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習慣了當牛馬的日子,淩晨對於功名利祿已經沒有多大追求了,自己來京城本就是個順道的事,沒有被抓捕下獄已經是很好了。

比起以前那些工作指標和吹毛求疵的要求,比如不許頂撞上司,否則扣200大洋。或者不許上班時間聊天,否則扣100大洋。亦或者是請假一天扣230,但同樣的,加班一天隻給一百,甚至加一個夜班,從夜裏11點熬到早上8點隻給180這種霸王條款,太後已經很仁慈了。

更何況,規定是11點到08點,實際上要提前半個小時起床去上班的地方,8點過後還要加班,加班加多久從來都不確定,運氣好半個小時,運氣不好可就爽了,幹到吃午飯都是有可能的。

是一直冒著火星子渾身濕透用力氣哦,可不是閑坐在電腦前。

經曆過大風大浪,這種小問題也就不足為奇了。

於是,淩晨準備動身回北海府了。

小晴估計又從禦仙居學到了新的菜品,小霜應該也長高了,不知道武藝精進沒?老胡的腿疾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還有劉凝,也該給高宏和文宣送點禮物,請他們吃吃飯,給自己提親了。

淩晨騎在馬上,思緒早已飄到了遠處。

文若和翟臨、徐朗一家子,還有新認識的幾個朋友一起送他。

“哥哥,此去還要有勞哥哥,代我向父親轉達問候,我等在此一切安好,叫家中勿念。”

“放心吧,我會告訴文伯伯的。”

翟臨也向淩晨問起自家妹子的事,淩晨笑著向他保證道:“幻兒本就是我朋友,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汝勿慮也。”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來年有機會,再於京城賞梨花。

淩晨率領部曲,在眾人不舍得目光中緩緩離去,漸漸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但才走出十幾裏地,身後便揚起滾滾煙塵。

獨孤青檀換了一身勁裝,親自騎馬率領一隊人追上了淩晨。

不同於往日的貴族小姐形象,換上勁裝的她英武不凡,幹淨颯爽,頗有一番鮮卑女子的灑脫和中原女子的桀驁。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我可對鏡帖花黃,亦可鐵甲披寒光。

“郡主這麽火急火燎的,出什麽事了?”

獨孤青檀一臉狡黠的從懷中掏出一副卷軸,卷開之後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淩晨說道:“太後懿旨。”

淩晨目瞪口呆的望著她看了半晌,最後不得不屈服於她的**威之下,翻身下馬單漆跪地,威戎軍也個個跪地接旨。

“哀家素來知曉愛卿忠義,更有才華。今陛下年幼,正需卿家這般高士伴讀教導。戰陣之事,風土見聞,皆需勞力。故革去北海府錄事參軍之職,撰為宮廷講師,升中書舍人,每日於大明宮伴讀,旨到之日,即可奉行。”

念完之後,獨孤青檀一臉得意的將懿旨懟到淩晨眼前。

“姑姑覺得你不錯,給你升官了,每日陪陛下讀書。”

淩晨嘴角微抽著看著眼前一臉人畜無害的獨孤青檀,咬牙切齒的問道:“是你丫攛掇的吧?”

獨孤青檀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此乃太後聖意,豈是我能左右?我隻不過是給了一點小小的建議罷了,你不必謝我。”

嗬嗬,我特麽謝謝你啊!老子趕著回去努力人生大事呢,你特麽半道讓我陪流著鼻涕的傻皇帝讀書?

是的,大魏皇帝元敦,年方6歲半,正是剛學會擦屎的年紀,至於他需不需要自己擦,還是有宮女會處理。淩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隻想回到北海府,不想去皇宮。

是非之地麻煩多,勾心鬥角沒結果。

“微臣才疏學淺,何德何能敢說陪陛下伴讀,這事還望太後再深思熟慮一番,我家裏煤氣罐還沒關,我得回去了。”

“站住!”

獨孤青檀驅馬上前,一把扯住淩晨的馬韁繩,突然就變臉了:“太後還有一道口諭,是給我的,你要不要聽聽?”

淩晨一臉懵逼的問道:“啥?”

“若淩愛卿推脫,就先送往天牢,去體驗一把控製不遵的下場。”

王德發?

這就過分了啊!哪有逼著人工作的?這比自己原來上班的那家公司還坑啊!

真討厭!淩晨很不開心的對獨孤青檀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臨時起意,會打亂別人的生活節奏和人生規劃?”

獨孤青檀無所謂的說道:“那我管不著,為國家取材,我沒有錯。”

嘿~這妮子……

媽的,好耀眼的光芒,是道德和大義的高地嗎?

淩晨很憂愁,自己長時間不回北海府,萬一別的小白臉鑽了空子,討得劉凝歡心,把她騙走了,自己上哪裏哭去?

真到了那時候,哪怕獨孤青檀把她補償給自己,自己也會留下遺憾的!

劉凝不可能舍棄了家業和母親來京城找他,他又回不去,整個一死結。

但是鳳命難違,眼下也隻有這般了。

獨孤青檀這娘們絕對是故意的,她那麽聰明一人,能看不出自己和劉凝的關係,朋友之上戀人未滿,就差捅破窗戶紙了,丫給自己整這一出,就是不讓自己好過。

既然如此……

哼哼,那就別怪我了!

回去的路上,淩晨騎著馬緊緊靠著獨孤青檀的坐騎,還時不時的拿出糕點蜜餞之類的,動作親昵的要親自喂他,被獨孤青檀拒絕了也不生氣,依舊有說有笑的聊著天,好不親密。

是的,你不讓我娶親,我讓你也沒人要!

獨孤青檀確實對淩晨有濃濃的好奇,但僅限於認真起來的他,對於平常時候的逗比淩晨,她是不屑一顧且煩不勝煩的,最終被淩晨擾的不耐煩了,也可能是在京城街道上被人圍觀讓她害羞了也說不定,反正她勃然大怒,第一次在京城裏策馬奔馳。

事後,言官的參奏鐵定是少不了了。

京城重地,除了加急軍情和奏折,任何人都不能當街縱馬,任何人!

先皇還是太子的時候,有一次喝嗨了,趁著夜裏人少,來了一次當街縱馬,被先先皇帝,也就是獨孤文鳶的公公拿太監的拂塵狠狠的抽了一頓。

報複是報複了,但淩晨爽完又頭疼了起來。陪皇帝讀書,真不是個好工作。

伴君如伴虎,更何況還是個小屁孩,誰他娘能摸清他的脾氣?

淩晨最討厭揣度別人的心思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誰要敢跟他拐彎抹角問三減二等於幾,他一定給那人兩個大逼兜!

我不猜,要猜叫你母親來猜!

但是,讓獨孤文鳶來猜,顯然是嫌命長的老壽星行為,思量再三,淩晨發覺自己好像毫無辦法,隻能無奈接受了。

徐棗給他在自己家旁邊整了座院子,不大,跟濟州城一樣的二進小院,淩晨還特意讓文若找了些工匠來,該拆的拆,該蓋的蓋,完全還原了泰和坊舊居。

過了幾天,宮中來人了,拿來了官服和腰牌,淩晨無奈的換上裝束,進宮麵聖。

先皇大行之後,朝中之事,基本是由獨孤文鳶一人決斷,當然了,華夏的政治自古以來就是豪門望族商量著來,一言堂是不會長久的,保不齊還會留下個暴君妖後的美名。

這還是脾氣好的,脾氣不好的參考隋朝,不和大家商量?

幹你丫的!

宗室元家,外戚獨孤家,魏博馮家,清河崔家,雲中宇文家,晉陽李家,範陽盧家,琅琊王家,滎陽鄭家,都是大魏頂級門閥。

大魏的事,基本就是他們商量著來的。

天下其他地方亦是如此,江南的王謝陸袁蕭,關中的楊韋裴柳薛,上品無寒門,可不是說說而已。

所以實際上,現在的元敦隻是個吉祥物,最大的作用就是穩定朝野人心。

至於實權麽……誰會給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實權?那不是傻缺麽?

而且據說這位皇帝陛下智力似乎不太正常,淩晨嚴重懷疑他被人陰了,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他的親媽——

獨孤文鳶。

這沒什麽不可能的,畢竟在權力麵前,親情根本不值一提。帝王家,最不值錢的就是親情。

大明宮很大,淩晨穿著合身但不舒服的官服,帶著狗模狗樣的帽子找了好久,才在一座花園的假山上找到了元敦。

皇帝陛下坐在假山上,正在用樹枝扣螞蟻玩。

臉圓嘟嘟的,但身形顯瘦,不胖,整個一大頭娃娃,天真無邪的笑容和傻嗬嗬的表情讓淩晨深感無力。

一旁的太監陰測測的對淩晨說道:“淩舍人,該讓陛下回殿讀書了。”

淩晨皺眉扭頭望著他:“你在教我做事?”

太監不卑不亢的回答道:“不敢,隻是大人每日的行程和所作所為,奴婢都會如實報告給太後娘娘,還望大人盡心盡力,莫要辜負娘娘厚望。”

淩晨不屑的看著他,冷笑著說道:“已經很久沒有人敢威脅我了,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淩晨受過誰的要挾?你拿我當那些窮酸腐儒呢?老子剁下來的人頭,比你吃的飯都多!”

太監聽到這話也不樂意了,他是太後心腹,更兼能力出眾,才被安排來照顧陛下,莫說旁人,就連朝中上上官級的大員們,見了自己也不會端著架子,一句招呼也是有的。

眼前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淩舍人,這裏是皇宮。”

“公公,這裏是大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雖說年幼,卻也容不得家奴左右。我既受太後相托,教導陛下學識見聞,自然不能不聞不問。我有我的一套教學方法,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下次,可就沒這麽好脾氣了!”

“……”

那太監眼神陰鶩的盯著淩晨看了好久,看的淩晨不耐煩了,轉身揚起手就準備給他一巴掌,讓他認清楚誰才是大小王,卻被一道稚嫩的聲音打斷了。

“那個人,你是來陪我玩的嗎?”

循聲望去,元敦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假山上下來了,手裏握著樹枝小棍,好奇的看著淩晨。

“是的陛下,我是新來的先生,專門來陪陛下玩樂的。”

淩晨笑哈哈的走上前捏了捏元敦的臉蛋,摟著他的肩膀往遠處走去。

“陛下剛才是在看螞蟻搬家嗎?我跟你說啊,隻有快下雨的時候螞蟻才會搬家。”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微臣豈敢欺瞞陛下,你看著吧,不出兩個時辰,必有雨水落地澤潤萬物。”

太監看著淩晨摟著陛下的肩膀向宮中走去,嘴角抽了抽,又氣又無奈的跟了上去。

你已有取死之道!

一個半小時後,雨水如期而至,小皇帝興奮的望著廊下垂落的雨簾,高興的說道:“還真叫你給說中了!莫非你能預知未來不成?”

淩晨背著一隻手,另一隻手摸著並不存在的胡須,一副高深莫測的形象。

“不過是對氣象有一點小小的感悟罷了,察天文,觀地利,隻不過是一點微末伎倆。我給陛下變個戲法如何?”

“好!”

元敦一臉興奮和好奇的看著淩晨在桌子上扣好三個碗,將一顆核桃放進最右邊的碗底。

“敢問陛下,現在這三個碗裏,哪個碗有核桃?”

元敦一臉得意的指著最右邊的說道:“這個!”

淩晨搖著頭笑道:“陛下怎麽能篤定是這個碗底下呢?萬一其他兩個碗裏也有呢?”

元敦搖著頭說道:“你別看我年紀小就想騙我,剛才那核桃是我親手給你拿的,就拿了一個,你還能憑空變出兩個不成?”

淩晨得意的笑了,將三個碗全部翻開,每個碗底都有一個核桃。

元敦張大嘴巴,瞪著眼睛不相信的上前檢查,然後就麻了!

“如何做到的?”

淩晨搖著頭將三隻碗重新扣了起來,找了塊明黃色的布,將桌上的東西都扣上。

“陛下猜猜,現在下麵有幾隻碗,幾隻核桃?”

元敦摸著下巴,這次他不敢再憑經驗判斷了。

一旁的太監忍不住了,出言譏諷道:“不過是江湖把戲,也能拿來誆騙陛下!三隻碗三顆核桃,是親眼見了的,你還能變出花來不成!”

淩晨冷哼一聲,一把將布掀起。

滿桌姹紫嫣紅的花朵爭相鬥豔。

太監臉色一滯,元敦則是興奮的大喊大叫起來!!

“神仙先生!快快教我!”