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未時,韓暮三人辭別眾將出城南下,先從水路至長江南岸蕪湖縣附近,再棄舟登陸坐著馬車一路東行。

三人都做了喬裝,韓暮身著長衫儒服,頭紮方巾一片,臉上擦著些蘇紅菱的粉底兒,看上去就是個雪白粉嫩的翩翩濁公子;蘇紅菱則頭梳雙鬟,小短襖配上小花棉褲,粉嘟嘟一個小丫頭;陳衝則臉上抹上黃粉,沾上胡須,身穿黑色小夾襖,腳蹬千層底,活脫脫一個忠心耿耿的老家奴。

隻是苦了那‘烏雲’神駒,硬是被用白染料在身上雜七雜八的胡亂染了幾處白斑,原本神駿非凡的一匹神駿此刻歪頭搭腦的像一頭奶牛一般;更有甚者還被套上籠頭拉著馬車,最最可氣的是同拉馬車的那匹小母馬見到烏雲身上雜亂無章的毛發,不停的打著響鼻,眼神中的鄙夷之色讓‘烏雲’更為羞愧。

韓暮和蘇紅菱坐在車內,陳衝坐在車轅上趕著車,破車劣馬溜溜達達的行了半日方到達蕪湖縣以東六十餘裏當塗縣的一處小鎮,三人找了半天方找到一家小客棧。

小鎮不大叫做牛山鎮,鎮南一座小山包,當地人叫它做牛山,所以山北的這座小鎮因此得名,這座客棧倒也實在,名字就叫做牛山客棧。

這是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中,那客棧隻有四間房,今日居然住滿了,掌櫃的連連道歉鞠躬作揖的賠不是,說是打東麵來了四名客人將客棧所有房間給包下了,並出了大價錢要掌櫃的不要在住人,也不要供應人吃飯,說是他們當中的一位怕吵鬧,喜歡清靜。

掌櫃的也沒辦法,人家出的價錢也高,自家這小客棧一年中也來不了幾十個客人,可是偏偏今日便一下子來了七八個,真是財無雙至,細水不長流。

韓暮見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別處亦無客棧,於是便好言請掌櫃的和那幾人說說,四個人能不能勻出一間房來,自家老仆可以在馬車上對付一夜,隻需一間房自己和丫鬟度過一夜便可,明天天明即走絕不打攪那幾人。

掌櫃的倒是個老實人,聽韓暮說的也可憐,加之韓暮願出三倍價錢包下一間房,於是便道:“你們稍候,我上樓說說看。”

韓暮作揖拜謝,叫小二拿了些茶水坐在樓下小廳中等候,過不多時聽得樓上‘啪啪’幾聲,隱隱傳來打罵聲,不一會那掌櫃的捂著臉下來了,滿臉羞愧的對韓暮道:“這位公子,小老兒無能,客人不願意,實在沒辦法,便請他處想法子吧。”

韓暮伸手拉開他捂著臉的手,隻見幾道掌痕宛然,正是吃了樓上客人的虧;心中大怒道:“不願意就不願意,為何卻要動手打人,當真是沒有王法了麽?”

掌櫃的連連擺手示意韓暮噤聲。

樓上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道:“吆喝,是那個泥腿子喝多了西北風在這兒放狗屁啊,活膩了不成?”

韓暮還未答話,樓上便走下一人,身後跟著三名高大的漢子,雖然穿著普通的服飾,但是從幾人的步伐中可以看出來都是練武的會家子。

陳衝江湖風浪見得頗多,知道此時少生事端為妙,於是上前打圓場道:“我家公子年少不懂事,說話口氣重了些,請幾位擔待則個,我們這就走。”

說罷衝韓暮擠擠眼,便要往外走,韓暮雖氣憤不平,但也知此時不宜生事,隨著陳衝往外便走。

“慢著!你想走便走?爺我讓你走了麽?”領頭那人細眉細眼,聲音也尖細刺耳,眯著眼踱步到韓暮麵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倒是生了一副好麵相,小模樣倒是招人疼,隻是脾氣還需調教調教。”

身後三人嘿嘿淫笑起來,一名大漢道:“管事大人,莫若今夜就調教調教他,也省的春夜漫漫,寂寞無聊啊。”

四人嘿嘿哈哈的笑了起來。

蘇紅菱再也忍不住道:“閉上你們的狗嘴。”

一名壯漢不以為忤,反而蹭上前來咂咂嘴道:“哎吆,這小妞兒倒是標準清秀,春風苑的頭牌也沒這麽水靈,脾氣倒還不小;小丫頭,咱們打個商量,你家公子陪我們總管一夜,至於你嘛,陪我們哥三個快活快活,給你們五百大錢怎麽樣?這可是京城頭牌的價錢哦。”

蘇紅菱氣的小臉通紅,拿眼看著韓暮;韓暮靜靜的道:“留下領頭的問話,其餘三個全部割了舌頭砍掉四肢,扔到山上去。”

那幾人聽得真切,齊齊色變拔劍,隻見兩條人影瞬間衝至四人身邊,領頭的那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陳衝一拳砸在頭上昏了過去,剩下的三人被蘇紅菱撞入身邊,寒光連閃血花飛濺中,手腳紛紛離身而飛,陳衝上前來逐一卡住幾人的腮部將他們的舌頭擠了出來,右手匕首連揮,三條大舌頭血糊糊的落在地上。

兔起鶻落,幾息之間客棧小堂內便成修羅場,掌櫃的張口大呼出聲,韓暮一瞪眼將他的呼叫聲嚇得咽到喉嚨裏,變成雞鳴一般的可笑聲音。

“你和小二幫我這老仆將死人扔到山上去,回來後將血跡衝洗幹淨,就當什麽都沒看到,這事與你們無關,明日我給你們些錢銀,你們若覺得不安全,就搬到別處去住,但是今晚要是敢走的話,我就殺了你們全家。”

掌櫃的和店小二小雞啄米般的連連點頭,手腳酸軟的將地上的手手腳腳和舌頭用一隻布袋裝起,幫著陳衝將那三截肉樁子拎起,三人將一堆碎肉扔進牛山的密林裏去,可憐那三人還未死去,神智還清明,全身疼的都麻木了躺在荒草中一動不能動,耳聽得山風呼嘯,夾雜著野狼和野狗的陣陣叫聲,魂飛天外。

客棧中,韓暮坐在一間房內,蘇紅菱親自下廚燒了開水,泡了自帶的茶葉端上來,韓暮喝了一口,看著麵前昏迷的那人道:“弄醒他。”

陳衝上前輕輕一腳踢在那人的人中處,那人細聲細氣的呻吟起來,茫然四顧間忽然看見麵前的三人,頓時大駭便欲往門外逃跑;陳衝照著他的小腿便是一腳,一聲低沉的卡擦聲傳來,那家夥疼的大叫一聲癱倒在地。

“說罷,你們是什麽人?從何處來?到何處去。”韓暮端起茶杯看也不看他一眼問道。

“你們好大的膽子,敢殺我們黑衣衛的人,真是吃了豹子膽了。”那人咬牙道,臉上滿是狠戾之氣。

“你還嘴硬!”陳衝上去便是一巴掌,打得那人口鼻出血“不好好回話,叫你嚐嚐我的手段。”

那人似是個極為硬朗的貨色,閉目咬牙不語。

韓暮歎口氣道:“本想饒你,但你實在不識時務,其實你們是什麽人我早已經知道了,黑衣衛是麽?”韓暮拿起桌上的四個黑色號牌,上邊黑黝黝一片沒有名字,正麵是一個號碼,背麵刻著一隻展翅飛翔露著尖齒的蝙蝠。

“黑衣衛,桓大司馬情報機構之一,郗超組建,人數約一千五百人,負責暗殺、刺探、收集情報、綁架和傳訊等事務,總管郗超,副總管王珣,設十隊,每隊一百二十人,隊設管事一名,甲頭數名,我說的對麽?”

“你……你怎麽知道。”那人驚訝不已,自己引為隱秘之極的秘密,麵前這個俊美的年輕人居然什麽都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本人姓韓,單名一個暮字,這個名字在你們黑衣衛中恐怕個個都掛在嘴邊吧?”韓暮譏諷道。

“你便是韓暮?你還敢單身外出?”那人驚訝的張著嘴巴。

“哈哈哈,”韓暮大笑道:“我和你麵對麵你都不認識我,我有什麽不敢的,現在你該說了吧,說了饒你不死,給你大筆錢銀在我巢湖城中終老,不說的話,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那人歎了口氣道:“既為黑衣衛,我便知道有今日,罷了,就當我沒來這世間一趟。”說罷牙一咬嘴角流出一股鮮血來,陳衝忙上前掰開他的嘴巴,卻見舌頭已經嚼碎,人已經魂飛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