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恬心中的感慨還沒來得及變成一聲低歎,便瞧見朱氏那帶著羞憤的目光轉到了自己的身上,瞬間就變得怨恨無比,於是,田恬立刻收起了剛剛才竄起來的憐憫之心,麵前這個女人之所以會悔恨會羞憤,全然隻是因為此刻身處的環境,而不是她本身知錯。

俗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那便是可以原諒的,可是……像她這種一錯再錯悔而不改的,那便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不過,田恬能狠得下這份心不理不睬,有個人卻做不到,畢竟夫妻一場,哪怕此刻自己也被村子裏的人指指點點,這頂綠帽子似乎已經扣在了腦袋上,田興隆也還是脫下了外層的薄衣,上前披在了朱氏的身上,輕聲道:“這個時候多做掙紮對你無益,還是想想如何脫身才是。”

兩人離得近,田興隆的聲音又極小,田恬隻看到了二伯唇瓣動了幾下,卻也無法得知他究竟對她說了什麽。

而朱氏在聽聞田興隆的話之後,便像抓到了一顆救命稻草一般,死命地搖頭,原本一直噙在眼角的淚珠,此刻也順著她的臉頰滑落,那模樣看起來著實讓人心裏發酸。

“你的意思是,昨夜裏朱秀娟卷帶了田家大媳婦的財物之後,便來尋你跟她一起走?”

“我可沒跟她一起走,我昨晚就準備好了東西今兒個要去鎮上賣的,她說她跟田老二吵架了,要回娘家,也沒說要去哪兒,我跟她壓根就不是一路的。”

“既然她要回娘家,怎麽又在你屋裏被逮到了?”

蔣光棍眼珠子一轉,當即說道:“她說在村口遇到了點事兒,沒走成。”

蔣光棍每說一句,朱氏的掙紮便小了些許,她又怎會不明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道理?更何況,她與蔣光棍本就不是夫妻,她怎麽又能期待蔣光棍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線呢?

而田興隆此刻已經退回到了父親的身旁,不再多看朱氏一眼,這個女人曾經是他要守護的人,而此刻……卻是他無法麵對的女人。想要站出來幫她說幾句話,可是心頭卻有一個聲音將他製止住,他也開不得這個口。

最後,兩人各執一詞,至於這田興隆腦袋上的綠帽子,兩人倒是保持了一樣的口徑,說是昨晚才勾搭上的,在朱氏被逐出田家之前,她跟蔣光棍一點關係都沒有,聽見朱氏這番回答,田家的人倒是有些詫異,畢竟……在這個節骨眼上,誰都覺得她會記恨自家的。

興許,是想到了往日的情分,也興許是田興隆方才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會對她留有幾分溫柔和以禮相待,才讓她將這個真心待她的男人保住了吧。

最後,村長還是決定將兩人押到村口河邊去,早有人準備好了豬籠,兩人被五花大綁的丟了進去,嘴裏同樣塞了布條,蔣光棍眼裏全是驚恐,看著方卓文,又看看沐青寒,最後便墮入了絕望之色,而朱氏,一直安安靜靜地看著田家的所有人,最後她揚起了眼角,衝著田興隆笑了笑。

這一幕,田恬也看在了眼裏,她心頭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朱氏這個女人壞是壞,可是……她也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朱氏對二伯的感情,至於她既然愛著二伯,又為何會跟蔣光棍勾搭成奸,田恬不懂,也不想懂,她隻能往好的方麵去想,或許是昨晚被逐出家門之後,一時衝動才找上去的吧。

“時辰到……”

一聲令起,便有幾個壯漢將兩個人抬到水裏,籠子下麵吊了大石,待壯漢將手中的扁擔一鬆,兩人便隨著豬籠沉慢慢地沉向水底,在籠子即將消失在水麵的時候,田興隆終於還是繃不住大叫道:“爹!村長,放過他們吧!別沉了……”

說完,便等不及村長等人的反應,直接就朝河裏衝了過去,田老頭兒大驚:“興隆!”

“二哥!”

連田恬也禁不住喊了聲二伯,她立刻回過頭對村長說道:“村長,給他們教訓就罷了吧,村子裏上上下下還得用這河裏的水源,可別髒了水。”

當然,田興隆的衝動並沒有造成什麽意外,畢竟看著籠子沉下去的幾個水性好的壯漢還在那兒呢,哪兒能容他這麽下了水?不過,村長倒是抬手示意下去,隻見其中一個大漢一個悶頭就鑽下了水底,後來田恬才知道,他是將籠子下綁著大石頭的繩子給割斷了,再將籠子的門打開,將兩個人給撈上來的。

蔣光棍和朱氏被撈上來後,兩個人都隻剩下半口氣,其實村長也壓根就沒想過弄出人命,畢竟像田老頭兒說的,朱秀娟畢竟已經不是田家的人,她是在被田家趕出家門之後才做出的這等傷風敗俗之事,浸豬籠隻是給予他們一個教訓,要嘛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要嘛就不要做這等事。

朱氏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晌午了,睜開眼之後她發現自己依舊是在熟悉的房間,田興隆靠在床頭坐著,雙眼微微閉著,麵上盡顯疲憊之色,朱氏盯著他看了許久,終忍不住伸出手來,輕輕覆上田興隆的臉頰。

“你醒了?”

田興隆瞬間便驚醒了過來,察覺到朱氏的失態,他當即坐直了身子,回過頭一邊躲過了彼此之間的尷尬,一邊朝門口喊到:“爹,田恬,她醒了。”

房門是半掩著的,這一聲便驚動了田家人,朱氏見他們幾個進來,臉上的柔和之色褪去了不少,在看向田恬的時候,還是擺不出什麽好臉色。

“我已經讓人去通知你的家人了,你就暫且這家裏休息,等你爹娘過來了,再跟他們一起回家吧。”

田老頭兒進來,就告訴朱氏這個不爭的事實,就算她此刻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自打田家的休書寫完,她摁上手印的那一刻起,她與田家就再無瓜葛。

“我知道了,謝謝。”

田老頭兒見狀,也不再好多說什麽,看了自己兒子一眼,便帶著田恬出了門,在關上門的那一刻,田恬對朱氏說道:“二伯娘,其實我並不恨您,我隻是為了保護我的家人。”

說完,她便關上了房門,她看得出來,朱氏還有話要對二伯說,她不能剝奪兩個人最後獨處的時光。

“興隆……”

“噯!”

朱氏的聲音還是有些虛弱,她朝田興隆看過去,對方站在屋子中間顯得有些局促,她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你幹啥?這可是你自己的屋子,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田興隆慢慢走過去,坐在了床沿,朱氏的手指微動,最後還是沒有覆上他的手背,隻是躺著看向他,笑得有些淒涼:“若是我現在告訴你,我與那蔣光棍什麽都沒發生,你信是不信?”

見田興隆沒有答話,朱氏深吸一口氣,雙眼緩緩地閉上,過了一會兒她才聽見田興隆吐出一個字:“信。”

“那夜我原本隻是不甘,想與你吐吐苦水,沒想到我們卻吵了起來,後來也不知道怎麽的,好似中了魔一般,看見田恬我就覺得恨,一直到現在我都還是恨,恨她怎麽就這麽討厭,我之所以會走到這一步,全然是因為她。”

田興隆動了動唇,什麽都沒說,在這個時候,他選擇了傾聽,他回過頭來想,那夜自己也是有錯的,若是能耐心的聽她發泄心頭的不滿,或許這個家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後來,跟爹頂撞也因為怒火攻心,在大嫂屋裏我越想越不是滋味,就卷了大嫂的錢跑了,哪知路上會碰見村長他們,我怕他們瞧見我,被他們知道我被你休了,不就等於全村人都知道了嗎?我就溜了,又沒去處,就溜到了村尾,蔣光棍開門出來倒水,就看到我了。”

說到這裏,她似是擔心田興隆誤會一般,緊接著說了句:“那晚,他打的地鋪,我則是穿著衣服在他床上一夜沒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