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哥(一)
他一直知道自己有個妹妹。
媽媽突然不見的那天,爸爸在車上悲慟地說著最後一句:宸兒,幫爸爸找到媽媽和妹妹。然後他所坐的勞斯萊斯就立刻爆炸,蓋在他身上的,是爸爸的灼熱屍體,那時候宸迪伊·摩爾覺得,他六歲以後的生命已經被改變了。
一個龐大的家族能給他帶來什麽呢?宸迪伊·摩爾小小的身子埋在塵土裏,看著外麵那撥匆匆趕來的熟悉的親人,從未有過的哀傷和恨意從他心底深處襲上來。摩爾家族,毀了他以為能幸福一輩子的家。
記憶裏溫柔善良的母親和父親是相遇相愛的,可是為什麽這幫人要說媽媽是侵入家族的壞人?又為什麽,把媽媽帶走,一並要殺死他和爸爸?塵土外麵的世界太灰暗,他藍色的眼睛裏,隨著心靈的變化,開始慢慢變得邪魅。
這仇,至死不休。
當他用十年時間爬上族長之位的時候,他的叔伯顫抖地威脅:“殺了我們,你就永遠不會知道那個低等女人的下落!”可是,他還是毫不猶豫動了手。
這世界上,能威脅他的人,不可能是仇人,況且他這十年來,早就一步步讓摩爾的一切重新洗牌,即使是頂著這個姓,他也不在乎毀了這個家族。這份嗜血,隻是為了祭奠童年的幸福,他的爸爸,媽媽,和妹妹。
但是有人說他是魔鬼。
他的堂叔道徹爾滿臉血漬地在他槍下求饒:“宸,放過我,我知道你母親的下落,求你,求求你!”
那種急切地語氣他在父親臨死時候見過,拉開保險的手動了動,然後,宸迪伊·摩爾就這樣看見了他的妹妹,她第一句話,說得驚恐:“你……你是魔鬼……”
道徹爾急忙捂住那個東方麵孔的女娃娃,戰戰兢兢地等待著宸迪伊·摩爾眼中的血光散開,才說:“你的母親,生下的是小公主,當年我也是受了其他族親的蠱惑才會幹出謀害你們一家的蠢事,宸,我,我……”
宸迪伊·摩爾的眼睛卻一直看著這個陌生的小女孩,心裏的波動異常猛烈。這種感覺仿佛是十年前媽媽撫摸他的那種溫暖,還有聽到她溫柔地在他床邊說‘媽媽要給你一個妹妹’的那種興奮。
那一刻他便認定了,單憑這初次相見的抨擊。畢竟,這世上,有什麽人會在第一眼的時候給你這麽大的震撼?這一定是,血濃於水的愛。
他緊張地收斂身上的煞氣,連地上跪了那麽多的人都忘記了,身上的武器早就一口氣扔給手下,隻因為,妹妹對自己的評價不好。
“不,我是天使。”他笑得溫柔,他不能在妹妹麵前當個魔鬼,他答應過媽媽,要對妹妹好。
於是,一半沒死的摩爾家族人還能在最後一刻,因為一個小女孩活在世上。宸迪伊·摩爾計劃了十年的東西在這一刻放棄,他把那些人都隱秘地囚禁起來,隻手掌控這個家族的一切,手段,比他被稱為‘操盤毀滅者’的父親還要狠厲。
許多人都怕他,包括他的妹妹。這個怕生的小女孩還是轉不過來對他的印象,每一次他要同她說話的時候,她都沉默不語,眼裏滿是害怕。
宸迪伊·摩爾惆悵不已,他把整個家族翻過來也沒有人能改善這個情況,而且,他的媽媽已經死了。a市的消息讓他瞬間沒了活下去的目標,他甚至因為追蹤,連跟隨自己十年的影衛都犧牲了,現在,他隻剩下妹妹了。
“小亞麗,哥哥帶你去非洲看大象,好不好?”典雅的城堡裏,宸迪伊·摩爾一直在哄翻著動物畫冊的小女孩,十六歲的英俊少年,模樣可憐地像是在祈求女王的寵幸。
歐陽亞麗還是不敢理他,這雙藍色的眼睛在她的夢裏不斷地出現,那種凶狠和邪惡,是她最不能忘記的。
宸迪伊總覺得在自己的妹妹麵前有一種頹敗感,這個長得安靜冷漠的女娃,一點也不像溫柔可親的媽媽,她一定是吃了很多苦,他想。
直到有一次後,亞麗才和他說話。
摩爾家族的執掌人是黑發藍眼的混血兒,在歐洲的上流社會已經不是什麽秘密,畢竟這個姓的孩子,天賦異稟已經不是新聞。良好的基因讓人對這個家族的一切都嫉妒貪婪,於是,在小亞麗去了天才中心院的時候,她被綁架了。
宸迪伊接到消息的時候他正在想著讓名下的財團開發一個能使亞麗開心的東西,當時,他的心情就像看見爸爸悲慟的表情一樣,怒,悲,恨。他花費多少時間多少精力建立自己的王國,竟然有人在他的地盤上劫持自己的小公主,不可饒恕。
急匆匆地趕往事發地點,宸迪伊冷冷地看著歹徒挾持亞麗,一如往常沒有溫情的模樣說道:“你想從我手上得到什麽?”
他淡定的姿態高高在上,讓扣緊亞麗的人緊張得差點捏死她。眼前這個掌控一切的惡魔,根本不像傳言那樣寶貝自己的妹妹,嚇得他不得不高喊出來:“宸迪伊·摩爾!”
“嗯?難道你要的不是財富,或者,摩爾家族的一切?”宸迪伊的手心都被掐出血漬,卻依舊不動聲色地威脅別人,連一眼,都沒有望向亞麗。
那幫人終究是被嚇住了,族長身邊的人身手自是不必說,何況,在宸迪伊的地盤上,沒有人能夠占得了便宜。他強大的氣場奪去了那些人全部的注意力,然後,手下的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卸了周圍所有的引爆裝置。
本是一起計劃得天衣無縫的綁架,幾分鍾就被瓦解破壞。
歐陽亞麗是自己一步步走向宸迪伊的,她慘白的臉布滿了委屈,一過來就鑽進他的懷裏,哭訴道:“哥哥騙人,哥哥騙人!”
這一聲哥哥,讓宸迪伊的臉差點溢出水來。他懷裏的小公主,終於肯開口對他說話了。“對不起,是哥哥的錯,不哭不哭,小亞麗不哭哦。”心疼地吻掉她的眼淚珠,他的心像掙紮一樣疼。
亞麗聽到哥哥兩個字,圓溜的眼睛泛起異光,委屈更盛,卻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次哭的是什麽。她十歲的小小心裏,第一次因為血而感動,輕輕擦拭她臉龐的手,是和以前打過她的人不一樣的。
血不一樣,手的溫度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