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禮到人心

“公主婆婆的意思是……”

這番親力親為,顯然是用心,想要和解?

“殿下不想駙馬爺為難……”

何嬤嬤人老成精,有些話點到即止。

她一個做下人的,能跟侯夫人說,老叔公與長公主互相看不慣,自覺斷了來往?

殿下再尊貴,也是做晚輩的……

老叔公是長輩不假,不過,君臣有別。

互相別苗頭,說來說去,最難過的是夾在中間的駙馬爺。哪頭都不能舍了……

往年,不管是四時八節,還是紅白喜事、壽誕、慶生什麽的,凡是任府那邊的事情,殿下一律不過問,送禮之事都是由身邊人準備好,將禮單子呈長公主過目……

多半情況下,殿下是懶得理會的——

送什麽都好,別失了府上的體麵就好!

若不是看著駙馬的麵子,依著長公主的喜好,任氏這門親戚斷了也無所謂……

當然不能真斷了——

自家侯爺還姓著任呢,況且那都是駙馬的血親!殿下再由著性子,也不會做出這等惹人詬病的事情來。

隻是不關心不親近不走動,罷了。

噢……

錦言點頭,明白了!

現在與駙馬好了嘛,愛屋及烏,想要改善與任府的關係盡在情理之中,說起來,長公主還是個頗願意為愛付出的……

“那,老叔公高壽?素日有何喜好?”

之前重視度不夠,聽了何嬤嬤一席話,錦言深感鴨梨巨大。

這等重要的破冰外交事宜,殿下隻負責當甩手掌櫃的,居然讓她擔當禮品采購員!

這根橄欖枝,可不能在她手裏掉葉子少枝芽。

“今年是老叔公的六十大壽。”

何嬤嬤將她知道的一一道來:“準備大操辦,親戚故舊的,都會過府慶賀。”

“老叔公早年從軍。年輕時喜歡美人……”

哦,是個好色的,可這六十歲的老頭過生日,作為侄媳婦的長公主送兩個美人做賀禮。實在不成體統……

而且,花甲之年,散散步打打拳什麽的,注意養生,床榻之上的運動不可過多,需提防馬上風。

“……除了美人,老叔公還喜歡收集兵器,尤愛各類寶劍……這一兩年聽說淡了,說是劍為凶器,煞氣太重。有違天和……”

聽了前半句,錦言準備翻冊子找與兵器有關的,還沒翻到地方呢,就聽到了後半句……這個也是不成的。

“老叔公這些年深居簡出,性情喜好與以往大相庭徑……”

若不是為此。殿下也不會為禮品發愁,奇珍異寶,他見得多了,若按貴重計,他哪裏會為金銀財帛動心?

名人字畫,大家手跡等,他又不愛;

珍饈美味。他於吃一道向來不講究;

原先還喜歡個美人寶劍名駒,現如今都玩不動了……

“老叔公見不得良馬藏於廄,前兩年馴馬時,從馬上掉下來,摔傷了腿……一直沒好利索,府上幾位爺都不欲他再馭馬……”

喜歡飆車。出過事故,被禁止駕駛了……

往年喜歡的,都不作數,如今喜歡什麽不知道,這禮。怎麽投其所好?

要不,就選樣稀罕物,不管喜歡不喜歡?

“……老叔公脾氣大,若是不討他歡心,或許未必能收……”

何嬤嬤提點得晦澀。

錦言聽懂了,無非是往年梁子結得太大,積重難返,人家對長公主也有各種不待見……

這種老爺子,一聽就是個頑固的。

殿下的破冰行動,絕非一日之功啊。

那咱們選什麽?

錦言看向何嬤嬤:“嬤嬤您熟悉,您覺得哪些適合?”

何嬤嬤苦笑,她覺得可以的,適才與殿下都推薦了,瞧著沒有哪一樣殿下覺得好。

“老叔公壽誕在哪一日?”

不可能就在這兩三天吧?長公主有誠意和解,不會臨時抱佛腳,總要提前準備的。

“六月初六……”

噢,還有兩個多月呢,足夠準備的。

“若是要淘換些稀罕物,也要耗費些時日。”

何嬤嬤的觀點顯然不同,兩個月,一晃就到了。

也是噢……

錦言發現愈是重視的送禮,開始準備的就更提早,若是手工繡個大件東西,隨便幾天哪夠?

咱們還是先討論出送禮原則吧,無非三點,一投其所好送喜歡的,要麽曲線迂回,送他喜歡人喜歡的;二稀缺少見的;三用銀子砸,高端大氣上檔次,實在沒招兒,塑個實心的金人抬過去!

三選一,總一個方向可行吧?

誰知何嬤嬤卻搖頭:“……夫人言之有理,隻是,老叔公出身富貴,沒少見好東西,近年又性情有變,脾氣捉摸難定……”

表情頗為難。

是為難……

錦言也牙疼,這一句話,否定了三條啊,這是三條送禮鐵律啊,到哪裏還能再找出第四條來?

“……殿下也為這發愁……”

挑挑撿撿的,偌大的庫房,竟沒樣完全合意的。

所以才煩了,順手推給侯夫人了。

“……不若請教駙馬爹爹?”

“……駙馬爺這些年甚少見到老叔公……”

何嬤嬤略顯尷尬。

都說老小孩老小孩,老叔公不待見殿下,順道也遷怒自家侄子,任懷元去拜見,十次裏倒有八次他推病不出,一概是不見的。

老爺子蠻有個性的……

“……花甲壽誕非同小可,這壽禮得好好合計一番,我們先從庫裏盡著貴重與稀罕的找,回頭還是打聽一下,看看老爺子現在有何愛好,嬤嬤覺得如何?”

按她的意思,最好別找了,先拿到資料再說。交一兩樣備選的,是為了應付長公主殿下。

何嬤嬤點頭。兩人自去選貨。

何嬤嬤效率極高,隻隔兩三日,老叔公的資料就送到錦言手中。

“……我素來不耐煩看這些,你心思細膩。做這個最合適。”

長公主正式將此送禮項目移交給錦言——

說心裏話,她真心不願意為那個固執老頭子勞心費神!這老頭,私下裏就沒講過她一句好話!

不是嫌棄自己連累他侄子,毀了他的前途,就是恨自己氣死了他兄長老侯爺!要麽就惱昆哥兒承襲爵位,斷了永安侯一脈的傳承,也不想想,昆哥兒不是姓任的?任氏年輕一輩子弟裏,論文論武,有哪個能比得了昆哥兒?

可是駙馬在意。

不說。長公主也知他一直想修複與老叔公的關係,或者說,駙馬未曾有一日放棄過,無論老叔公見不見,他都風雨無阻過府請安。即便是避居城外莊子,他亦是旬安不斷……

在他的心底,那是他的親叔父,任府裏的每一個都是骨肉相連的親人……

當一個人因為愛,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匱乏,進而想改變,這份愛就有了成長的力量。為了駙馬,她願意先低頭做晚輩……

可是,讓她拿出全部的心思去研究老叔公喜歡什麽,目前還勉為其難……好在,錦言不是外人。

錦言喜歡分析資料。

分析整理資料,從中去搜尋發現蛛絲馬跡。找出正確的方向……這是多麽有意思的事情!

任昆回來時,她對著那摞紙看得認真。

任昆探頭一看,這都寫了些什麽?全是些日常瑣事,吃什麽喝什麽……

誰的?

“老叔公的。”

錦言隨口答道,忙放下手中的事:“侯爺您回來了。”

任昆沒吭聲。老叔公的?

雖然經過一天的沉澱,侯爺的心情依舊繁複難言,隻是他內心強大無比,麵上照樣不動聲色。

她怎麽會看老叔公的日常起居?又是母親找的事兒?

“老叔公要過六十大壽了,侯爺您說我們是不是也要提前準備壽禮?”

往年如何她不知道,去年也沒人提過這茬子事,按說,任昆做為侄子的兒子,又是現任的永安侯,也應該備禮吧?

我們是不是也要提前準備壽禮?這個問句明顯取悅了任昆——

我們!

錦言把自己和他算為一處!

心裏高興,嘴角就翹起來:“是要準備的,還沒來得及與你商量……”

語氣輕快,全不見來時的踟躕。

“你說我們送什麽東西好?”

“不知道。”

老老實實搖搖頭:“正在看老叔公喜歡什麽呢,不知侯爺是想送稀罕的還是貴重的?有現成的還是需要現采辦?”

自己的是自己的,老公的還是自己的……她可沒這個底氣,連想都沒想過!永安侯私庫裏有什麽,那不是自己能過問的。

“明天我讓三福把庫房冊子送進來……”

忽然起念:“走,先去庫房挑挑看。”

對呀,她還沒進過他的私庫呢,也不知其中有沒有她喜歡的……

愈想愈覺得這個主意好,每回送她東西都說好,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喜歡。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她頭一回到自己的書房,對一個馬上封猴的玉擺件動心,那小擺件現在還放在她書房案頭的醒目位置呢……

好象庫裏類似的還有幾樣,有個雕猴子的筆筒,其它記不清……湊成一套倒也可愛!

“現在?”

錦言猶豫:“侯爺,一會兒就要用晚膳了……”

再說,你還沒更衣換袍呢。

“將晚膳送到前院……”

任昆不以為然,不就是一頓飯嗎,在哪不能吃?

“先去庫房……”

衣服什麽時候不能換,她還沒見過庫裏收著的好東西呢。

永安侯象個欲顯擺的孩子,硬拉著錦言去看他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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