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風撲麵、避無可避。
弩箭帶起的氣浪將韓暮的長發吹起,連同猩紅的長披風獵獵朝後飄飛。
在秦晉士兵呆呆的目光中,他的全身泛起一層炫目的白光,黑夜裏,白光光線強烈到讓人無法逼視,光線逐漸變得強烈,人們的眼中隻剩一團光,韓暮的身影仿佛消失在白光裏,除了目力超強的陳衝蘇紅菱等人還能看見韓暮的動作外,其他的人已經根本看不見他的身影。
韓暮大喝一聲,豎起萬仞劍,劍刃對上迎麵飛射而來的弩箭箭尖,一陣令人牙酸的破帛之聲響起,那隻正對麵門的弩箭從鐵製尖部被生生劈開,分成數支長條的箭身四散彈開,擊打到周圍激射而至的弩箭箭身後歪歪斜斜四散飛開,宛如一團木屑煙霧在韓暮的周遭盛開。
但是這樣的力道不足以完全改變射往韓暮全身上下的弩箭的軌跡,隻能稍稍偏移方向,減緩一點點的速度,隻是這一點便已經夠了。
蘇紅菱驚奇的看到,白光裹挾中的韓暮忽然不可思議的扭動身軀,他的全身仿佛如一條絲帶般進行著不可思議的扭動,關節肌肉以常人無法想象的方式扭曲反轉;隨著他這奇怪的舞蹈,一隻又一隻的弩箭從他體側滑過,左肋、胸側、咽喉、下身、相隔時間極短的弩箭總有先後之分,就是這絲微的先後,便給了韓暮騰挪的空間。
蘇紅菱呆呆的張著小口,隻覺的嗓子眼發幹,失去了語言和行動能力:“這是什麽功夫,難道是清心訣練到五層之後的效果麽?抑或是到了六層麽?難道這就六層之後能力?”
在其他人看來,除了開始那隻爆成齏粉的弩箭,其他所有的弩箭都直接從白光中穿過,毫無障礙;可以想見白光中的韓暮定然已經千瘡百孔,想活命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了;晉軍水軍一個個麵色發白盯著那團開始閃爍不定的白光,那白光仿佛是燈盞中燃盡最後一滴油的火苗,眼看便要熄滅。
而秦軍鐵甲船上歡呼聲頓起,他們從眾人的反應中便能看出,這個人是個大官,而且不是個簡單的大官,接下來,晉軍的行動證實了他們的想法,晉國兵船上所有的將士齊齊跪倒悲呼:“皇上!”
王枰心中驚訝萬分,同時一陣狂喜湧上心頭,“老子宰了晉朝皇帝,這個膽大包天的家夥居然是晉國皇帝韓暮,真是蠢貨,做皇帝不呆在皇宮裏享受滿後宮的春色,跑到前線來受死,世上還有這麽愚蠢的皇帝麽?”
白光退去,人們的眼睛暫時不能適應昏暗的光線,隻能看到船頭屹立的一道模糊的紅色身影,兩船之間的距離逐漸接近,陳衝大聲喝道:“天佑大晉!皇上安然無恙,全體準備,弩箭壓製,奪取鐵甲船。”晉兵們不可思議的起身,逐漸清晰的影像映入眼簾,船頭上韓暮傲然屹立,身形挺拔如鬆,紋絲不動;他的身邊依偎著一名女子,兩人相依相擁看著敵方的鐵甲船。
晉兵們轟然而起,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安然無恙,這不是天佑大晉是什麽?大晉皇帝得天之佑,大晉必勝。士兵們調整弩箭角度,也不管能不能壓製住敵軍,隻是一個勁的將弩箭、火箭往敵船上傾瀉;反觀秦軍戰船上,不可思議的一幕讓他們暫時處於無法思考和行動之中。
“韓郎,可好些了?”蘇紅菱輕聲問道,貼在韓暮後腰上的小手源源不斷的將功力灌輸過去。
韓暮臉色由慘白漸漸變得紅潤,終於籲了口氣道:“行了,緩過勁來了,沒想到這‘清心訣’第五層依舊這麽耗費功力,我的全身被掏空了一般。”
蘇紅菱沒有停止輸出功力,輕笑道:“恐怕不止第五層那麽簡單吧,我不是沒見你使用奕劍之術,那隻是使自己進入一種提聚功力,料敵機先的狀態裏,耗費內力不會如此厲害。”
韓暮勉強一笑道:“這確實是第五層,隻是可能是進入五層中階之相,我那日無意間發覺在全身提聚功力的情況下,身體在白光範圍內可以超脫現有自然法則做出不可思議的動作,而且外物進入功力範圍內會減慢速度,所以今日才能逃過此劫。”
蘇紅菱聽得悠然神往,道:“我可是剛剛到達四層,韓郎這種練功速度,恐怕是前無古人了。”
韓暮挺直腰背,脫離她輸送功力的小手,笑道:“拜菱兒所賜,閑暇下來我會好好和你說說這中間的關竅,希望能對你有幫助;現在沒時間細說,準備過去奪船。”
蘇紅菱抬眼看時,兩船之間已經僅有二十步了。
“韓郎,你還成麽?”蘇紅菱焦急的問。
“對男人而言,沒有不成的時候。”韓暮曖昧的說出這句話,身子呼的拔地而起,宛如大鳥一般撲向對麵鐵甲船。
蘇紅菱小臉一紅,抽出腰間雙劍,飛躍而去;晉兵士兵由陳衝和‘洞庭八飛魚’帶隊紛紛抖出抓索,搭在高出己方數尺高的鐵甲船船舷上,飛蕩攀爬而上。
下麵的戰鬥便簡單多了,鐵甲船上的士兵們早已無絲毫鬥誌,連雷霆弩箭都射不死的人還有必要跟他作對麽?心理上崩潰的軍隊,隻能淪為任人宰割的羔羊,四艘鐵甲船上的上千名士兵被切瓜砍菜般的剁了個稀巴爛。
天明時分,整個淮河河麵上的敵船盡數被殲,繳獲鐵甲船四艘,兵船十二艘,擊沉大型兵船六十二艘,殲滅敵軍水軍六千餘人,俘虜兩千人。
緊接著陳衝下令,四艘鐵甲船靠近北岸防禦工事,用繳獲的雷霆弩車將北岸防禦工事統統摧毀。
於此同時,所有木質兵船開始搭建浮航接引南岸六萬大軍和輜重渡河。
下午申時末,六萬大軍連同數十架巨無霸和弩車投石車等全部渡過淮河,抵達淮陰城下。
韓暮下令大軍休整一夜,明日一早便攻擊淮陰城,但是第二天一早,晉軍驚奇的發現城頭早已空無一人;王顯、邵保、毛當等人畏懼晉軍軍威,加之淮陰天險已失,竟然連夜率軍出逃。
韓暮後悔不疊,由於一日一夜的渡河作戰,沒有來得及包圍住淮陰城,這是嚴重失策,這六萬敵軍逃走之後又是一大禍端,淮陰城奪回來固然讓人欣喜,但是消滅敵軍有生力量才是終極目的。
事已至此,懊悔於事無補,應謝玄所請,命他率一萬騎兵猛追秦軍,秦軍半夜出逃哪有那麽容易便逃的無影無蹤的,謝玄果然在淮陰以北一百五十裏的徐州境內追上了邵保的斷後部隊。
邵保沒吃過晉軍的虧,他自告奮勇的擔當斷後之責,奸猾如毛當、王顯自然無異議,他們加速北逃,留下邵保這個愣頭青跟在後麵,結果被謝玄一頓凶猛的追殺,手雷一陣亂轟,兩萬斷後部隊死了一半,邵保這個倒黴蛋也被手雷炸的找不出一塊好肉來,剩餘的一萬士兵漫山遍野的狂奔遁走北去。
大晉新元五年二月十七日,秦晉東線戰役結束,秦軍一度勢如破竹直搗廣陵一百裏外盱眙郊外,連奪徐州數座城池,風頭一時無二。
大晉代皇帝韓暮禦駕親征,率八萬北府軍迎敵,最終殲敵十萬,殲滅秦軍水軍,並將秦軍再度趕回徐州北袞州境內,秦軍大將彭超、俱難、邵保身死;而大晉軍僅死傷三萬,戰果輝煌。
此戰的意義不僅僅在於戰勝秦軍殲其十萬,更在於從此戰起,大晉軍民樹立了無畏的信念,無論是新式武器的登場亮相,那種摧毀一切的能力讓大晉士兵底氣十足,更因為淮河水戰中,當今聖上萬箭穿身而安然無恙,天佑大晉之言不脛而走,更有甚者以訛傳訛之言甚囂塵上,當日的情形也被大晉百姓傳為,聖上化身為龍,昂首擺尾之間便將敵軍鐵弩化為齏粉,言之鑿鑿賭咒發誓,由不得你不信。
大晉朝上下經此一戰,民心振奮,百官慶幸;在無人提及韓暮半路出家做了司馬家的江山,司馬氏已經如薄煙一般漸漸為人所淡忘。
韓暮此戰之將,全是北府軍舊將和新科士子中選拔,士兵亦是按照募兵製募集訓練,不僅一掃襄陽戰敗之恥,也向大晉士族大家們表明一點:沒有你們,事情反而更好辦,所以大晉社稷並非離開你們便要崩塌。
聰明如鬼的各大士族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欽佩之餘,也加了小心,同時諄諄教導家中子弟守規矩、學本事才是立足之道,祖蔭和聲望看來越來越靠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