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生死不知
發出聲響的人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這與世隔絕的叢林裏,它並沒有因為多了人煙而變化。
那河流末端的高大石塊後隱藏著的,是花草叢的延續,不過被隔開的世界卻在這裏開始變得生機盎然,各種各樣的樹木枝繁葉茂,四周更是布滿了世人不曾見過的花種。
每一片葉子都是晶瑩剔透的,似玉一般,人摘下它的聲音,都清脆無比。
逼石石帶路的四個人興奮地看著這一切,最矮又最壯碩的男人走在後麵,欣喜地差點把手上的西元耍了出去。“媽的!老子就算找不到寶藏在這睡一輩子也值了!”
走在前頭的人粗獷的一張臉,一條疤從左眼角橫到右嘴角,增添了恐怖氣息,讓人不敢直視,他警告說話的人一眼,又繼續走。
石石低著頭,神色戚戚。她本來是好好呆在部落裏的,但是左鬱帶盤盤離開這麽久,她想兒子嘛。好不容易養好了自己的身體,歐陽源宸聽波若斯酋長說了村落的事,擔心左鬱,她就趁機堅持要和歐陽源宸一起來。
誰知道那麽巧又因為碰見五棋六弈都中毒,她隻好瞞著大家偷偷地來。本來以為憑自己對石頭和花草的特殊感覺,不會有事,誰知道被這些壞人追來了,唉,她沒找到兒子和左鬱,倒賠了自己。
心不在焉地帶著路,石石也不知道要走到哪裏去,圓圓的眼睛和盤盤一樣溜溜地四處瞧,但是這哪兒都一樣,更讓人泄氣了。
“別想使什麽心計!”粗獷男睨她一眼。
“……”被這麽嚴密地盯著,石石也不敢怎麽樣,她抬眸對著左手邊那個湖看一眼,望天,虔誠祈禱兒子和左鬱沒事。
但別人的命運,又怎麽是一個誠意十足的禱告就能改變的呢。西元被這幫人撿回來,雖然致殘,但至少一口氣尚存,左鬱和西鴻翎可沒有那麽幸運。
他們兩人毫無知覺地隨著水流漂移,水中的血液被漸漸稀釋,惹來一堆奇形怪狀的魚兒一路追逐,說來也怪,這樣的身軀,在水底這麽久沒有浮上來,等到一切都靜止,兩人已經被魚兒推到了一個隱秘的小湖。
恰好,四周最多的是那些獨特的花種。
日出日落,這又是一天。
夜涼如水,湖麵上被月光照得靜美,偶爾的蟲鳴和魚跳水的聲響讓一切看起來和以前無異,但是,湖邊多了一個黑色皮膚的**男人,手上的傷口被泡開,潰爛得惡心。
倏地,他的手動了動,有轉醒跡象,“嗯……”
所有的動靜在那一聲之後都消失無蹤,魚兒甚至不敢跳出來呼吸,都在懼怕他身上的石煉蛇毒,甚至這頻繁的跳躍,就是因為西鴻翎曾在水裏呆了幾個小時。
“鬱兒……鬱兒……”黑色的大手不斷地在空中揮舞,夢裏的西鴻翎恐懼在蔓延,左鬱渾身是血和西元打鬥的場麵一直出現。好一會兒,他慢慢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事物陌生無比,卻沒有左鬱的影子,他眼神冰寒。
慢慢地站起來,他半靠在一棵樹上,湖麵波光粼粼,沒有一點異樣,西鴻翎的心,慢慢沉入這水底。鬱兒……
他失去意識之前,分明記得她的手是抱著自己的,但現在,他看了這附近的每一個地方,也沒有任何人影。
等了片刻,西鴻翎始終靜不下心,掙紮著一步步走到湖邊,他瞥了瞥水裏的魚群,卻見那些小東西爭先恐後地遊走了。在這種得天獨厚的環境裏,它們應該遊得很快,不過西鴻翎敏銳地發現魚群遮擋住的,是一個長長的東西。
心劇烈波動,像是要跳出胸口,西鴻翎快步進入水中,傾盡全力地遊過去,伸手把些魚撥開。果然,左鬱高挑的身形橫在水中,她安安靜靜地仿佛一尊沒有呼吸的娃娃,透明的臉蛋被好奇的小魚嗅個不停。
找回了失落的心,西鴻翎咬牙堅持將左鬱送上岸,久不動作的四肢顯得僵硬,才劃了兩下,他的腿就開始抽筋。黑色的身體被所有的生物厭惡,他徑自蹬著腳,漸漸地感覺力不從心,攬著左鬱的手又開始沒有力氣。
“鬱兒……”
心裏的傷感像是找到了磁石,一點一點被吸引收集,西鴻翎隻覺得水壓得他難受。這世上,沒了左鬱,饒是他以前如何輝煌,如何讓人敬畏,也會變成一個有恐懼有悲傷的普通人,缺了她,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紅白像是體會了他的心情,沾了這麽長時間的水,被西鴻翎身上的毒素感染的暗沉逐漸被洗淨,射在水中的白光透著一抹豔紅,又恢複了往日的神秘風采。
魚群突然被這一束光吸引過來,也不排斥西鴻翎了,啄著他的手指,竟舍不得離開。
於是,漸漸沉底的西鴻翎和左鬱又被這一群可愛的東西推來推去,最後幸運地送到了岸上,皎潔的月光和戒指的白光相襯,合成一束射向天空,神聖無比。
“嗷嗚……”驀地,嘶嚎的野獸聲從月亮那邊傳來,半圓的明月下仿佛有一隻孤傲的狼在嚎叫。
湖中央的水開始‘嗞嗞’地冒著大個的泡泡,沸騰起來的湖水熱氣冉冉升起。西鴻翎終於醒來,身下的沙土劇烈顫動,震得人難受。把左鬱抱起來,他先探了呼吸,放下心後才開始打量她的身體,情不自禁,輕柔地吻上她的唇。
他還活著,她還活著,真好。
西鴻翎不敢想象左鬱的生命力在自己手上漸息,他這輩子,生來是為了遇見她,生命中空出一塊的缺憾,生來就是讓左鬱填補的,她若死去,自己也不會繼續活著。
“鬱兒,我醒過來了,你何時醒?”一番自言自語,說得西鴻翎開始哽咽了。
他曾經妄言會從頭到尾保護左鬱,可是白天左鬱不顧一切的決絕神色,他忘不掉自己那一刻的震撼。這個女人,不是最強悍的,卻因為他一個人麵對一切。
他恨自己的虛弱,恨西元的狡猾,最恨的,是他讓他們倆陷入這種局麵。這樣的女人啊,他何德何能?
恐怖的叫聲越來越近,腳下的震動越來越劇烈,月光下,男人溫柔地抱著女人,不受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