高鬆不耐煩的甩了甩膀子。

“幹什麽!”

“他要把人帶走。”

男人指了指周嵩和黃柳兒那個方向。

此刻周嵩拉起黃柳兒的手,正準備帶著她離開,這個人的舉報讓他們兩個人的行動暴露了。

謝高鬆看了一眼這邊的情況,眉頭迅速皺到了一起。

“給我站住!”

遠處謝高鬆的咆哮聲突然穿透人群,他這才驚覺倉庫內數十道目光正盯著他們交握的手。

周嵩和黃柳兒自然不可能聽他的,繼續往前走著。

然而,謝高鬆的那些手下已經第一時間將他們兩個人圍了起來。

顧黎商冷冷開口。

“謝伯伯,您這是什麽意思?”

謝高鬆冷哼挑眉,“金莉流產的事情總歸要找到一個人來負責,那件事情就是宋皙和那個女孩一起做的,現在我看在你的麵子上可以不跟你老婆計較,但那個女孩不行,你總得給我留個替代品吧。”

金莉既然流產了,暫時也生不出孩子。

那麽總歸要有個人替他生孩子的。

既然宋皙不行,就隻能是黃柳兒了,反正這妞長得也不錯。

周嵩感覺胸腔裏有什麽東西轟然炸開。他猛地將黃柳兒護在身後,額頭青筋暴起,“你個死老頭要不要臉?你聽聽你自己說的話,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謝高鬆麵色一沉,警告道:“你再給我胡說八道一句試試!信不信我現在就派人打斷你的腿!”

周嵩的瞳孔縮成針尖,漆黑眼底翻湧著令人膽寒的戾氣,仿佛一頭被激怒的狼,死死盯著將他們圍得水泄不通的保鏢。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他下意識將黃柳兒往身後帶了帶,後背抵著布滿鐵鏽的貨架,聽見她急促的心跳聲撞在自己肩胛骨上。

如果今天必須要有衝突,那麽他也一定會擋在黃柳兒麵前。

黃柳兒緊張的抓著周嵩的衣角,不知道應該如何幫忙,半晌也隻能憋出一句,“小心。”

千鈞一發之際,倉庫鐵門突然發出吱呀聲響,門外又出現了一個人。

是謝謙。

他之前一直躲在車內不願意麵對,直到後來這邊的動靜越來越大,他這才下了車過來查看情況,結果便聽到了謝高鬆那些炸裂的發言。

“爸……”

那一個稱呼,終於喊回了謝高鬆的一些良知。

謝謙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喉結在蒼白的皮膚下滾動。他看著謝高鬆肥碩的身軀堵在人群中央,金表在肥肉間若隱若現,突然想起小時候被父親舉在肩頭看煙花的夜晚,那個時候的謝高鬆,眼底還沒有這麽多貪婪的血絲。

那個時候他們還是快樂的一家人,有爸爸,有媽媽陪伴著他。

隻是後來,他們越來越忙。

他以為他們隻是忙……

根本沒想到,其實他看到的隻不過就是表麵而已,他父母之間的關係早就岌岌可危,又或者說早就已經破碎了,近年來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演給他演給外人看的。

謝高鬆的瞳孔劇烈收縮,像被人兜頭潑了盆冰水。他看著兒子攥緊的拳頭,突然注意到那枚熟悉的銀戒——是謝謙十六歲生日時,自己送的成年禮物。戒指內側刻著的“謙”字,此刻正硌著掌心,像塊燒紅的烙鐵。

“您在做什麽?”謝謙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步步逼近。保鏢們不自覺讓開一條路,他的皮鞋踩過地上的碎玻璃,發出清脆的聲響,“這就是您教我的處世之道?強取豪奪,逼良為娼?爸爸,您怎麽會變成這樣?”

謝高鬆麵如死灰,他張了張嘴,除了唇瓣顫抖之外竟然什麽都說不出來。

證據確鑿,根本無從辯解。

許久,謝高鬆才開口,聲音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你怎麽會在這裏?”

謝謙勾唇冷笑,看向謝高鬆的眼神幾乎沒了溫度,“如果我不在這裏的話,就永遠都不會知道您是這樣一個人,您太讓我失望了。”

“兒子……”

“我沒有你這樣的父親!”

謝謙轉身就走。

“小謙!”

謝高鬆跑了三兩步想追上去。

謝高鬆這個人在外麵不管有多混賬,最寵的永遠都是他那個寶貝兒子謝謙,同樣的,謝謙母親也是如此,這也就養成了謝謙無憂無慮,無知無畏的性格,單純又簡單,而此刻當謝高鬆的麵具被撕毀漏出正麵目以後,謝謙的世界觀都崩塌了。

甚至於他已經不敢去相信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謝高鬆跑了沒兩步便停了下來,一臉仇恨的瞪著顧黎商。

“顧黎商!是不是你把小謙帶到這裏來的?你難道不知道他的心思單純,如果看到這些會對他造成多大的傷害嗎!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嗎!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待他!”

顧黎商氣笑了,“謝伯伯,你該質問的是你自己吧,謝謙之前能那麽單純隻是因為他無知,而不是因為他原本就生活在一個幸福有愛的家庭裏,你自己做了那麽多惡心人的事情,總有一天會被謝謙知道的,也不過就是早點晚點的事情。”

“你……”謝高鬆瞪著顧黎商放狠話,“你別以為你有顧家撐腰我就不敢動你,你信不信……”

顧黎商慵懶笑著,打斷了他。

“我勸你還是早點收手,興許還有挽回的機會,你也知道我是謝謙最好的朋友,你要是真對我做了什麽,你覺得謝謙還會原諒你這個‘慈愛的父親’嗎?”

這句話聽上去可真是諷刺感拉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