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霜垂眸，眼底細碎的光已經完全暗淡，即使她始終認為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兒子至少對自己是有感情的。
即使偶爾這個兒子不聽話，有些過分不懂事，但在她看來也不過就是小孩子罷了。
可是現在……
宋祥明一口一個“老太婆”地喊她，提到她的時候眼神裏沒有一絲溫暖，有的隻有厭惡和嫌棄。
宋祥明從小到大，柳月霜幾乎都是將最好的給他，而這一次，柳月霜將對自己最重要的稿子給了宋皙，導致了宋祥明對她的仇視。
她一點都不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
隻是，她對宋祥明很失望，對自己也很失望。
就因為她一直寵著宋祥明長大，才會形成他那樣的性格。
柳月霜搖了搖頭，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抬眸看著宋皙，“不行，你不能把稿子給他，就算是我死了，都不能給他！”
宋皙安慰著，“奶奶不要說這樣不吉利的話，你怎麽可能會出事，你還有我呢，我會照顧你的。”
柳月霜淚眼婆娑地看著宋皙。
“抱歉小皙，奶奶又給你添麻煩了。”
“沒關係的，隻是奶奶你真的想好了嗎？你剛剛也聽到了，宋祥明是簽了合同的，如果到時候他沒辦法拿出稿子，是要賠錢的，按照宋家公司現在運營的狀況，他肯定拿不出這三千萬。”
宋皙說這些就是為了讓柳月霜想明白。
不要到時候再後悔。
柳月霜緊緊抓著輪椅扶手，手指骨節都泛青了。
她的內心還在掙紮。
宋皙也不著急，隻是在旁邊靜靜的等待柳月霜做出決定。
許久，柳月霜才開口，聲音略微有些顫抖但堅毅，“這是他該承受的，從小到大他就是過得太舒服了，我這把年紀了也沒享過幾天福，現在我該好好享受屬於我的人生了，其他的事情，關我屁事！”
當聽到柳月霜說出“關我屁事”這四個字的時候，宋皙跟著笑了。
她真看不出來，一向溫柔慈祥的奶奶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但同樣的，她也很替奶奶高興。
奶奶為宋祥明辛苦了大半輩子，現在甚至已經半身癱瘓，手都不能畫畫了，現在終於可以為自己而活。
宋皙：“我們換個地方吧？”
“好。”
柳月霜點頭應著，又輕聲開口，“小皙，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嗎？”
“什麽事？您說。”
“小趙的工資你能不能幫我給她？我沒想到宋祥明那個不孝子竟然拖延她的工資，這麽多天她也從來沒跟我提過，估計也是怕我傷心難過，但她是來打工賺錢的，我總不能讓她白費力氣，這樣我也不好意思麵對她。”
“沒問題，這些都是小事。”
柳月霜伸手拍了拍宋皙的手背，動作很輕，但是讓她很有安全感。
“小皙，謝謝你。”
“奶奶，您不用跟我客氣，我跟著您長大，從您那裏學到了那麽多東西，得知我的身份之後也隻有您一個人願意認我這個孫女，我們這樣算互相扶持。”
“互相扶持。”柳月霜輕輕笑了，“我很喜歡這個說法。”
宋皙推著柳月霜走回到原來的位置。
其他人看著她們這模樣也大概意識到了情況，黃柳兒幫著宋皙一起推著，他們什麽都沒問。
黃柳兒提議，“小皙，要不咱們直接去超市買點菜，然後回去吧？”
“好。”
宋皙點頭答應。
初一超市關門比較早，所以他們早早買了食材回家。
幾個人的分工很明確，黃柳兒擔任主廚，周嵩，宋皙和顧黎商這幾個會一點但不多的隻能打下手當小工。
周嵩憑借著和黃柳兒的“裙帶關係”成功混入廚房，宋皙和顧黎商就比較慘了，隻能在洗手間裏洗菜。
然後兩個人就開始說悄悄話。
與其說是兩個人的悄悄話，更像是宋皙一個人的獨角戲。
宋皙：“周嵩太過分了，明明廚房那麽大，他非說四個人待在裏麵擠，他什麽意思啊？”
宋皙：“他就是想跟柳兒姐單獨相處硬是把我們擠出來，真的太過分了！”
宋皙：“我真是沒想到，周醫生竟然是個這麽茶的人！”
宋皙抬眸瞪了一眼顧黎商。
“你說是吧！”
認真擇菜的顧黎商：“是！”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宋皙這才滿意地繼續做著自己手頭上的工作。
“哎呀！”
顧黎商著急去抓她的手來看，“怎麽了？傷到手了？”
雖然不知道洗菜到底是怎麽傷到手的，但宋皙突然大叫，他很擔心。
好在宋皙纖細好看的手指依舊還是白嫩柔軟，沒有一絲傷口，他也就放心了。
宋皙：“我之前答應要幫奶奶給小趙阿姨付工資的，結果到家差點就忘了，我得趕緊給她轉錢。”
說著宋皙滿地找手機。
她老是到家就把手機一丟，然後滿屋子找。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改掉這個壞習慣。
顧黎商：“用我的？”
“不行。”宋皙一口拒絕，“奶奶不知道我們的關係，用你的給這不合適。”
“……”
顧黎商每天都有一顆想上位的心。
宋皙好不容易找到手機，趕緊將工資轉賬給了小趙阿姨。
沒過一會，小趙阿姨便過來找了宋皙，她拿著手機有些詫異的給宋皙看。
“小皙，你怎麽會突然給我轉工資，這件事情老太太她……”
“奶奶她已經知道了。”
聽到這話，小趙阿姨眼底閃過一絲心疼，歎了口氣，“誰能想到老太太對兒子那麽好，到頭來竟然被這樣對待，我不告訴她，隻是不想讓她難過。”
宋皙當然明白，隻是小聲說道：“小趙阿姨，還是得拜托您好好照顧奶奶，之後您的工資都有我來支付。”
“嗯，放心吧，老太太就像是我的朋友一般，我年紀也大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是找了個伴陪著。”
“謝謝您。”
“不用客氣，我去看看老太太，你們這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叫我。”
“好。”
小趙阿姨離開，宋皙便繼續加入了擇菜的行列。
顧黎商已經將一筐菜收拾幹淨，突然主動開口。
“你初五就要進組？”
“對啊，大概兩到三個月的時間，我已經跟學校請好假了。”
顧黎商張嘴，突然飄來一句，“那我呢？”
宋皙不明所以，“你就在家，工作呀，我們各忙各的。”
顧黎商抬眸，眼底帶著一絲猩紅的哀怨。
“宋皙，你好狠的心啊。”
“嗯？”
這神態，都讓宋皙懷疑自己剛剛說的是“我刨了你家祖墳”。
顧黎商垂眸，表情裏多了幾分委屈。
“正當年，身強體壯，血氣方剛，精力旺盛……”
簡簡單單幾個詞，雖然什麽都沒說，但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宋皙麵色緋紅，瞪了他一眼。
“你能不能別總想這些。”
“我正當年，當然想的都是這個。”
顧黎商還格外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