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一切都沒有何蔚寧想象中的那樣順利。梁小嘀看見來人是他後，第一個反應是愣住，第二個反應就是鑽進了廁所。
時針滴答滴答勻速前進。
何蔚寧坐在沙發上，有些心神不寧，他起身來到衛生間門口稍停了片刻，最後又回到原處。
梁小嘀已經在廁所待了10分鍾了，“行且歌和何蔚寧是同一個人”的這個消息似乎給她帶來了巨大的衝擊，這令人有點擔憂。何蔚寧想了想，又走到了衛生間門口，輕輕地叩了叩門：“小嘀？”
沒反應。
“小嘀？”他又敲了敲。
還是沒反應。
就在他準備敲第三次的時候，門突然開了，梁小嘀站在他麵前，嘴角牽起一個極其不自然的微笑。
“怎麽了，你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何蔚寧伸手想摸她的額頭，卻被梁小嘀躲開了。
“你……你坐，要喝點什麽？我去給你弄。”梁小嘀幹笑，下意識絞起了手指。
“我不渴，你不用忙。”他走近她，坐在她身邊，“你什麽都不問我嗎？”
“哦，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不是說去忙了嗎？”
“我剛回來不久。”
“這蛋糕是怎麽回事？”梁小嘀指著桌上的生日蛋糕。
“今天是我的生日，剛才快遞是來給我送蛋糕的。”
“哦……生日快樂。”梁小嘀由衷地說，可不知怎麽的，這句話出了口就變了味兒。
何蔚寧定神看著她：“沒有別的要問了？”
她咬了咬唇，眼神閃爍，輕輕地問：“你……真的是我師父？”
何蔚寧輕笑，“嗯。”
“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誰？”她眨著又黑又亮的眸子，臉上滿是疑問。
“嗯。”何蔚寧很坦誠。
梁小嘀先是一愣，繼而有些懊惱：“什麽時候知道的？”
何蔚寧想了一下，嘴角揚起一個狡黠的笑：“你是說知道你喜歡我，還是知道彈你家玻璃就是你？”
他、他早就知道自己喜歡他？
梁小嘀一驚，毫無預兆地紅了臉，慌忙說：“不是這個啦！我是問……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是那個小天機的？”
“你第一次給我發信息的時候。”何蔚寧晃了晃手機，“我有兩個手機號，其中一個是行且歌。”
“你那天和小夏的對話我都聽到了，所以我知道會有人接近樓千景，果不其然，當天晚上，你就出現了。你給我號碼後，我找了公司員工的聯係方式核對了一下……”
“你你你……聽見了我和小夏姐的對話？”梁小嘀連聲音都在顫抖，恨不得立刻找個洞鑽進去。
何蔚寧點了點頭：“正因為這樣，我才對你有了深刻的印象。其實我第一次遇見你，是在電梯裏，當時你的衣服破了一個洞，樣子很囧，當時你耳朵紅紅的，很可愛。”
她長舒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你知道我喜歡你，也知道我要錯了你的遊戲ID，還知道彈你家玻璃就是我，可你卻一直沒有告訴我，對嗎？”
“是。”
眼眶莫名酸澀起來，她站起身，在原地踱了兩步，輕聲說：“原來你都知道，那……那我在你眼裏豈不就是個笑話……”
“什麽笑話？你不要妄自揣度。”何蔚寧臉色一沉，扳過她的肩膀，表情認真地說，“梁小嘀，你真的以為，我對誰都可以這麽好嗎？”
“難道不是嗎？”她抬起頭，眼神裏是說不出的委屈，“你對雲音渺渺很好，帶她打競技場，對白惠子也很好，還帶她出差……”
“我跟她們什麽都沒有。”何蔚寧的表情嚴肅起來，“就因為這些，你就抹殺了我對你所有的好？”
她心虛地咬著嘴唇。
何蔚寧雙手插袋，挑了挑眉，問：“你還記不記得，幾個月前公司大樓停電的事？”
梁小嘀猛地睜大雙眼：“那天……你……”
何蔚寧點了點頭：“你告訴我你怕黑，我就馬上趕了過去。後來你在遊戲裏亂花錢，我怕你吃不好飯，所以專門讓你幫我去食堂買午飯。熟悉我的人都知道，在這家公司待了這麽久，我從來沒吃過食堂的飯菜。”
梁小嘀的嘴巴下意識張成了O型。
“先不說以前的事，就說今天吧，你以為我真的那麽巧能碰見你們？”
“你……你是特意跟著我出來的？”
“你的反應還可以再慢點。”何蔚寧搖了搖頭，“遲遲不告訴你真相，是覺得時機不到。你以為我在耍你，但你見過這樣耍一個人的嗎？”
“沒有……”梁小嘀下意識搖了搖頭，“可是說到時機……七夕那天你收到禮物後，至少應該給我一個表示啊。你沒有給我任何回應，還改了出差的時間，我當然會多想了……”
何蔚寧皺起了眉頭：“禮物？七夕那天我的確收到了很多禮物，但沒有你的。”
“什麽？我明明放在左邊抽屜裏了啊！”梁小嘀握緊拳頭，“怎麽會這樣！”
“左邊抽屜裏什麽都沒有，我記得非常清楚。”何蔚寧神色篤定。
“啊？”難道是她弄錯了？
梁小嘀糾結了半晌，最後，所有的困惑都在他的循循善誘下迎刃而解，此時此刻，她心底隻剩下深深的震撼與感動。她抬起頭，眼睛裏滿是尷尬和後悔：“那個……師父，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你……”
聽到她這樣說，何蔚寧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他這個小徒弟，有時候脾氣來得還真是急。他嘴角一彎，揚起一個戲謔的笑：“哦，隻說對不起就算了？”
“那你想怎樣？”梁小嘀手足無措，緊張地看著他。
何蔚寧表情故作深沉：“剛才在遊戲裏，我放了9顆山盟海誓，你卻連一個表示都沒有。”
“我……”灼熱的溫度遍布全身，梁小嘀的神情開始不自然起來。
“不說就算了。”何蔚寧起身就走，梁小嘀猛然拽住他：“不要走！”
“嗯？”何蔚寧挑眉。
“我、我喜歡你……”梁小嘀聲音極低。
“你說什麽？”何蔚寧以手抵牆，把梁小嘀圈在自己的臂彎下。
“我說，我喜歡你！”梁小嘀閉著眼，大聲喊了出來，下一秒，雙唇就傳來柔軟的觸感，她睜開眼睛，看見何蔚寧近在咫尺的臉。
“我也喜歡你。”何蔚寧貼在她紅透了的耳邊，一字一頓地說。
梁小嘀與何蔚寧在一起這件事隻用了一天就傳遍了整個公司，大家看他們的目光頓時複雜起來。不過，和眾人相比，作為當事人的梁小嘀仍然懵懵懂懂。顯然，她還沒有適應兩人關係的轉變。在公司的時候，她會下意識回避和他單獨相處的機會，如果非得接觸，她也隻會略顯生硬地喊他“何總監”。
為此，何蔚寧很不滿意，一下班就“教育”她，可梁小嘀冥頑不靈，以“公司明文規定不允許發生辦公室戀情”為由搪塞他，再不行，就開始撒潑耍賴。何蔚寧對她沒辦法，隻好由著她去了。
一來二去，梁小嘀人生中第一次出差生涯結束了。
飛機起飛之前，何蔚寧特意把座位換到梁小嘀身邊，眾人心如明鏡，但誰也不敢開口議論。
“你坐在這裏不好吧？快回去！”梁小嘀壓低聲音。
“不就是個座位，哪有那麽多說法。”何蔚寧牢牢握住她的手。
梁小嘀臉一紅，老實了。
“我媽今天打電話問我，回家的事情考慮得怎麽樣了。”
“回家？”何蔚寧有些意外。
“她一直覺得我在這邊離家太遠，想讓我回去工作。”
“你怎麽打算呢？”何蔚寧握著她的手更緊了一分。
“我跟她說，我有男朋友了。”梁小嘀聲音極低，扭過頭去，羞澀地看著窗外，“所以，我不能回去。”
何蔚寧笑了，眼神堅定地對她說：“幫我轉告伯母，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這個照顧可不是口頭上的照顧，說到做到的何蔚寧回到X市就開始實行。
兩天後，休息過後的梁小嘀如期回到公司上班。打開QQ界麵後，人事部經理就發來消息，讓她過去一趟。
“琴姐，有什麽事嗎？”梁小嘀開門見山。
“是好事。”琴姐笑了笑，遞給她轉正申請單，“你的實習期到了，今天就可以轉正了，職位也正式確定了，從今往後，你就是何總監的助理了。”
“真的嗎？”梁小嘀驚喜不已，拿著單子看了又看。
“難道你不知道？”琴姐一臉疑惑，“何總監沒告訴你嗎？”
梁小嘀搖了搖頭。琴姐若有所思：“上次他讓我把你調過去出差這件事，也沒告訴你？”
“是他調我過去的？”
“這些事啊，你還是去問他吧。”琴姐曖昧地笑了笑。
新辦公室是總監辦公室裏的一個隔間，門是玻璃門，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何蔚寧有事離開了公司，梁小嘀收拾好東西後，一個人乖乖地坐了下來。陽光透過百葉窗灑了進來，留了一身的溫暖，她深吸一口氣，享受著屋子裏的淡淡花香。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她還有些適應不了，想找個人分享。一到午休時間，她就衝出辦公室，跑到蕭韻菲麵前：“小菲，我回來後還沒來得及找你，不如我們中午一起吃飯吧？我帶了……”
“我今天有約了。”不等她說完，蕭韻菲表情平靜地打斷了她的話，冷漠的語氣讓梁小嘀一愣。
“哦……這樣。”她尷尬地笑笑，“那……我給你帶了點禮物。”說著，她把包裝精美的禮盒遞到蕭韻菲麵前，“希望你喜歡。”
“禮物？”蕭韻菲皺眉，並沒有接，“謝謝你的一番好意，你先放在桌上吧，我現在真的要走了。”
“哦，好！”梁小嘀連連點頭，蕭韻菲看也沒看，拎著包就走了。
看著蕭韻菲離去的背影，梁小嘀有些納悶，她是不是心情不好？這樣想著，梁小嘀把禮物放在蕭韻菲桌上擺好，希望她回來後看到能喜歡。
直到下班前，何蔚寧才回來，他白天請了假，於是決定晚上加班。
他不走，梁小嘀自然也是不能走的，整個晚上，偌大的辦公室裏就隻剩他們兩個。何蔚寧的襯衫沒有完全扣上，在溫潤的燈光下露出誘人的鎖骨。他認真地辦公，專注迷人的樣子讓梁小嘀兩眼發直。
何蔚寧忽然回頭，對上她花癡的目光，梁小嘀當即嚇到，猛灌了一口水，認真研究起水杯來。
“演技真差。”豐盈的唇抿成微笑，此刻的何蔚寧就像書裏的狐仙，輕易地窺探到她的心。
“咳咳！”梁小嘀隨手拿起一本雜誌擋住燒紅的臉，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你今天幹什麽去了？”
“陸錚做透析，我去陪他了。”
陸錚是何蔚寧的弟弟，患有尿毒症，這些梁小嘀是知道的，所以也沒多問。她隻覺得陸錚有些可惜，這麽年輕就得了這種病。
“今天換了新辦公室，感覺怎麽樣？”何蔚寧敲著鍵盤，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聊天。
“還好，就是……”她咬了咬筆杆，“好像我走到哪裏，都會惹來大家異樣的目光，你說，他們是不是發現我和你在一起了？”
何蔚寧忍不住笑了：“怎麽說得我們好像見不得光？他們知道便知道，沒什麽好顧慮的。”他拍了拍身邊的椅子，衝梁小嘀招了招手，“過來。”
“可是公司明文規定不允許發展辦公室戀情……”梁小嘀在他身邊坐下，“對了，我聽琴姐說，是你把我調去S市的？”
何蔚寧眼裏是滿滿的寵溺：“當時你出了事，我聯係不上你，隻好用這種辦法把你帶到我身邊了。”
“原來是這樣……”梁小嘀表麵淡定地應著，心裏卻掀起了千層浪，原來何蔚寧這麽在意自己。突然，她想到了一個能讓他安心一點的主意。
行且歌與芥末如血，也就是彈你家玻璃的大號，再次結婚的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服務器，甚至有人還截出了他們婚禮的照片發在了論壇上。這次的婚禮盛況空前，一夜之間，帖子爆紅，數以萬計的人直呼，我又相信愛情了！
陸錚看到這個帖子的時候，正在打吊針，他身子一個不穩，差點滾了針。他拿起電話就給何蔚寧打去，可那邊遲遲不接。他心裏有種預感，看來老哥真的淪陷了……
於是，第二天，他早早就出現在了何蔚寧的辦公室裏。
“原來這就是你的辦公室啊，環境不錯哦！”
何蔚寧瞥了他一眼：“有話快說。”
“我好不容易來看看你，你居然用這種態度對我，傷心……”陸錚裝作一副苦兮兮的樣子，目光卻忍不住朝隔壁看去。
“看什麽看，今天她跑外勤去了。”
“你這麽狠心啊，媳婦剛到手，就讓人家幹這麽累的活兒，嘖嘖嘖。”
“你知道什麽。”何蔚寧起身，斜睨了他一眼，“她說我在她麵前，她總忍不住看我，時間久了容易在公司惹來非議，所以她就主動提出要替我跑些不重要的外勤。”
“哎喲，你們倆甜蜜蜜的還真讓人嫉妒呢。”陸錚捏著嗓子女裏女氣，倒是惹得何蔚寧一樂，“不過話說回來，就算被大家非議又怎麽樣，難道你會允許爸開除她？”
何蔚寧不語，啜了一口茶。
“她還不知道你是董事長的兒子？”陸錚拍案而起。
“這件事，以後再告訴她。”
其實不光梁小嘀，所有人都不知道何蔚寧的真實身份，一直以為他隻是一個事業有成的有為青年。何蔚寧也不想讓大家知道，如果身份泄露的話，所有人都會認為他如今的事業，是靠裙帶關係才得來的。
“還沒吃飯吧？”何蔚寧看了看表，拎起外套，“走，吃飯去。”
陸錚雙手讚成：“好啊，這兩天吃素吃得我都要吐了！”
吃完午飯把陸錚送走後，已經過了12點。
何蔚寧本想直接回公司，但經過一家蛋糕店的時候，想到小嘀可能還沒吃午飯，於是便推門進去。何蔚寧選了幾樣她愛吃的，付了款，就站在一旁等了起來。
這時，一個熟悉的女聲在背後響起。
“喂，你聽說沒有？梁小嘀好像和何總監在一起了！我當時聽到這個消息都傻了！韻菲，你跟梁小嘀挺熟的，這事她跟你說了嗎？”
“誰告訴說我跟她關係好啊？以前隻是坐得近，逢場作戲而已。現在人家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哪裏還會理我啊。”
“是嘛。”
“你別看她平時呆呆傻傻的，心思手段多著呢！這次出差本來她都分到另一組了，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招數，忽然就跑到總監那組去了。更不可思議的是，和她一起出差的人說，看見她大清早從何總監的房間出來，你說她要不要臉！”
何蔚寧微微側身，眸如寒冰，目光牢牢地鎖定在那兩個人身上。
梁小嘀回到公司時午休已過，她連飯都來不及吃，就拎著一包東西衝進辦公室。
“小菲，你看，你要的幾樣東西我都幫你帶回來了！”說著，梁小嘀把袋子裏的東西一一掏出來。蕭韻菲放下鏡子，掀了掀眼皮，這才轉過身，像挑菜一樣看了一遍她帶回來的東西。
“牙膏我不要這個牌子的。”
“哎呀這個化妝棉好貴的，你怎麽給我買了這個！”
“我要的是提子不是葡萄，你怎麽買葡萄了啊！”
“拜托我說吃巧克力不是費列羅啊！”
梁小嘀被她這一番連珠炮的話轟得傻愣在原地：“你之前沒跟我說清楚啊……提子已經賣光了，我隻好買了葡萄，費列羅是我送你的，不用……”
“就你有錢是不是！”蕭韻菲的臉頓時沉了下來，手一推，巧克力全掉在了地上。刹那間，偌大的辦公室都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這邊。
梁小嘀錯愕地看著她：“怎麽了？你怎麽生氣了？我……”
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何蔚寧大步走了過來，把一堆文件“啪”地摔在蕭韻菲的桌上。梁小嘀一怔，抬頭看向他精致的側臉，隻見他薄唇抿著，冷淡的表情像一潭死寂的池水。
他好像生氣了？
梁小嘀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何蔚寧卻抽出了手，指著桌上的文件，厲聲說：“這個策劃案重寫！”
蕭韻菲被麵色如霜的何蔚寧嚇到，立刻收斂起剛才的表情，緩緩站起身，幽幽地說：“為什麽？我花了好久才完成的……”
“沒有通過當然要重寫！”何蔚寧冷冷地說，“你這個月多報的打車費我還沒跟你算清楚，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剛剛蕭韻菲還有點底氣，現在她的腿立馬軟了起來：“我……對不起，對不起！”
“公司的資源不是讓你這麽浪費的，我的助理也不是聽你使喚的！”
話音一落，蕭韻菲的臉唰地白了，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突然鬧這麽大的脾氣，是在幫梁小嘀出氣。白惠子嗤笑，自言自語地說：“有些人還真是不識好歹。”
“總監你別怪她，是我主動幫她買東西的！”梁小嘀上前，忙拽住他的手腕，“是我不好，我以後保證按時回公司！”
手上傳來梁小嘀的溫度，何蔚寧的氣稍稍消了些，視線從蕭韻菲身上移開，冰冷地巡視了一周，語氣冰冷：“以後，把你們的精力都用在工作上，要是再讓我聽到誰在我背後說些閑言穢語，後果就不隻是挨罵了！”
自從經曆了何蔚寧發火事件，辦公室比平時安靜了一倍。大家的話都變少了，工作也勤快了起來。每個人對梁小嘀都恭恭敬敬的，咖啡間裏再也沒有嚼舌根的聲音。
工作氛圍變了，梁小嘀的心情也跟著變好了。回到辦公室，她剛想跟何蔚寧說這件事，卻被他搶了先。
“今晚禾良月色約我們吃飯。”何蔚寧放下電話，麵色平靜。
梁小嘀反應了兩三秒，吃驚地問：“月色？他來這兒了？”
何蔚寧點點頭：“前幾天月色告訴我，花狐九尾四分五裂，當初很多跟隨我入幫的人紛紛退了幫。他們重新建了一個幫，想讓我回去，但被我拒絕了。”
“為什麽？”
看梁小嘀一臉天真的模樣，何蔚寧搖頭一笑：“工作這麽忙，我哪有時間天天泡在遊戲裏，當初陪著你玩，已經耗費了我很大一部分時間了。”
梁小嘀若有所悟地點點頭，說：“所以他這次來是為了……”
“是他們。月色組織了一個聚會，時間就是今晚8點。那家夥威脅我說，若是我今晚不出現，以後兄弟也大可不做了。”說著，何蔚寧嘴角揚起一個無可奈何的笑。
“哈哈，我要是他，絕對不敢說這話，萬一真的把你惹毛了，後果不堪設想呢……”
“你少調皮。”何蔚寧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今晚你也一起去。”
“什麽？”梁小嘀猛地站直了身子，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不去！萬一我去了，人家說我配不上你，我多鬱悶啊，你還是自己去吧！”
何蔚寧倒也不急，雙手抱臂注視著她，嘴角始終掛著一個不深不淺的笑。被他這樣看了足足有一分鍾，梁小嘀終於敗下陣來。
“好吧，你贏了。”
為了不給何蔚寧丟人，梁小嘀很認真地打扮了一番。
她選了一條白色連衣裙作為打底，外麵套了一件粉色針織衫，長長的黑發披散下來，恰好垂到腰間，配上她白皙的肌膚，顯得清純又不失活力。
當何蔚寧看見她以這樣的形象出現時，雙眼不禁一亮。
“我臉上有東西嗎？”梁小嘀下意識摸了摸臉。
“沒有。”他搖了搖頭，自然而然地牽起了她的手，“走吧，他們等很久了。”
聚會地點是本地一個有名的酒樓。
酒樓並不大，隻有一層，以古色古香的裝修風格聞名。進去之前，梁小嘀非常緊張，下意識抓緊了何蔚寧的手。
“別緊張。”何蔚寧低聲說。看著他俊雅的側臉，梁小嘀咬著牙，推開了門。
就在兩個人進來的一瞬間，正聊得熱火朝天的眾人頓時安靜了。
梁小嘀睜大眼睛，隻見平日裏生意火爆的酒樓，現在隻坐了一桌，而那桌上的人，正用打量的目光看著自己。接著，她聽到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
“怎麽了？”梁小嘀的心很沒底，還沒等何蔚寧回答，一個穿著T恤、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孩跑了過來，一下就撲在了何蔚寧的身上，大喊道：“且歌！你終於來了！”
何蔚寧被他撲得身體一震，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行了行了，再抱你嫂子要生氣了。”
梁小嘀臉一紅，男孩鬆開何蔚寧，有些激動地來到梁小嘀跟前，笑容滿麵地打招呼：“嫂子，我是月色啊！”
“月色，你好，我是梁小嘀，你叫我小嘀就好了。”梁小嘀甜甜一笑，伸出手，禾良月色剛想握上去，卻被何蔚寧搶了先，他絲毫不顧禾良月色一副吃了癟的表情。
他牽起梁小嘀的手，來到眾人麵前。
“大家好，我是行且歌，這是我的女朋友，芥末如血。”
“大家好。”梁小嘀羞澀地笑笑。
一桌人馬上歡呼起來，大家嚷著終於見到大神真人了。禾良月色回到了座位，為梁小嘀一一介紹起來：“這個是天馬流星拳，花狐九尾建幫的功臣；那個是天仙婆婆，最愛在遊戲裏泡妹子了；那邊的漂亮妹子是沐薄森森，我們幫的犀利醫生；最右邊那個，你肯定認識，就是水性楊花的樓千景同學！”
這樣極具遊戲風格的介紹讓梁小嘀很快就認識了大家，當聽到“樓千景”三個字時，她不由得一愣。陸錚起身，伸出手，微笑著說：“你好呀，小嘀，初次見麵，倍感榮幸。”
他的笑容異常閃亮，讓人移不開眼。原來，這就是何蔚寧的弟弟，他們長得還真是有些像。
“你好。”梁小嘀握住了他的手。這次，何蔚寧沒有打斷，他笑著，目光中滿含溫柔。
寒暄了一陣，服務員開始上菜。大家一一坐下，七嘴八舌地聊起天來，何蔚寧更是被大家纏住。梁小嘀有些疑惑地問：“這家酒樓今天怎麽這麽少客人？”
“問他！”禾良月色看了看陸錚。
陸錚燦爛一笑：“哦，聽說月色他們要來，我就把這裏包了下來。”
“啊？”梁小嘀的嘴巴張成了O型。
陸錚被她的表情逗得一樂，說：“怪不得我哥常說你像兔子，這麽一看，果然像。”
“我才不像兔子！”梁小嘀努了努嘴。
這邊梁小嘀和陸錚他們聊得愉快，那邊，天馬流星拳等人與何蔚寧也聊開了懷，話題轉到了梁小嘀身上。
“不得不說，嫂子真的很漂亮，剛一進來的時候，我們都愣住了，都沒想到嫂子這麽美。”
“我喜歡她的頭發……很仙女好不好！”
“說實話，你們倆真的很配！”
何蔚寧客氣地笑著，抬頭看了一眼梁小嘀，旁邊的梁小嘀也剛好轉過頭來，一下就跌進了他深邃的目光。
他在笑。
她也跟著笑。
整個聚餐進行得非常愉快。
大家酒足飯飽，已經開始商量要去哪裏唱歌了。就在這時，禾良月色看了看手表，讓大家安靜下來。眾人疑惑，不知道他要搞什麽鬼。
“這次我帶大家來，見見心中的大神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我想給大神和嫂子一個驚喜。”
一聽到有驚喜，眾人開始蠢蠢欲動。禾良月色神秘兮兮地笑了：“待會兒會有個重量級的嘉賓到場，請大家安心等待。”
被這股神秘的氣氛感染，眾人立馬噤聲，梁小嘀更是一臉好奇。
禾良月色在一片寂靜中，撥通了一個號碼，按下免提鍵。眾人不明所以，隻見他目光筆直地看著門口，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你到哪裏了？”禾良月色聲音平靜，眾人跟著屏住呼吸。
“我馬上就到了，你別急。”對方是個急促的女聲，不知為何，梁小嘀覺得這個聲音有點熟悉。
“好，我等你。”說著，他掛了電話。時間仿佛靜止，眾人都期待地看著門口。
門就在這時被推開了，一個身穿牛仔短褲和運動鞋的女生走了進來。她紮了一個辮子，臃腫的身材讓她看起來有點笨重。她走到前台，好像在詢問什麽。看到這個身影，何蔚寧頓時愣住，梁小嘀更是一下子就認出了她，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蕭韻菲怎麽會來到這裏？
禾良月色見人到了，立刻拿起手機，又撥了一遍號碼，幾乎是同一時間，蕭韻菲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掏出手機接聽了電話，禾良月色淡定地走到她身前，臉上揚起狡黠的笑：“你好啊，雲音女神！”
雲音女神？
這四個字在梁小嘀腦中轟然炸開，刹那間，心上像是掛了一塊巨大的岩石，拽著她，猛然向下墜。
誰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
此時此刻，飯桌上一片死寂。
禾良月色拉開椅子，對麵如死灰的蕭韻菲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蕭韻菲深吸一口氣，動作僵硬地坐了下來。
眾人臉上震驚，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所有人心裏都是一個想法，這個又胖又普通的女孩子，怎麽會是遊戲裏那個呼風喚雨的女神雲音渺渺呢？
梁小嘀是最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的人，她臉色慘白，雙手冰涼。何蔚寧見狀，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他知道，這個時候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脆弱。但即便這樣，他還是要讓她聽下去，小嘀太過單純，不受過傷害，她就永遠不知道該怎樣保護自己。
“雲音渺渺，麵對我們，你有什麽想說的嗎？”禾良月色握住拳頭作麥克風狀遞到蕭韻菲麵前。蕭韻菲瞪了他一眼，沉默不語。
“好，你不說，我來說。”禾良月色輕笑，清了清嗓子。
“大家都知道前段時間在服務器鬧得特別嚴重的那幾件事——彈你家玻璃盜竊幫會倉庫，以及彈你家玻璃其實是半步天涯派來的奸細。作為嫂子的朋友，我很了解這件事，也很遺憾這些事情的發生，因為我當時在忙，有幾天沒有上線，這才導致嫂子被人冤枉。”
“當我看到那個帖子時，我很氣憤，雖然我不知道實情是怎樣，但我相信嫂子的為人。她是一個很單純很可愛的女孩子，且歌喜歡她，自然有他的道理。因為有這樣的相信，所以事發當晚，我就著手調查這些事。這兩件事看起來證據確鑿，但事實上，卻有很多疑點。”
“第一，當初所有人都認定嫂子就是盜竊倉庫的賊，因為客服查出彈你家玻璃把東西郵寄給了芥末如血。大家都知道，客服能查出保留時間超過半小時的信件走向，但查不出交易記錄。換句話說，如果嫂子真的想盜竊倉庫而不被發現，為什麽不選擇雙開交易，或者等信件到達後，立刻轉手呢？這麽淺顯易懂的道理，嫂子不可能不知道。”
“第二，嫂子的大號雖然是半步天涯的，但嫂子來花狐九尾的這段時間，幫會沒有任何秘密被泄露出去，不管是野外打架，還是戰場發揮，都和平常一樣。而且，每次和半步天涯打架，芥末如血幾乎都不在，唯一在的一次，還發揮失常。這又何來嫂子做間諜之說？”
“第三，彈你家玻璃的小號在花狐是普通幫眾，並沒有存取倉庫的權限，而幫會裏能給別人權限的隻有三個人，找風箏，巴紮紅，以及雲音渺渺。如果嫂子是賊的話，那其中一定有一個指使者。當然，我也設想過，嫂子和我一樣是黑客，可以盜竊別人的賬號信息。於是我讓且歌給了我一份嫂子的資料，我才知道，嫂子是中文係專業的學生，計算機……哦，不好意思爆個料，隻過了國家一級。因此，黑客論不成立。”
“由於以上疑點，我開始調查到底是誰給了彈你家玻璃權限，經過我的不懈努力，我終於查出來，那個人正是雲音渺渺。”
聽到這裏，眾人先是一驚，然後都露出了憤怒之色。
禾良月色喝了一口水，繼續唾沫橫飛。
“查到這裏，我對雲音渺渺來了興趣。大家都知道，雲音渺渺在網上人氣超高，憑借著一套漂亮的寫真在論壇上紅透了半邊天。在遊戲裏，她為人仗義，操作好，幫會在她的帶領下如日中天。當年有多少人為了聽她的萌音，眼巴巴跑去跟她打副本啊！可這樣一個幾乎什麽都有的人，為什麽要處心積慮去害彈你家玻璃呢？我想了想，答案顯而易見，當然是因為男人……大神和女神的佳話，因為彈你家玻璃的出現，一下就被打破了。換成是我，我也恨。”說罷，禾良月色諷刺地看了一眼蕭韻菲。蕭韻菲表情麻木，沒有任何反應。
“後來，我調查出了她的真實樣貌。有了這張照片，我就有了底牌，所以我直接找她，要求她來參加聚會。”禾良月色拍了拍蕭韻菲的肩膀，“雲音，你說我分析的對嗎？”
蕭韻菲沉默了半晌，笑了起來：“對，你說的沒錯，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
這句話仿佛一根針，猛地紮進了梁小嘀的心。她咬住唇，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兩年前，我開始玩這個遊戲，是為了何蔚寧。我喜歡他，但我不敢告訴他，因為我是個胖子，長得也不好看，我沒有勇氣。也許是在生活裏不如意，常常被人看不起，所以我在網絡中塑造了另一個自己。我PS照片，冒充美女，用YY變聲器裝可愛。過了兩年，我幾乎成為了所有男玩家心中的女神，但……我卻依然沒有走進何蔚寧的眼裏。雖然外界都認為我們兩個很曖昧，但事實上，在他眼裏，我和其他幫眾沒什麽兩樣。”
“就在這個時候，彈你家玻璃出現了。她的出現，打亂了我所有的陣腳。何蔚寧不再和我一起打競技場，他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陪她。我真的好嫉妒。我在他身上花了兩年的時光，竟然抵不過一個剛出現的女孩。”
“於是，我開始注意彈你家玻璃，利用幫眾對我的喜歡，變著法子去陰她。直到某一天，梁小嘀，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嫂子，親口告訴我她在玩遊戲，以及她的遊戲ID。不瞞你們，當時我的第一感覺是，老天都來幫我了。說起來，她還真是單純呢，一直把我當成最好的朋友，什麽都跟我說，我連她的開機密碼都知道。她有一個習慣，就是把所有和網絡相關的賬號和密碼都記在一個記事本裏。我趁著她不在的時候，偷偷弄到了她的賬號和密碼。”蕭韻菲扭頭看向梁小嘀，又笑了起來，“後麵的事你們都知道了，我把她害得體無完膚。我把她送給何蔚寧的禮物扔了，還把她的照片和手機號碼掛在了論壇上，讓無數人去攻擊她、辱罵她，而我，就躲在旁邊看她哭，看她難過。你們心裏一定非常鄙視我，但我就是不服氣！”
蕭韻菲猛地站起身，指著梁小嘀，眼中燃燒著嫉妒之火，大聲道：“你究竟有什麽好，值得他那麽喜歡？你呆呆笨笨的，連策劃案都沒我做得好，但何蔚寧卻從來不看我一眼，憑什麽我付出了這麽多，他最後卻選擇了你！”
梁小嘀表情麻木，眼裏映著蕭韻菲扭曲的臉，卻什麽話都說不出。
“夠了！”何蔚寧目光冷若寒冰，他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走到蕭韻菲身旁，遞給她一包紙巾。這個舉動太過意外，以至於所有人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憤怒的眼神瞬間變得悲戚，蕭韻菲立即抓住他的胳膊，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哽咽地說：“我知道，你還是把我當朋友的，我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何蔚寧的表情極淡：“你誤會了。”說著，他抽出了手，“這場鬧劇我已經看夠了，帶著你哭花了的妝，迅速從我眼前消失。”
這句話仿佛一道驚雷，在蕭韻菲腦子裏閃過。她半張著嘴，徹底懵了。這時，周遭又傳出了倒抽冷氣的聲音。
禾良月色佩服得五體投地，就差給何蔚寧鼓掌了。不止他一個，在座的其他幾個原本義憤填膺的人也忍不住笑了出來。禾良月色一看這架勢，馬上嚷嚷道：“既然大神都讓你走了，你就快走吧！看在你這麽可憐的分上，照片我就不外流了，你可以繼續回到遊戲做你的女神。”
話音一落，眾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笑聲像是一把鋒利的劍，一下子紮進了蕭韻菲的心裏，她想維護的最後一絲尊嚴也土崩瓦解了。
蕭韻菲重心不穩，向後一個趔趄，她的目光變得虛浮，每一個人的身影在她眼中都開始模糊，有兩行滾燙的東西從雙頰滑落，她伸手一摸，已是潮濕一片。
蕭韻菲迅速轉身，拎起包就向門外走去。
“等等。”何蔚寧叫住她，蕭韻菲的腳步下意識停下。
“明天記得把辭職信給我。”何蔚寧不再看她，徑直回到座位。
“什麽……”蕭韻菲轉過身，難以置信地看著何蔚寧，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劈裏啪啦地落下來。心裏的最後一絲希望之火被澆滅，她仿佛聽到耳邊有個聲音對她說，蕭韻菲，你徹底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