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暮吃了一驚,忙欲下車察看,忽然覺的後心一涼,蒙麵似有一把尖刺的利刃頂著自己;耳邊傳來微微的喘息聲。扭頭看去,一個全身著黑色夜行服的人正雙手持劍,一劍對著柳兒晴兒,一劍頂著自己的後背。

“要命的就不要妄動。”那人啞著嗓子道。韓暮頭皮發麻忙道:“別衝動,我不動就是。”

太守府一幹人四散望各條街道追去,其中幾名衙役直往馬車這邊行來,韓暮暗暗叫苦。

那幾個衙役來到車前大聲喝問:“誰家的馬車?車上何人?”

韓暮探頭出去道:“在下韓暮,幾位官家有何吩咐?除了何事?”

幾名衙役認識在端午龍舟賽上大出風頭韓暮,忙拱手道:“原來是韓少爺,得罪,我們在拿刺客。”

“什麽刺客?刺殺誰?”韓暮拱手還禮。

“刺殺我們王太守的刺客,不知公子可曾見到?”其中一人道。

“刺殺王太守的刺客?在下剛從柳府赴宴回家,路上並未看到什麽刺客啊。不知王太守可有受傷?”

“未曾,這兩個三腳貓的手藝,在我等兄弟眼皮底下怎麽會得手?倒是他們自己收了重傷,怕是跑不遠。”一名衙役得意道。

“那就好了,在幾位官家大哥的手下必討不了好去,我來的西街並沒看到什麽人,八成是望另外三條街上逃去了。”

“韓少爺說的是,我等還是別耽誤時間,快點追人要緊。”另一名衙役對著其他人道。幾人點頭稱是,拱手告辭,急朝北街追去。

韓暮鬆了一口氣,指揮車夫趕緊回府。馬車拐上南街,直奔韓府。

車內,韓暮對那黑衣刺客道:“我已幫你渡過難關,你可以下車自行離開了吧?”

那刺客哼了一聲,韓暮感覺到劍尖已經離開後背,不由得舒了一口氣。見身後半晌無聲,韓暮又道:“兄台請便,前邊快到我家府門了。”

那黑衣人似乎沒有聽到他說話,韓暮轉身看時,隻見那人搖搖晃晃,撲地倒下。韓暮翻過他身子,那人胸口一片血跡,竟是重傷暈了過去。

柳兒晴兒二女鬆了一口氣都拿眼睛看著韓暮。韓暮尋思,若這時將此人推下車倒是一了百了,但此人重傷,丟下去之後被官差衙役抓到必死。即便沒被抓住,這般流血法,也絕對撐不住一個時辰。韓暮本不欲沾染上這些事,他的宗旨就是過過悠閑自在的地主少爺的日子。但若說見死不救,卻不是他的風格。仔細考慮了一番,主意打定。

車到家門口,韓暮確定四下無人。忙吩咐韓七幾個將黑衣人抬進自己的小院,放在軟榻上,嚴令眾人不許亂說這件事。眾人知道此事重大,均唯唯諾諾不敢多言,韓暮打發他們自去休息。

由於不敢去請郎中,韓暮隻能自己動手,叫晴兒去拿家中常備的止血跌打的藥膏,自己來到軟榻前。

那刺客氣息奄奄,看起來危險之極。韓暮揭開蒙麵,入目是一張失血過多蒼白的麵頰,彎眉小嘴,鼻挺睫長;好一個俊美的少年。傷口在胸口處,韓暮解開那人的衣服,黑色勁服下麵竟然是一件大紅的褻衣,胸口處纏上一層層的白布,已經被鮮血盡染。

韓暮心頭通通的跳,一咬牙用剪刀剪開纏裹著的白布,拉開。猛然間那人胸前雙丸彈出,兩點嫣紅傲立燈光下,顫顛顛的抖動。韓暮心道:“果然,女扮男裝的刺客。看來那些電視電影上也不全是胡謅,古代還真有這號人。”右胸淑乳上一個血窟窿,正汩汩的椮著血。

晴兒柳兒在一旁看的臉紅不已,韓暮叫她們用藥膏塗抹在傷口上,二女又慌又羞抹了半天都不得要領。韓暮看的心焦,自己直接上陣,塗抹之際,那點櫻桃在手掌上頂來頂去,弄的韓暮心猿意馬。急忙定神暗罵自己,半晌才搞定。又用布條緊緊包紮,吩咐二女將那女子全身衣服脫掉,把身體上的血跡擦幹,換上幹淨衣服,又將帶血跡的衣物燒掉。

自己去弄了碗淡鹽水喂那女子喝下,淡鹽水可以暫時補充身體失血所丟失的鹽分和水分。那女子的臉色漸漸好轉,韓暮長噓一口氣。或然想起一事,拿兩條繩子將那女子手腳綁住,捆在軟塌上,忙了半晌,這才放心的回去歇息。

這一夜,心中有事,怎麽也睡不著,輾轉到四更才睡去。

第二天,韓暮正在沉睡,忽然被急促的腳步聲驚醒。睜眼看時晴兒急匆匆進到房裏,開口便道:“不好了,爺,那女子不見了。”

韓暮急忙起身,跑去軟榻一看,隻見兩截斷繩散落於地,那女子果然不見了。晴兒遞上來一份白箋,是那女子臨去所留,韓暮接過展開,字跡娟秀整潔。上寫:

韓兄台鑒:小女子為勢所逼,夜探太守府。然並非為刺殺王太守,隻是受人所托,尋一物而來。然而那物所藏處機關重重,不慎為機弩所傷奮力逃出。恰遇公子馬車經過相救,不甚感激,無以為報。公子綁我於榻上,必是怕我傷好暴起傷人;公子多慮了,妾若非為人所逼,又怎會做這作奸犯科之事。今私事緊急,不得已不辭而別,留書於君,失禮勿怪。另此劍乃我家傳之物,一名鳳鳴,一名龍翔,留龍翔劍與君,日後相見以此劍為證,雙劍合璧時必感君相救之恩,任君差遣。公子保重。妾蘇紅菱拜上。

韓暮轉目看去,小幾上一把短劍靜靜的躺在那裏。韓暮拿起寶劍,但見劍鞘墨綠,鑲嵌著數顆寶石,熠熠生輝。韓暮微微拔出少許劍身,一股寒氣襲麵,銀白色的劍身上寒光流轉,靠近手柄處兩個篆刻小字曰:龍翔。

韓暮手持寶劍靜靜矗立在那裏想到:難道我這小地主公子的夢就這麽難以實現麽?

吳興太守王獻之正平靜的端坐書房揮毫潑墨,仿佛昨夜刺客進的是別人的府第;一個白衣女子正在一旁伺候筆墨,那女子便是玉潤小姐。昨夜在北街衙役們抓獲一名刺客,不過那刺客被抓之時抹脖子自盡了。

王獻之知道,自從府裏多了一件東西之後,便不會有安寧的日子;那件東西是燙手的山芋,不拿不是,拿了更不是。在吳興這一年多的平靜日子算是到頭了。

要說這進府尋找這件物什的人,他也能猜個八九,敢於這麽做的人,全朝廷上下不會超過一隻手掌的人數。而這幾個人恰是自己萬萬應付不了的。

在王獻之的內心裏,他其實隻想做個筆墨山林,吟詩暢飲的散人;然而正如他的父親一樣,他也不得不介入這朝堂之上,和自己的理想離得越來越遠了。此刻他外表平靜,內心確如沸水般翻騰不休,以至於寫出的字不如平日那般從容優雅,字體筆畫中透出點疲倦和草率。

玉潤小姐看著父親的字,暗自歎息一聲道:“爹爹,心中有事,便不要勉強自己,可以喝女兒說說啊。”

王獻之淡淡苦笑:“潤兒,我若能說的出口,何必這般不淡定。潤兒你身體不好,不要陪我在此枯坐了,去外邊花園曬曬春陽,對你的病有好處。”

玉潤看著父親道:“女兒不累,便陪著父親吧。”

二人無語,書房內又恢複平靜,隻有沙沙的寫字聲和磨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