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桓溫的帶領下,百官簇擁著空空的鑾駕和氣派的儀仗,直奔廣陽門外百官府舍附近的會稽王府而去。
韓暮休息了一天,逐漸複原,除了兩處傷口微微滲血之外,因突然內功升級而強行使用的虛弱感已經消失殆盡,他也隨著百官一起前往會稽王府。
禮官入內幫司馬昱穿戴好龍袍寶冠,由太監們攙著出門登上鑾駕,自始至終,司馬昱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說不出來他是開心還是愁悶。
司馬昱被趕鴨子上架,當上了這個皇帝。
一聲高亢的呼叫,鑾駕和儀仗浩浩蕩蕩熱熱鬧鬧的朝皇城而去,韓暮跟在人群中看著這場他有份參與的鬧劇,心裏感慨不已。
這多麽像有錢人娶老婆,早先才看了一場辭舊,跟著又看了一場納新,這當新郎的是誰呢?是桓溫?是謝安?還是他韓暮呢?
登基大典定於九月初九黃道吉日,先行的各種準備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從太後詔書的宣布及公告,再到新龍袍和皇冠的定製,再到其他諸如大赦詔書的頒布,祭天祭祖的安排……種種繁瑣不堪的禮節攪得朝廷上上下下亂成一團。
由於此時司馬昱已經是名義上的皇帝,每日早朝已經正式開始,韓暮也不得不在這過渡時期小心謹慎的擔負起皇宮治安之責,每日勤勤懇懇的在宮內巡視,檢查,忙的腳不著地。
九月初九日,登基大典開始,在禮部尚書郭凱的奏請登台的奏折上過之後,一眾太監宮女和帶刀侍衛簇擁著司馬昱登上龍座,頓時鍾磬聲起,禮樂齊鳴。
少頃,太極殿外三聲炮響,眾官按官職大小,文武座次依次排列兩旁,在禮官嘹亮的頌禮聲中,百官伏地行三拜九叩大禮;禮畢,開始宣讀冗長的各王各大臣各地呈上的賀表。
韓暮聽得頭昏腦脹,這些表文千篇一律的歌功頌德,偏偏用的又是駢五驪六的似懂非懂之語,真叫人啊欠連天,韓暮無聊的將頭轉來轉去,欣賞太極殿宏偉的內部結構,直到將殿中廊柱數完,又將磨光大理石地麵的塊磚數到第三千六百五十塊時,賀表誦讀之聲才停息下來。
韓暮滿心歡喜的期待著下一個環節,隻見秘書省大學士又用刻著祥雲圖案的紅木盤托了一份詔書出來,韓暮心頭鬱悶,又要宣讀詔書了。
總算還好,這份詔書言簡意賅,大意便是新皇乃天之子,現在奉天之命接掌大晉江山,是為真龍天子,眾官眾百姓自今日始便要待之以君之禮雲雲。
直到此時,這登基大禮邊算是完成了,韓暮看看周圍那些官員個個腰酸背痛,麵如土色;平日裏一個個養尊處優慣了,哪裏受過連站幾個時辰的罪。
司馬昱坐在高高的龍座上,雖然惶恐不安,但也算是平靜的發出了他的第一道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日龍翔鳳鳴,黃天大吉,乃朕正式登基大寶之日,朕必不負天恩浩蕩,以造萬民之福祉為己任,勤於政事,不廢荒嘻!以延我大晉社稷萬萬年。自今日始改國號為鹹安,大赦天下囚徒,百官加俸一級,舉國歡慶十日,以享我大晉繁華盛世,欽此!”
百官高呼萬歲三聲,跪拜行禮,接著便是大擺筵席,宮內宮外鞭炮齊鳴,人人都喜笑顏開,期盼著新皇能給他們帶來平安和富足的生活。
韓暮和謝安等人並未參加宴席,他們在禮畢之後便躲到了謝府的大書房內商討下一步的對策,司馬昱是太後親自點名扶立的皇帝,但此人性格懦弱,耳根子軟,又經年攝於桓溫的威嚴,當初在和太後議定新皇人選是,謝安等人便考慮到這個因素。
但此人也有一樣對己方有利之處,他和謝安等人的關係一向很好,一直尊敬謝安和王坦之,否則以他會稽王,輔政大臣的身份斷不會經常和謝安等人廝混在一起。
書房內香茗沏上,幾樣精美的點心擺上台來,韓暮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脊,抓起點心就著香茶大嚼起來。
謝安笑道:“這幾日受傷,忌諱葷腥可是饞得很了?”
韓暮邊吃便點頭道:“葷腥倒是不需忌諱,隻是韞姐天天弄些補血補氣之類的怪模怪樣的東西非要我吃,實在受不了。”
“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韓賢侄,你總是如此也不是個辦法啊!謝侄女也二十一歲了,再拖下去,總是對不住人家吧。”王坦之現在對韓暮簡直是喜愛有加,那日在桓溫幾萬大軍的營帳裏,此子依然談笑間殺了對方的首席武士,且不談身手,便是這份膽識在年輕一輩中無人能及,王坦之都自愧不如。
“這個……”韓暮沒話了,隻得用點心堵住口。
張玄恨恨的看著他道:“還有我妹彤雲,你不要說你和彤雲一點關係沒有,她除了新年時在家呆了一天,其他的時間都住在韓府,你若不給我個交代,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韓暮鬱悶的要死,心道:“你妹的,這個時候你來插一杠子,不是擺明要我難堪麽?”
果然,謝安聽了二人之言臉色嚴肅的道:“韓暮,今年內你必須了結此事,道蘊是我一手帶大,那彤雲侄女也是我看著長大,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但你若辜負了她們,我第一個不饒你。”
韓暮喝了口茶,將嘴裏的美食灌下肚去笑道:“絕對不會發生你所想的事,但是我確實和韞姐和彤雲清清白白,不信你們去問問她們啊,不是我想娶就能娶的,還要她們同意才是啊。”
謝安伸折扇打了他一下道:“這事我們能問麽?你不要賣乖,她們黃花大閨女經年累月的呆在你韓府內,難道是你韓府比我謝府和張大人的府第還要豪華麽?還是你那裏是風水寶地?”
韓暮笑道:“我會妥善解決的,義父放心,張大人放心。”
張玄氣的要死,自己生命中最愛的兩個女人都被這小子霸占了,他還滿不在乎;張玄雙目瞪視韓暮,就差撲上去咬一口了。
王坦之見自己一句話將韓暮逼到了牆角,忙上來打圓場道:“這事以後再談吧,先說說下一步我們該如何打算。”
眾人這才收拾心情回到目前的局勢上來,張玄謝安等人雖不忿韓暮對兩位才女的婚事如此敷衍,但一旦談到正題,不禁又將目光投向韓暮,想聽聽他的高見,畢竟韓暮表現出的才能早已經在他們的心中根深蒂固了。
韓暮見眾人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他已經習慣這種感覺了,所以一抹嘴侃侃而談起來:“三位大人,現如今形勢稍稍穩定,起碼我們再不用擔心大晉會被外敵所滅,但接下的危機或許是我們想象不到的。”
三人被他說得都嚇了一跳,看看韓暮的臉色倒不像是在危言聳聽。
隻聽韓暮續道:“新皇登基自然是我大晉的一件大好事,粉碎了桓溫篡位的野心,然桓溫經過這次廢黜之後,權力已經無法遏製了,今後我們恐怕相當一段時間都要夾著尾巴做人,隻要被抓住把柄,必死無疑。”
王坦之呐呐的道:“不至於如此吧,那日約法三章中有凡事要和我等商議而決這一條啊。”
韓暮再次在心裏對王坦之的政治智商嗤之以鼻,微笑道:“約法三章是針對君子而言,對桓溫這種人,王大人若想以約定這種空頭的東西來約束他,恐怕不太現實。設若有一箱財寶,你用封條封住箱蓋,並宣布說撕毀封條者將受眾人唾罵,這封條對於守法君子或者家中富裕不貪錢財之人絕對有效,但對於對錢財極度渴望的梁上君子,或者偷盜成癮之人,他隻會輕輕一撕,毫無約束力。即便你上了鎖也擋不住他們的賊手。”
韓暮見三人微微頷首,進一步道:“桓溫對於權勢的渴望已經極度膨脹,否則他怎麽會幹出率大軍進京這等逆天之事,此舉對他聲望確實有較大的提升,但他何嚐不知對自己的形象有較大的損害?”
張玄點頭道:“確實如此,私下裏已經有很多對他不利的傳言。”
韓暮笑道:“那是肯定的,但是他為什麽要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這就是他極度膨脹的權力欲望促使他這麽做,若我沒猜錯的話,等局麵稍一穩定他便要利用手中職權大加清洗了,朝中與他作對的人都將會在他清洗之列。”
王坦之大驚道:“然則我等也在清洗之列?”
韓暮一字一句的道:“他恨不得將我等碾為齏粉。”
張玄道:“既然你早知會有這樣的結果,為何還要建議我們同意他廢黜先帝呢?豈不是引火燒身麽?”
幾人都直盯著韓暮看,韓暮伸出受傷包紮著白布的左手道:“他想是非常想,但是他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了。”
王坦之見韓暮胸有成竹的樣子忙探身問道:“計將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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