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桓溫大軍的逐日臨近,建康城內的氣氛也陡然緊張起來。

城內的兵馬調度越來越頻繁,已經到了白熱化公開化的程度。

韓暮和謝安等人頻頻會麵密商,在分析了各方麵的因素之後,大家接受了韓暮的意見做如下部署:

首先將禁衛軍張玄直屬的屯騎,步兵,越騎,長水,射聲五大營五千士兵調入皇城內,與內衛府侍衛三千人合並,成立禦林軍,由韓暮統一調動指揮,主要是防衛內宮城。

再將建康城內中軍之左衛、右衛、驍騎三軍兩萬人收縮至外宮城駐守,並在外宮城八扇宮門處築起堅固的防禦工事,做好防禦姿態;此三軍由張玄統一調度。

又將外軍司馬榮所率之一萬遊擊軍秘密由西門調入城內,分兵把守四大城門,封鎖出入建康城的道路。

最後,謝安和王坦之出麵,聯合數十位大臣奏請褚太後臨朝聽政,將多日不上朝的司馬奕送至華林苑內儲秀宮修養,並派兵監守,再不允許他他有出閣的行為。

韓暮的四條建議,每一條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在敵我雙方未正式洽商如何達成最終妥協之前,抓住皇城就是抓住了民心,請褚太後出麵臨朝聽政更是奇峰突起的一招,以褚太後在百姓中的聲望,韓暮此舉可以說是挾了一雙天子以令諸侯了。

無論你是擁戴司馬奕的,還是擁戴崇德太後的,都被通吃了。

桓溫一方反應相當迅速,早先一步到達健康城的郗超與王珣做出了相應的應變,他們將健康城中都尉府六千士兵集中駐紮在東門以內,這裏正是桓溫大軍即將到來的方向。

另外,外軍領軍和護軍兩隻部隊開拔收縮至東門外的大片開闊地帶,並遍紮營帳打造器械,給以一種桓溫大軍到來後即可投入戰鬥的緊張感覺。

東門城內城外相互呼應,在實力沒有絕對的壓倒性之前,此舉穩健且暗含威懾,足可見郗超在行軍打仗上有一手。

雙方給人的感覺是一觸即發,劍拔弩張之勢,但是幾名當事的頭頭腦腦心裏跟明鏡似的。

造勢!都在造勢!

誰也不願意在這場軍備競賽中處於下風,但誰也不願意這場會導致雙方兩敗俱傷的火拚發生。

於是在雙方首腦的可以約束下,建康城出現了一個怪現象:敵對兩方的士兵巡邏見麵時不是橫眉瞪眼,而是互相致敬,互相禮讓;更有甚者,雙方有部分領軍將領居然相互攜手出入青樓歌坊、茶社酒肆;這種情形讓眾多中間騎牆派大惑不解。

在以殘酷無情,爾虞我詐著稱的政治爭鬥中,出現這種情形可算是另類,亦可蔚為奇觀。

韓暮和張玄幾日來忙的衣不解甲,腳不沾地。

兩萬八千人雲集小小的皇城內,各種各樣的事務繁雜紛擾,加上正值酷暑,很快韓暮白皙俊逸的臉龐便曬成古銅色;偶爾回府一趟,眾女心疼的要命,打扇的打扇,擦汗的擦汗,拳拳憐愛之情溢於言表。

張彤雲還別出心裁,拿出自己調配的有防曬效果的粉脂幫韓暮擦臉,弄的韓暮滿臉香噴噴的在宮城裏巡視,偏偏天氣熱的如同蒸籠,大汗淋漓之下,滿臉的粉脂被汗液流淌成一道道縱橫的溝渠,慘不忍睹。

韓暮無暇理會眾人的側目,他帶人細細的清點這源源送來的戰備物資,並吩咐編號入庫,派專司發放管理,整個大司馬署前的廣場上物資堆積如山。

本來這些事不用韓暮來操心,但韓暮一看到那些亂糟糟的出入庫記錄,以及毫無章法的調配過程便忍不住插手了。

二十一世紀韓暮當過一個月的賑災義工,他負責的便是各地捐獻的錢糧物資的調配出入庫等方麵的管理,隻需稍加變動,這裏的運轉馬上便順暢起來。

八月十一日下午,曆經二十多天耀武揚威的緩慢行軍之後,桓溫率領大軍抵達建康城東門外。

六萬大軍和禁衛軍兩萬人馬一匯合,頓時聲勢巨壯。

東門外的空曠地帶、山坡上、樹林裏、小河邊處處是大軍紮下的營盤,往來巡邏的鐵騎帶起的滾滾煙塵,將健康城東麵的天空都變成了土黃色。

八萬大軍的威勢,韓暮還是頭一次得見,隻需看那密密麻麻的營盤接地連天,如林的矛戈劍戟,便足以感受到那種極端的壓迫力。

傍晚,得知桓溫進京的百官,均聚集在東門外迎接大司馬歸朝,桓溫特意叫人點了韓暮的名,要他和謝安王坦之一起去東門外晉見。

王坦之有些害怕,他認為桓溫會突然發難將己方幾人一網收羅殆盡。

但韓暮和謝安堅持前往,在這種情況下,誰會冒然出手,做出引發火拚的蠢事呢?最大的可能是桓溫會借機施壓,在雙方的談判妥協中取得有利位置。

當然,三人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謝安囑咐留守的張玄以及眾將領,一旦自己三人在天明前不能回城,那就做好戰鬥的準備吧,到那個時候一定是桓溫撕破臉皮不顧大晉存亡悍然篡位了。

桓溫在一頂金色的大帳裏接見了駱驛不絕前來迎接和拜見的眾官,在一番毫無意義的歌功頌德、阿諛奉承中,桓溫居然坐在大椅子上極度諷刺的呼呼睡著了。

眾官隻得無趣的退出營帳,沒有得到大司馬的半句首肯,他們憂心忡忡的回城,當晚失眠的官員占了九成。

韓暮和謝安王坦之三人是在天色全黑之時出城的,他們沒有帶任何隨從和親衛,隻是每人騎了一匹馬,踏著新月的光輝,和習習的晚風出了東門,直奔遠處白晃晃如瀚海般的大營走去。

韓暮的心情很期待,同時隱隱的感到興奮。

自己來到這蠻荒的年代,經曆了後世一輩子都不曾遇到的眾多艱難險阻,這一次他就要麵臨來到這裏的最大一次豪賭,賭贏了則前途遠大,賭輸了就命喪黃泉。

同時他更為迫切的是,終於要見到桓溫了,這個大晉所有人聞之發抖,聽到名字都要打個寒戰的人,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對韓暮而言,他無數次在夢中欲除之而後快的一代奸雄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呢?

韓暮極其期待,這種期待壓過了恐懼,躊躇,興奮等等其他的情緒,期待到他渾身冒汗,心跳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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