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請皇上更衣!鑾駕在外候著呢。”王坦之磕了個頭道。

“你們莫要玩笑,這個玩笑在下消受不起,諸位大人,義父快起來,折殺韓暮了。”韓暮慌不擇語,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皇上,臣等已經商議決定,大晉江山不可一日無主,如今戰亂稍息,百廢待舉;正需明君治平天下之時,陛下英明神武,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是最佳人選,所以請皇上以大局為重,為了天下千萬百姓不再受倒懸之苦,切莫推辭了。”王坦之態度誠懇,哪有半分開玩笑的樣子。

當皇帝?韓暮想也沒想過,自己二十一世紀一介普通平民,穿越來到大晉能後高官厚祿美妻嬌妾這已經是他所能想到的最高待遇了,卻未曾想到,謝安王坦之等要將他推上皇帝的寶座。

對於曆史老師的他來說,了解眾多朝代皇帝的所作所為,其實在他心中對於皇帝一詞是成貶義看待的,要麽好大喜功、要麽窮兵黷武、要麽荒淫無道、要麽愚蠢透頂;現如今將自己於那個詞聯係起來,心中不免極度排斥。

韓暮皺眉道:“王大人,你這話可是不合身份呢,大晉江山是司馬氏所有,你們如此一來天下百姓作何感想,而且也將我推上不忠不孝的地步,此事萬萬不可。”

王坦之攤手道:“皇上所言甚有道理,司馬氏江山原該歸司馬氏所有,那麽便請皇上找出一名司馬氏皇族男丁,我等奉他為帝便是。”

韓暮一時語塞,他上哪兒去找個司馬家的男丁出來,唯一一個正躺在廂房的地上,硬梆梆的呢;迷糊了一小會韓暮反應過來,斥道:“王大人此話當真可笑,立新皇為何需我來尋找;你們是朝廷重臣,這應該是你們應該要辦的事情才對。”

王坦之不緊不慢的道:“皇上,我等已經遍尋司馬氏血脈,唯有司馬榮一人可繼承大位,但昨夜我和謝大人、庾大人等人前來拜會,未曾想司馬榮以死相逼,並言道若是再逼他做皇帝便自殺而死,臣等不敢造次;他是北府軍副帥,是皇上的下屬,那麽便請皇上喊他出來咱們共同勸說勸說如何?”

韓暮一聽這話,心裏頓時亮的跟明燈似的,謝安、王坦之、庾希等人昨夜來見司馬榮,今日一早司馬榮便服毒自盡,兩件事一結合,韓暮便是對政治再不敏感也懂得了其中的關竅;定是謝安等人暗示司馬榮他的存在實屬多餘,加之北府軍諸位將領在一邊推波助瀾,司馬榮無奈之下方才自絕而亡。

想到這裏,韓暮心中說不出的難受,政治上的傾軋原來如此的殘酷,謝安深深的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絕對不會去做這樣的事,所以便串通諸將將自己蒙在鼓裏。

韓暮越想越氣,拂然道:“你們這麽做叫我如何心安?這皇帝誰愛做誰做,我絕不當這個皇帝。”

謝安磕頭道:“皇上聰慧,定是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所在,但是事已至此,無論怎樣都於事無補,若是皇上真的覺得無法忍受,大可在登基之後將有關人等治罪便是,何須自責如此呢;司馬榮既已消失不見,大晉總不能永無皇帝吧?若教小人鑽了空子,弄出來個假的司馬氏來自立為帝,豈不是大晉剛剛恢複的平靜局勢又進入動亂之中。”

韓暮冷笑道:“與我何幹?我隻是大晉一子民,那能想到那麽多。”

謝安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大晉每一子民都該為大晉社稷著想,若見其亂而不治同樣是不忠不孝之人。”

韓暮知道和謝安鬥嘴那是沒辦法贏的,謝安的話語中聽上去很有道理,但是總是覺得哪裏不對勁。

“然則,天下能人多的是,聰慧英武之人多如過江之鯽,為何你們要選我呢?”

“天下藏龍臥虎,或許有人聰明才智更甚與你,但是他們誰又能得到我陳郡謝氏、琅琊王氏、荊州庾氏、太原王氏這四大士族的全部支持呢?還有江南義興周氏及吳興沈氏,以及吳郡四大豪族朱、張、顧、陸的全部支持,請您好好想想,隻有皇上登基大寶,天下才能人心順服,萬民才能得以休養安息。”謝安動情的道。

韓暮暗想,南方幾大豪族根本就和自己連麵都沒見過,何來支持自己之說,若說自己出身吳興,從地緣上來說屬於江南人士,從這一點上勉強說得過去,但是大部分恐怕還是王獻之謝安在其中穿針引線的結果。

韓暮內心裏也承認謝安說的在理,但是這樣的身份轉變叫他實在無法接受,於是道:“義父,你們還是起來吧,這件事無論如何我不能應允;你們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我若做了這個皇帝,天下百姓暗地裏還不知道如何罵我,此事斷不可行。”

謝安使了個眼色,身後跪著的一名尚書省官員從隨身帶的一隻木盒中拿出數十張奏折,展開念道:“徐州府萬民恭請皇上即位,皇上乃天賜大晉之子,徐州萬民泣血恭請皇上早日登基大寶,此乃國之大幸。”

“揚州府萬民表,揚州府五百萬百姓恭請皇上即位,皇上應順應天意,造福百姓。”

“寧州府送來萬名表……”

“交州府百萬子民恭請皇上早登大寶……”

“荊州府……”

“……”

那人嘮嘮叨叨將各州送來的萬民請命,敦促韓暮早登大位之奏表一一讀過。

韓暮暗自心驚,謝安王坦之等人當真是花了大力氣,他們把自己登上皇位之事當成了一項浩大的工程在周密的布置籌劃。

那尚書省官員將奏表讀完,有撚起另一摞奏表開始念起來。

“廬陵郡報來祥瑞,廬陵東山千年古樹又吐新芽,此樹乃千年含笑樹,已經枯敗十餘年,樹名暗合新皇姓諱,乃大吉之象。”

韓暮聽得都傻了,這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硬是被生拉硬扯到自己身上了。

“吳興徐水河築高堤壩,並挖掘河道之時,挖出巨碑一塊,上有銘文數行言道:吳興潛龍地,碑出新皇臨。百姓們將石碑抬上岸立於徐水河邊,數日後碑上銘文脫落呈現僅餘筆畫,分別為:十、日、十、土、口、牛;百姓們將筆畫湊在一起發現正是新皇姓氏,於是萬民歡慶。”

韓暮眼睛瞪得都快掉下來了,這也太離譜了吧,心裏將這幾個筆畫一排竟然真的是繁體的‘韓’字拆開的筆畫。

“夷州府報來祥瑞,夷州東南沿海近日數千巨龜隨海潮上岸,麵朝我京城方向伸首朝拜,當地百姓頗為驚奇,走近時巨龜竟不懼生人,百姓穿梭其中見龜甲上竟然隱隱有字形花紋……”

韓暮大翻白眼,難道自己是烏龜麽,雖然知道在古代烏龜是祥瑞之物,但是還是忍不住譏誚道:“不用說,那烏龜背上刻著韓字。”

那官員頓了頓誠惶誠恐的道:“回稟皇上,是‘暮’字,乃是皇上的名諱。”

“義陽郡報來祥瑞……”那官員喋喋不休還待再念,韓暮不耐煩的打斷道:“得了,不用再念了。”

“是。”那官員乖乖閉嘴,珍而重之的將那些萬民表和祥瑞奏折收入匣中。

韓暮看著謝安等人,暗道:“你們這些老家夥夠狠,老子服了;什麽沒影子的事到了你們嘴裏馬上便變得比真的還真。”

當下暗歎一聲,知道無法避免了,當下靜靜的道:“此事來的太突然,容我考慮考慮如何?”

謝安道:“皇上進宮去考慮吧,離登基大典還有數日,您有的是時間考慮。”

韓暮火了:“我進宮幹嘛,考慮好了再說。”

“那臣等便跪著不起來了。”謝安沉聲道。

這幫老家夥們從進門就跪到現在,這院中並不平整,地麵尚有碎石沙礫,可夠他們受的了。

隨著謝安這句話出口,身後幾名老家夥配合般的歪倒在地,邊上的內侍大呼小叫道:“周老大人體力不支昏倒了。”

“陳老大人可能是中暑了。”

“……”韓暮無語之極,這幫老東西教他無法可想,總不能任由他們跪著,這大熱天的再過一炷香時間,這十幾個老東西都要交待了。

“都起來吧,我答應便是。”韓暮歎道。

謝安等人大喜,忙叩頭道:“皇上聖明,請皇上更衣上鑾駕。”

兩名內侍趕緊上來幫韓暮脫下身上的披風和盔甲,把龍袍穿在他身上;韓暮隻得伸胳膊抬腿任由他們擺布,心下叫苦不迭。

謝安、王坦之、王獻之、庾希等人在別人的攙扶下站起身來,雙腿麻木打顫,卻是站也站不穩了。

韓暮幸災樂禍的看著他們幾個,心中想道自己即將被困樊籠之中,心情低落;忽然想到不能就這樣失去自由,須得為自己爭取點什麽,腦子裏一轉,便有了主意,當下朝眾人道:“諸位既然如此厚愛,韓暮也不便忤逆諸位的美意,但是韓暮生來是自由散漫之人,所以要我當大晉皇帝,須得答應我幾個條件,若是能談的攏便罷,談不攏的話,我甩袖便走,你們便是跪在這裏十年我也不會搭理,憑我的武技,恐怕還沒人能擋得住我。”

謝安知道,該來的總歸要來,韓暮何許人也,若是這麽容易便遂了大家的心願,那也不是韓暮了,他早有和韓暮討價還價的心裏準備,當下微笑道:

“請皇上移駕宮中,咱們好好商議一番如何?”

韓暮哼了一聲,穿著龍袍,龍行虎步在眾人的簇擁下上了鑾駕。

“皇上起駕嘍……”內侍一聲悠長的呼叫。

所有人跪伏道旁,恭送韓暮的鑾駕浩浩蕩蕩直奔宮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